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溪兜原名张秋玉,龙岩县东肖溪兜村人。生于一九〇四年。父母因为家境贫寒,溪兜刚生下三十五天,就送给东肖后田村张三姑家当“等郎妹”。溪兜从小长的聪明伶俐,村里人都亲昵地叫她“溪兜仔”。
张三姑也是个穷苦人家。有一年除岁前夕,三姑投亲告友,好不容易借到两块光洋,叫溪兜到地主陈水旺家籴米,让家里吃个“团圆饭”。陈水旺却把头一歪,鄙夷地把鼻子一哼:“哧!两块钱不够我开仓费,不卖!”说完恶狠狠地把溪兜赶出大门。溪兜只好空着双手,愤愤地回到家里。苦难的童年,黑暗的世道,严重的阶级压迫,在溪兜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仇恨种子,锤锻了她那反抗的性格。
一九二六年冬,共产党员郭滴人,从毛泽东同志亲自主办的广州农讲所毕业后回到龙岩,来到后田村进行秘密革命活动。一九二七年秋,邓子恢同志也来到后田。他们都以“衍新小学”教师为公开职业,利用办夜校的机会,向农民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当时,后田村的陈锦辉等青年农民,觉得郭、邓二位老师讲的道理,都是穷人要说的心里话。于是,他们利用平时劳动的机会,把这些革命道理向村里的穷苦人作宣传。聪明伶俐的张溪兜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有一天,收工回家路上,她缠着陈锦辉认真地盘问起来:
“锦辉哥!你们这些道理是从哪里听来的呀?” “嗨!你这个细妹仔,问这些干什么?”陈锦辉神秘地笑了笑,反问道。 “锦辉哥,你说说,为什么穷人家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作田,都是吃不饱穿不暖?为什么地主细皮嫩肉不劳动,却有陈年谷子吃不完?……“溪兜连珠炮地提了许多问题。 陈锦辉皱起眉头想了想说:“这叫阶级压迫、阶级剥削嘛!” 溪兜闪着一双明亮的双眸,以进攻的姿态低声地责问道:“锦辉哥,你这些道理为什么不让我听呢?” “这……”陈锦辉难为情地搪塞说,“现在只有男人才可以听,细妹仔……” “怎么样?”溪兜不解地说。 “姑娘上夜校,不成体统,会被人家说闲话!”趁机会憨里憨气地摇着头,冷不防却把上夜校的事说完了。 “上夜校,好哇!我也去。”溪兜两眼一亮,不服气地反问道:“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呀!女的不也是人吗?”
陈锦辉被溪兜问得瞠口结舌,心想,溪兜的话有道理,但还是慎重地说。
“这样吧,我把你的意见反映一下。” “好,我等着。”溪兜高兴地笑起来。
溪兜回到家,心头一直惦着这件事。吃过晚饭,她借口对婆婆说要到邻居二姑姐家去玩。一出大门,她却东拐小巷,西穿小桥,径直来到衍新小学。开始,她犹豫着不敢推门进去,便摸索到窗口,向里面窥探,只见闪烁的灯光下一群人正围坐在郭滴人、邓子恢两位老师的身旁,热烈地讨论着什么问题。她想了想,鼓起勇气,推门进去。邓子恢同志看来人是张溪兜,热情地说:“溪兜,你来啦!坐,坐!”
溪兜腼腆地站着,不敢坐下,恳求地说:“老师,我可以听吗?” “可以,可以!”邓子恢同志欢快地说:“你的要求,刚才锦辉已经对我们说了,我们欢迎你上夜校。” “溪兜同志,你是我们青年夜校的第一位女学员。”郭滴人同志庄重地说。
张溪兜感到得热烈盈眶,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幸福。……张溪兜自从上夜校之后,犹如旱苗得甘霖,开始懂得了许许多多革命道理。她抱定要为劳苦大众求解放的愿望,参加了秘密农会,成了第一个女农会会员。人们问她:“溪兜仔,你是个姑娘,能担得起这份风险吗?”她坚决地回答;“放心好啦,我绝不是一个软骨头的人。而今,认清了这条正路,跟大家一起走,生生死死我决不变心!”打这以后,她常瞒着婆婆外出进行革命活动。女儿怎能瞒得过妈妈的眼睛!她嘴里虽然不说,心里却早已猜透了几分。然而,婆婆决计要看个明白。一天夜里,当溪兜同志吃过晚饭,洗刷完碗,又走出家门的时候,她偷偷地跟在后面,来到衍新小学。婆婆摸到学校窗口,一看,陈锦辉、德全、家泉等忠厚老实的青年围在一起,认真地听着老师给他们讲课。她越听越在理,越听越欢心。她想:“我溪兜仔跟这些好人在一起,放心啦!”她并不去惊动他们,转身回到家里,坐在床沿上回味着老师讲的话。
突然,“吱嘎”一声门响,溪兜仔回来了。一进屋,张三姑便上前来亲切地拉她坐在床沿上,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溪兜仔!你做的事我都看到了。孩子呀!我也是喝苦水长大的呀,往后你们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好了,别的事不能干,通风报讯总还行。”溪兜听了高兴得流下了热泪,紧紧地抱住婆婆的双肩,激动地说:“好妈妈!我们农会很需要你。”从此,婆媳俩心连心地干革命。
一九二七年秋冬,罗怀盛、郭滴人、邓子恢领导秘密开展各种农会活动,溪兜都踊跃参加,做好宣传工作。
钢铁在烈火中炼成,溪兜也在严酷的斗争中逐渐成长起来。一九二八年春,她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员,成为龙岩县最早的女共产党员之一。
一九二八年三月四日,在龙岩县委罗怀盛、郭滴人、邓子恢等同志领导下,举行了著名的“后田暴动”,打响了福建农民武装暴动的第一枪。暴动开始后,溪兜手持斧头,领着农友们直奔火星祠堂,朝着地主把持的公田谷仓大门“咔嚓”一声,砸开了铁锁,把一筐筐金灿灿的谷子发给穷苦农民。
后田暴动的胜利吓破了四乡豪绅地主的狗胆,他们纷纷逃进了龙岩城,向反动军阀陈国辉求援。一星期后,陈匪派出一个团的兵力进犯后田。县委及时地把农民武装撤至后山打游击。组织上安排溪兜留在村里侦察敌情,负责游击队的粮食、弹药等给养。她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出入于后田、榴坑、联邦等一带乡村,及时而准确地向游击队送情报,袭击敌人。
后来,敌人四处张贴赏格要捉拿张溪兜同志。一天傍晚,溪兜在给游击队送情报、盐巴和草鞋的路上,不幸被捕。在敌人的审讯室里,她受到了严刑拷打。皮鞭像雨点一样落在溪兜的身上、脸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但溪兜同志魏然挺立。敌人改用烟火烧她,她昏过去了,又被一瓢冷水浇醒,朦胧中她看见了山上的同志们一张张坚定而亲切的面孔在支持着她同敌人作顽强斗争。敌人束手无策,只好判她三年徒刑,送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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