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贺自珍的风雨人生 作者:王行娟 出版社:辽宁人民出版社
年轻姑娘的心事是从来不肯轻易吐露的。贺自珍虽说是反封建的先锋战士,但一想到自己悄悄爱上一个人,就感到那样不好意思,胸口怦怦直跳,平时的勇敢、大胆、泼辣的作风也变得无影无踪了。毛泽东从她的神态和表情中,懂得了她的心思,仿佛看到了这个年轻、质朴的姑娘那颗火热的心。
“你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你”
有一天,贺自珍外出工作回来,和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进毛泽东的房间。她见毛泽东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便一声不响地倚在门框上,深情地注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毛泽东停笔沉思,一抬头,正遇上那双炽热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仿佛撞击出晶亮的火花,贺自珍赶紧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脚尖上,不自然地揉搓着土布上衣的衣角。
毛泽东搬过一把竹椅,让贺自珍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温存地对贺自珍说:“你是个好同志,好姑娘,我很喜欢你。”接着,他动情地讲述了他的经历和身世。
贺自珍从毛泽东的谈话中,知道了他追求革命、献身革命的经过。他已经34岁,结过婚,妻子和三个孩子都留在湖南老家了。讲到这里,他神色黯然地说,我同家人已经久不通信了,关山远隔,杳无音信,路途又这么遥远,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湖南的反动派抓到共产党就杀,他听到妻子杨开慧的多种传言,有的说她被国民党抓去了,也有的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毛泽东这些坦诚之言,贺自珍被深深地感动了。毛泽东为了革命,抛妻别子,孑然一身。他身上的担子那么重,工作那么忙,自己的生活无暇料理,是多么困难啊!她看看毛泽东那身好久没洗过的旧军装,在敬佩、同情的目光中,又加上了更多的怜爱之情。
那天,他们谈了很久,谈得那样投机。两颗赤诚的心不知不觉地融会在一起了。
他们继续在塘边进行工作。塘边的山间、田野、农家小屋,处处留下了他们双双的脚印。
早稻已经熟了,田野一片金黄。这是塘边人民分得土地后的第一个收成,乡亲们喜气洋洋。在开镰前夕,毛泽东向红军战士发出支援夏收的号令。红军从干部到战士,每天清早四点就下田,一直割到晚上七八点钟。
贺自珍同毛泽东也参加了割稻子的劳动。她是城里人,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毛泽东却是作田的好把势,割起稻子来干净利落,连种田的里手也不由得点头称赞。毛泽东看到贺自珍不会割,就笑着走过来,教她怎样握镰,怎样割稻。毛泽东的兴致很高,提议大家进行比赛,看谁割得快。贺自珍初学,明知不是大家的对手,也积极参加了。比赛结果,贺自珍落在大伙后面。可她并不气馁,在毛泽东的帮助下,坚持把分给自己的地垄割完。
在塘边村工作的那些日子里,贺自珍和毛泽东每天都要抽出一些时间帮助房东老婆婆做家务活。老婆婆的媳妇要下田劳动,带孙子、做饭的事把老婆婆忙得不可开交。毛泽东每天早上起来,总要为老婆婆挑满缸里的水,然后帮她打扫院子。贺自珍便帮助老婆婆抱孙子或去烧火做饭。他们相处得像一家人。
直到今天,塘边村的老人们忘不了当年毛委员同贺自珍在这里从事革命活动的情景。他们会指着泉水窝上一口清澈照人的泉水井告诉你:这是毛委员看到这里杂草丛生,泉水浑浊,便带着红军战士挖成这口井,让乡亲们喝到清甜的泉水。挖井的时候,贺自珍参加了劳动。他们还会指点着村后那条石基路,对你说,毛委员住在塘边的时候,看到这里没有道路,每天耕牛回村,常到庄稼地里乱踩,于是建议军民一起动手,修了这条路,修路的时候,贺自珍满头大汗地挑过石头……
贺自珍和毛泽东终于结合在一起
贺自珍和毛泽东终于结合在一起了。他们没有举行什么仪式,更没有摆酒祝贺,在那样艰苦的年月,只能一切从简。热心的袁文才做了几道菜,大家热闹一下,就完了。
贺自珍回到井冈山后,同毛泽东在茅坪住了几个月,然后搬到茨坪。从那时起,茨坪就成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中心。
在茅坪时,贺自珍和毛泽东住在攀龙书院的八角楼里。
攀龙书院是地主豪绅为教育本族的子弟建造的学堂,八角楼是这里一栋两层楼的普通砖房。为了上下楼梯光线明亮,在楼梯的顶上用明瓦镶嵌了一个八角形图案,八角楼因此得名。
贺自珍同毛泽东住在楼上,朱德和他的爱人伍若兰住在楼下。楼下有一个小厅,厅旁是个盖有明瓦的小天井,他们两家人就在小厅里吃饭。警卫员住在八角楼的其他房间里。
贺自珍和毛泽东住的那间屋子很小,陈设十分简单,一张书桌放在临窗的地方。白天,书桌上洒满阳光;晚上,桌上那盏小油灯的亮光,透过木条做的窗棂,射了出来,与明月相辉映。
八角楼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茅坪河。八角楼的对面,是一片长得很茂盛的枫树。毛泽东常常在工作之余或晚饭之后,到河边来散步,有时也在枫树下看书、休息。
不过,贺自珍很少同毛泽东一起散步,一起出门。这倒不是他们俩不想这样做,而是考虑到群众影响,不便这样做。在19世纪20年代,在这偏僻的山区,群众的思想是比较封建的,部队的同志也不习惯这样做。
有一次,毛泽东要到下面视察工作。临行前,他深情地看了看刚刚给自己收拾好行装的贺自珍,柔声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好吗?”
