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今长汀县)北山麓下有一座闻名遐迩的“龙山书院”,从前是读书人考取功名的地方,在那白色恐怖年代,这里成了国民党36师师部。
师部有一间“特别监狱”,关押着一个“特别要犯”,这个“要犯”的生活与众不同,一日三餐有菜有肉,监狱的门窗没有落锁,可以由“要犯”自由打开,随意关闭,还允许他到监狱外的院子里散步。
这天上午,一位看守军官来到监狱查看,发现桌子上有枚铁钉和夜间点剩的半截蜡烛,这蜡烛底部已用铁钉雕刻成一校古雅隽美的图章。这个看守军官十分欣赏这枚图章,可惜它是蜡的。他沉思了一下,灵机一动,立刻跑到街上买了一把刻刀和一枚石印章,拿回狱中请求“要犯”帮他私人刻一枚图章。兴许闲着无聊,抑或无关紧要,居然“要犯”同意了,操起刻刀横一刀,竖一刀,无须描字,也不用其它工具,好象不费吹灰之力,一忽儿工夫,一枚精巧的图章就交到了看守军官手中,喜得他的嘴张开来合不拢,私下里见了熟人就掏出来让人瞧瞧。不几天,师部里当官的,还有当兵的,去向“要犯”求刻图章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这个“特别监狱”关押的是谁呢?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就是中国共产党早期著名领导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文学家瞿秋白。
瞿秋白是1935年初,因肺病严重,从瑞金前往香港、上海治病,途经长汀水口乡小迳村时,不幸被捕的。开初,他被关在上杭监狱,经受了严刑拷问,未曾暴露身份。当他正瞒住敌人,致信上海鲁迅先生,请求帮他寻求铺保,设法脱身时,忽然被押送长汀国民党36师师部。审讯时,敌指使叛徒郑大鹏出面指认。瞿秋白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此后,他便一直被关押在师部“特别监狱”中。
国民党中央获悉瞿秋白被捕后,如获至宝,立即派遣中统局训练科科长王杰夫,叛徒、中统特务陈建中从南京前往长汀对瞿秋白进行劝降。
中统特务头子陈立夫还亲自召见王杰夫,说:“你如能说降瞿秋白自首,那在国内国际上的影响都是很大的”。并布置王杰夫通过瞿秋白查明我党在上海、香港地下组织关系及在江西的潜伏计划。
王杰夫抵长汀后,多次找瞿秋白谈话。开始想用亲属和朋友的情感打动瞿秋白,然而瞿秋白一针见血戳穿其阴谋,并毫不动摇地:“这种关心和陷害有什么区别?事实上没有附加条件是不会允许我生存下去的。这条件就是要我丧失人性而生存。我相信,凡是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亲友家属,特别是吾妻杨之华,也不会同意我这样毁灭的生存,这样的生存只会长期给他们带来耻辱和痛苦。”
一次,王杰夫问红军北上的目的,瞿秋白答,“红军北上的真正目的是抗日”。并说:“我相信红军一定能够渡过长江天险,北上抗日的目的一定可以达到。”
王杰夫、陈建中又探问瞿秋白去香港、上海打算住在什么地方?还有什么关系?中共中央和红军北上后,江西等地潜伏计划如何?瞿秋白怒形于色,再也不回答。
王杰夫无奈,转而劝瞿秋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何不效法顾顺章等人。”
瞿秋白慨然回答道:“我不是顾顺章,我是瞿秋白。你认为他这样做是识时务,我情愿做一个不识时务的人,不愿做个出卖灵魂的识时务者!”
敌人费尽了心机、要尽了花招,结果都无法从瞿秋白身上得到一星半点所需要的东西。敌人劝降失败了!于是,便对瞿秋白下毒手,蒋介石向36师发出“就地枪决、照相验呈”的电令。
1935年6月18日晨,雾霭笼罩长汀古城。瞿秋白正在窗前铺纸写诗,36师特务连连长走进囚室,向瞿秋白出示了枪决命令。瞿秋白毫无惧色,神态自若,挥毫疾书:“云要录出,而毕命之令已下,甚可念也。瞿秋白曾有句:“眼底云烟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词谶,乃狱中言志耳”。末署“瞿秋白绝笔”。瞿秋白镇定从容、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使得特务连长既敬佩又不寒而栗!
然后,瞿秋白身穿黛色布中式对襟衫,洁白抵膝布短裤,脚穿黑线袜和黑布鞋,从容步入中山公园凉亭里。此时,敌人已在凉亭里的小圆桌上摆着小菜四碟,酒一瓶。这是瞿秋白的最后刑餐。
瞿秋白来到凉亭,独坐其上,自斟自酌。酒至半酣,悠闲地说“人之公余为小快乐,夜间安眠为真快乐,辞世长逝为大快乐!”他立于凉亭前,潇酒自若,让摄影师拍下他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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