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又下起了大雪。脚冻肿得像馒头一样,她就找了些树皮,再用草拧成绳子把脚包了起来。腿上的伤口越肿越利害,有时站起来,捎一动,浓血就顺腿往下流。饥饿,寒冷,伤痛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站不稳,走不动,为了生存,为了回到部队,再见战友,再见到自已的亲人、爱人,她强忍着痛拄着棍,瘸着腿,串村串户的去要饭。村里的狗也是势利眼,专门欺负要饭的人,为了对付狗,她的棍子除了帮她受伤的腿走路,还要拿来对付狗。
讨饭,对狗的欺负,她都不在乎,可当她听到那些冷言冷语挤兑她,甚至还有个别人咒骂八路军时,她实再受不了,按她过去的脾气,真想上去抽他两棍子。但这时她也只好远离这些人。
她在洞穴中,饥寒交迫难耐时,钻到草堆里不时想起,在神府佳榆红色根据地的日子,在红三团,红军独立师的那战斗岁月。想着被广大群众称为天宿下凡,号称黑狸虎的爱人王兆相。“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他知不知道我受伤,现被困在这寨子山的山洞里。”刘静也想到在陕北神府家乡与国民党军队的多次反”围剿”战斗,都是以敌人的失败,红军的胜利而最后结速。她完全相信日本鬼子这次发动的”铁壁合围大扫荡”,必然也会被我沂蒙的抗日军民粉碎的。小日本鬼子一定会被赶出中国。想到这些,她更坚定了信心,不管有多大困难她都会坚持下去。
刘静被冲散,失踪了。当回到军分区的警卫员王秀田告诉王兆相司令员,刘静失踪的消息后,王兆相呆住了。是阿,红军时期他的家族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亲人。当时任陕北特委军委书记的兄长王兆卿,(无定河畔六烈士之一)被敌人杀害,一贯支持红军和革命的父亲被执行左倾路线的特派员以莫须有的罪名枪杀,自己原来的爱人也是老党员和女儿一块被敌人关进了监牢,最后只留下幼小的女儿病逝了,几个亲叔伯堂弟,表弟在红军时期都牺牲在对敌的战场……现在,这个从红军时期就与自己形影相随的爱人,在目前山东抗日峰火战斗中,又这样失踪了,难道自己又要失去一个亲人吗?”王一平政委知道后,也过来安慰他。王兆相明白,他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带领军分区的部队反击日本鬼子对根据地的”扫荡”。他了解刘静,他相信刘静坚强的性格,一定会重返部队的。他只能忍住焦虑不安的心情期待刘静回到自己的身边。
刘静在冰天雪地的沂水寨子山区坚持着,不断转移在各个山头的洞穴居住。在下山要饭时,时时注意观察了解敌情和我八路军的信息。
有一天下山要饭时,走到一家老乡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小声喊刘指导员,当时刘静不禁吃了一惊,回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分区宣传队女队员小高。刘静惊喜万分,马上示意她别再说话。拉起她走到僻静处。残酷的斗争,使她不能不提高警惕,他们在攀谈中得知小高也是在部队分散后,被一个老大娘掩护了起来的。小高看刘静腿上有伤,表示愿意跟刘静上寨子山躲避,相互还可以有个照应。在村内,万一被敌人看破,还要连累老乡。于是两人携手一块上了寨子山。
小高是上海人,大学生,刘静想,她能坚持下来就很不简单了。有小高,她在山上感觉也不孤单寂寞,小高每天在山上爬树,登高观察山下各个村庄是否可能有敌情。然后她俩一块下山,分别到敌人没去的山村去要饭。晚上刘静和小高俩人铺着捡来的树叶,盖着捡来的茅草,躺在洞穴里,谈天说地,谈参加革命的感受,谈反”扫荡”,谈战友,谈赶走日本鬼子后的美好生活。俩人在这寒冷的洞穴中紧紧偎依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小高知道刘静是红军,是指导员,对她很尊重。刘静给小高讲革命,说抗日,谈未来,谈斗争的坚苦。小高自己也讲,她从参军那天起,就下定决心,为了革命事业,为了抗日的胜利,她会向老同志们一样不怕流血牺牲,有信心面对各种困难。
敌人经常上山搜索,刘静就在小高的搀扶下转移,不停的转山头,找山洞,下山要饭。俩人相依为命生活了二十多个日日夜夜,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有天夜里小高冻的睡不着,就起来在石头上磨刀子,刘静问她”你不多休息一会,磨刀干啥,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下山要饭去呢。”小高说:”太冷了,睡不着,把刀磨快点,你有一把枪,我有一把刀,遇到敌人还可以拼一个死活。”