贺自珍答应了。马夫牵着马在前面走,他们两人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一面走,一面谈话。僻静的山路上没有行人。走了一段路以后,毛泽东忽然说:
“我先走一步,在前边等你。”
他上马走了。贺自珍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按他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去。没走出多远,迎面遇到一个拄拐棍的伤病员。贺自珍又往前走,看到毛泽东果然在前边等着她。毛泽东迎上来解释说:
“刚才要经过红军医院,我们走在一起,怕影响不好,所以我先走了一步。”
当秘书 工作性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贺自珍理解地点点头。自从贺自珍回到井冈山后,便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这就是在毛泽东的身边工作。她的任务是,照顾好毛泽东的生活,当他的生活秘书和机要秘书,并为前委和湘赣边界特委管理机要文件。在八角楼他们的住房里,放着两只铁皮文件箱,这就是贺自珍的战斗武器。
贺自珍参加革命后,在枪林弹雨中过惯了,现在工作性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成天待在屋子里,保管、整理文件,她感到别扭极了。开始的时候,她很生气,甚至觉得自己挺倒霉,要不是同毛泽东结婚,也不会当秘书。她心里不高兴,第一次同毛泽东闹起了别扭。
毛泽东耐心地说:“你好不懂事。你知道这个工作有多重要吗?我们同中央的联系,中央对我们的指示,上传下达,都要通过你。打仗要有后方,干工作也要有后勤,这个工作没人做行吗?你把秘书的工作做好了,不光是对我工作的支持,也是对特委、前委工作的支持啊!”他深情地注视着贺自珍略带愠色的脸,停了停,轻声说: “再说,我也离不开你啊!”
深情的目光,真挚的话语,使贺自珍的心动了,她默默地“上任”了。很快,她就发现机要秘书工作的重要性。过去,由于部队处于初创阶段,一切后勤工作没有上轨道,机要文件没有专人管理,非常混乱,查阅起来很不方便。她一上任,费了很大力气,才理出个头绪来。
几十年后,贺自珍回忆起她和毛泽东初期的这段生活时,话语中充满着柔情,眼睛里含着笑意。她说:
“毛泽东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的性格有豁达豪爽的一面,也有温情细致的一面。记得在1930年,红军一举攻下吉安后,我从陂头来到吉安与毛泽东会合。在吉安,我与分别两年多的父母亲和妹妹相逢了。他们在永新右派政变时逃到了吉安的清源山,父亲当了斋公,掩护妹妹贺怡在吉安附近进行地下工作和游击活动。红军打开吉安以后,妹妹安排在特委工作。当时,我的父母亲还未参加革命工作,仍住在清源山,我想到爸爸妈妈那里住几天,同毛泽东商量,他就同意了。可是,我在妈妈那里刚待了半天,毛泽东就来了。妈妈一看这情形,赶快给我们做了几样可口的饭菜,当晚便让我们回去了。出门后,我问他:‘不是说好我在妈妈这里住几天,你怎么来了?’他笑着回答:‘我一个人挺寂寞的,正好下午没什么事,就来看你了。’他就是这样一种性格的人。”
贺自珍从道理上明白,当毛泽东的生活秘书和机要秘书十分必要,应该安于这个平凡、琐碎的工作。但是,她的认识却不是那么坚定、那么心甘情愿,曾经有过好几次波动和反复。她是个好强的人,看到有的女同志独立工作,干得很有成绩,或者在学习上有很大进步时,她是既羡慕又懊丧,觉得自己作了重大的牺牲,埋怨毛泽东不培养自己。在这个时候,毛泽东总是心平气和地开导她:
“你别以为只有上前线才是锻炼,上学才是提高。搞后勤工作同样锻炼人。我没有上过大学,我们许多军队的领导干部,也没有进过军事院校,他们带兵打仗,同样干得很出色。”
贺自珍终于安下心来了
从这个时候起,直到1932年,她一直做这个工作。在井冈山时期,她为前委、湘赣边界特委管理机要文件,到了中央苏区,她又为苏维埃中央政府管理文件。同时,她又兼做毛泽东的生活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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