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玉兰却意外的没有向大姐们汇报这件事。她向我解释说:“邓大姐、康大姐年纪大了,身体又有病。这回,就不要打扰和麻烦她们老人家了。”
这时,有人好心地劝她说:“玉兰,你跟邓大姐、康大姐那么熟,叫她们说句话,不就得了,还怕他们查!”
玉兰还是不愿这样做:“这是个大事,考虑考虑再说吧!”她对我说:“如果俺有问题,请中央领导说话也不顶事。没有问题,中央领导不过问,再查也不怕。不能因为俺的事,影响了大姐们的身体健康。”
后来,在安排职务问题上,又有人劝她:“现在邓大姐是全国政协主席了,叫她给省上不论哪个领导写几个字,不用说厅长、局长,就是副省级,也不是不能安排的。”
对此,玉兰坚决地拒绝道:“那可不行!俺从来就没有要过官。再说,大姐们也不会干这种事。”
吕玉兰与任弼时夫人陈琮英在一起。
1992年7月,我到保定采访,已经身患脑血栓病的玉兰,住在保定市第一人民医院。11日傍晚,我们俩正在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忽然,随着一阵哀乐声,屏幕上出现了带着黑框的邓大姐的照片。很显然,年事已高、久病不愈的邓大姐,不幸逝世了。玉兰一见这个情景,泪水马上从脸颊上滚了下来。我用手绢帮她擦泪,她仍然哭个不停,我赶忙扶她回病房。她一边走一边哭,嘴里念着:“邓大姐,邓大姐……”我知道,同邓大姐感情深厚的玉兰,对大姐的去世,心中一定悲痛万分,越劝越会使她哭得更厉害。我也很悲痛,无法用言语来劝慰她,只是一面帮她擦泪,自己也一面偷偷地掉泪。第二天的联播节目,又播放了群众怀念邓大姐去世的消息,玉兰再一次痛哭起来。第三天,我怕联播节目再播邓大姐去世的消息,就没让玉兰看电视。可是,从窗外的电视和病房里的收音机里,还是传来话说邓大姐的声音,玉兰又一次痛哭起来。这时,玉兰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了。
我还记得,当原中共华北局和河北省主要领导李雪峰刚从被“下放”的安徽省来到北京时,玉兰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带着我从石家庄赶到北京去看望他,并且冒着风险,为他向中央领导反映情况;当她每次到北京和天津出差,总要抽时间去看望刘子厚、闫达开等原河北省的老领导;当她听说当年的临西县委书记安经章患了脑血栓病后,一次次地去医院探视,后来她自己也生了同样的病,还仍然去他家看望;当她患脑血栓病在北京住院期间,她躺在病床上,反复回忆着亲朋好友的名字,经过好几天的苦苦思索,终于想出了第一个人的名字——当年最早培养她的老领导、区委书记孙鸿恩……
1984年8月1日,东留善固村成立了新的党支部。不久,吕玉兰回到临西县和东留善固,看望老干部和新的领导班子。坐者自左至右为:张金铸、张延福、赵信良、孙鸿恩、周维贞、宗振荣、吕玉兰。站立者自左至右为:吕廷祥、杨建文、郝海文、张学军、王建武、李文祥、郝一东、兴连群、孙文德、孙秀蕊。
“在尖锐复杂的政治斗争面前,玉兰表现出很高的道德品格。”1993年春玉兰病逝后,我到北京看望中共中央政治局原候补委员、原华北局第一书记李雪峰,他向我回忆起1970年在庐山召开的中共中央九届二中全会情况,深情地谈起了玉兰的人品。他说:“庐山会议是1970年9月3日结束的。三个半月后,即这年的12月16日,党中央召开了华北会议,一直开到第二年的1月24日,整整开了40天。名义上是揭发和批判陈伯达的罪行,实际上重点是整我和当时的北京军区司令员郑维山,简称‘李郑’。会议按照毛主席的提议,由周总理主持,但是‘四人帮’几次到会议讲话,点名批判我,一下子就把会议搅乱了。那次,‘四人帮’的一个主要成员点名说要同我‘奉陪到底’。‘四人帮’的话刚说完,只听得后面的人就乱叫:“‘我揭发!我揭发!’一些多年共事的老同事、老下级,明明知道我本来没有什么问题,这时却纷纷站起来,点名揭发和批判我,给我加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那时候,不少人像发了疯一样,公然撒谎,丧失理智。不几天,我就被免去了北京军区政委和河北省革委会主任的职务,而且日夜被人看着,实际上是把我软禁起来了。许多老熟人,见了我扭头就走。就在这种情况下,玉兰在会上没有落井下石。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在宾馆的走廊上,玉兰见到我,抬着头一直看着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玉兰给我投来的是同情的目光,这使我终生难忘。” 说到这儿,李雪峰不禁话语哽咽,热泪盈框。
李雪峰与吕玉兰亲切谈话。
是的,玉兰对党有着深厚的感情,对老革命、老领导、老干部一直非常尊敬和关心。对此,中央领导曾多次给予她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那是1981年8月21日下午,当时到河北视察工作的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在接见河北省委常委和副省长时,特地问到了玉兰的情况:“吕玉兰到哪去了?”
“准备到县里去,还没走。”一位省领导回答。
“有情绪没有?”
“有。”
胡耀邦停了停,用一种深情的口吻说:“鼓励她嘛!1966年,有一次开团中央全会,请她做报告,我主持会议,她侃侃而谈,两个小时,讲得不错,当时才26岁。她谈不上是‘造反派’,不是罚下去的。60年代泼泼辣辣,学毛选,抓生产。按她的情况是可以上去的。到一个县搞它一年嘛!”
胡耀邦接着加重语气说:“她对老同志是有感情的,对我们的党是有感情的,对毛主席是有感情的。”
第二天,省上就有人把胡耀邦同志询问玉兰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她。晚上,玉兰同我热情地交谈起来,回忆起了1966年4月她到北京参加共青团九届三中全会时,共青团第一书记胡耀邦在听完玉兰报告后,立即在大会上表扬她,要求有关部门宣传她的事迹,号召全国共青团员向她学习的情景。玉兰对我说:“耀邦同志一直对我们青年干部很有感情。他这个人是个热心肠,总是关心人、鼓励人、鞭策人,像一盆火,走到哪里燃烧到哪里。总书记这样关心我,我要听党的话,好好工作,以实际行动来报答党的关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