又过了几天,小高对刘静说,咱们不能就在这个山上等死,你有伤走不远,我去找部队,找到来接你。刘静说:”好,你自已路上小心,头发,脸上,身上弄脏点,乱点。在路上多看,多听。”小高说。”刘姐,我走了,你会更苦了,你也多小心。”
把小高送走,山上就又留下刘静孤孤单单一个人,刘静除了饿的不行了才下山去要饭。为防万一她经常转移山头,换山洞。有一天,在一个山坡上见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放羊。那个小孩见她一瘸一拐,披着个破麻带片,瘦弱不堪的样子。就主动跑过来问刘静:”你是不是受伤掉队的八路军?”刘静看着这个孩子说:”什么八路军!?”那个孩子说:”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沂水地委的勤务员,反”扫荡”开始,我就被疏散回家了,我现在每天上山给别人家放羊。山下一些村政权都被换了,也有叛变投敌的,你下山要小心”。刘静看小孩很诚恳,就承认自已是受伤掉队的八路。小孩听了高兴的对她说:”从今开始我俩一块在山上,你帮我看羊,我帮你到山下搞吃的,探听消息,你别在下山了,好吗?”就这样小孩每天上山时给刘静带来一些吃的,喝的,并把山下一些村庄的变化和敌伪活动的情况告诉她,还又拿来一块麻袋片给她晚上当被盖。
有一天,他要饭回来,呆呆的看着刘静吃红薯煎饼,,突然说;”刘大姐?你是不是王司令员的爱人?”刘静一听愣住了,紧接着说:”别胡说,我还不到二十岁,没结婚,哪有什么爱人?”小孩接着说:”山下来了一些人,说是要找王司令员的爱人,我看你像,但我啥也没说,马上回来告诉你。”刘静听了很兴奋,但她仍故作镇静的说:”别胡猜了,我不是,不果,如真是咱八路军找人,那我们不就可以下山回部队了吗?你今天下山再打听,是不是咱们的部队?穿什么衣服?叫什么名子?只要是咱们的部队就好了。
第二天小孩一早就上山来说,来人是沂水县大队的,还有一个王司令员的警卫员,跑了许多村了,找不到人急的都哭了,听说明天就要走了”。刘静一听马上说:”如果真是沂水县大队的,我就下山找他们回部队去,是不是真的?”小孩说”真是沂水县大队的。你相信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天了,我也高兴见到自已人嘛。”
于是小孩带着刘静下了山,到村边刘静让小孩到村内找人,以防万一,她在村边的一个草堆后面握紧枪隐敝起来。不一会儿,那个小孩领着几个人从村内走出来,刘静在躲藏处看着来人,一下就认出那个穿长袍的就是沂水县大队大队长李冠智同志(注),旁边就是王兆相的警卫员王秀田等人。刘静见此,急从躲藏处出来扑向他们,说:”终于见到你们了”还没走两步,就倒在了地上。李冠智,王秀田见到骨瘦如柴,披着个破麻带片的刘静,都掉泪了。刘静自已擦干眼泪说:”没事了,别难过,我们坚持下来了,我们胜利了。”她拉过那个小勤务员对李冠智大队长说:”他是沂水地委的勤务员,是个坚强的小同志。”小孩高兴地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我把羊送回去,我也要找地委去了,大姐同志,再见了。”刘静感激的看着那孩子一蹦一跳的走了。李冠智见刘静这个样子,让战士们借来椅子,绑成了简易滑竿,把刘静抬回到部队。
王兆相见到受伤了却依旧在敌后坚持了四十多天的爱人,有许多心里话想对刘静讲,可什么也讲不出来,只向刘静道了声歉:”你受苦了,实再对不起。”王一平政委和军分区其它领导同志都来看望刘静。中共山东分局,山东纵队,鲁中军区的领导朱瑞,霍士廉等领导知道后也来电问候,说刘静受伤后在敌后坚持了四十多天归来,这是很不简单的事。并给王兆相说你们军分区作对了,把作战部队和非战斗人员分开,机动灵活的反”扫荡”。收效大,损失也小。在这次反”扫荡”中,中共山东分局,山东纵队,鲁中军区送到大顶子山的物资和人员全部被日寇所俘,杀害。这是个血的教训。
刘静回到部队,部队医生从她左腿上取出几块弹片,当时因医疗条件差,弹片也未能取干净。直到解放后的1952年在北京医院住院时还曾开刀取出两小块。据说腿上的弹片一直也未取净,多年来阴天下雨还是有些不适。
注: 当时任沂水县大队大队长的李冠智同志七十年代后任军委工程兵付参谋长。
(王兆相、刘静生前口叙记录,王延生整理,写于201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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