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初夏,周日,寂静的校园,微风瑟瑟,阳光下,蝉儿叽叽不停的鸣叫。
一个矫健的身影,攀爬在校园南墙内一棵高高的杨树上,紧邻的自然教室,窗户上几个满脸崇拜的眼神紧盯着这个向上提升的身影。树下,我略有点紧张的注视着树上的身影,手里拿着一个网状的天线,一根细细的绳索,连接到树上那个老师:大队辅导员,无线电课外小组辅导老师:佟仲贤。
“好啦,周洪直,松开天线。”
一声呼唤,树下的我松开了手中的天线,天线随着佟老师拽曳的绳索,一下一下的向上提升,不一刻到了老师的手里,并牢牢的拴在了一颗粗壮的枝干上。而天线连接的电线长长的垂落在地上。窗内的同学呼唤着,让我把电线传给他们。但我迟迟没有动,直到佟老师落地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将电线递交给窗口的那些同学。
教室里,佟老师满脸的汗水还没有退干净,双手熟练的整理着天线的引线,将两根线头分别接在已经架接好的室内连接线上。
“好了,同学们,把你们的矿石机天线接到引线上吧。”
在座的同学们手忙脚乱的连接着自己的矿石机,眼中充满着期待,希望自己的矿石收音机第一个发出声音。一时间,教室里彻底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声。
我紧盯着自己小小的矿石收音机,那个带有玻璃管的小小的矿石在闪闪发亮,不规则的表面,是矿石的结晶所构成,一根细细的钢丝从玻璃管的另一端伸向矿石表面,一只可以调整的细螺丝带动钢丝在矿石表面微微的滑动,头戴的耳机里,发出呲呲的噪音。
那个年代,物质供应并不丰沛,就算是育英学校的学生们,每月的生活费也是极其有限的。为了能够在无线电小组上课实习,我曾求过父亲给点零钱好买零件,但没有得到准许。于是趁着父亲在厨房忙碌时,悄悄拿了父亲的5元钱,买了必要的零件。现在终于把这些零件组装在了一起,期待着它们能把广播电台的声音传道自己的耳朵里。
突然,一位同学兴奋的叫喊:“我听见啦!”,我的心里一哆嗦,脑门上一下子布满了汗水。又一个同学也兴奋地报告收到了广播。佟老师依次听着他们的收音机,满脸的笑容。回头看见我一头的汗水,笑着让我不要急,仔细调整。
我再次静下来,慢慢的调整矿石的细丝,仔细分辨耳朵里的声音。突然,那呲呲的声音变成了细微遥远的一丝音乐,模糊、飘摇、颤动着,似乎是一抹幽灵飘在空中。“有门”,我的心一阵激动。随手慢慢的调整可变电容,那可是我花了2元多买的,是我的宝贝呢!希望就在它身上!
佟老师看到我开始调整可变电容,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注视着我的表情。
突然,一声清晰的广播声冲进耳朵,孙敬修那略带苍老,但温柔和蔼地声音,在讲述着什么故事。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知道一股清晰的声音轰开了我的听神经。我的收音机成功了,虽然只是一台最简单的矿石收音机,但是那真的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老师的帮助下完成的“电子设备”。 我抬起头,一脸的享受,我没有大声叫喊,只是享受着清晰的声音,孙敬修老师在讲故事,啥故事,不知道,反正是清晰的声音,我收到了。不是在电匣子里,是在我自己制作的矿石收音机里!佟老师看着我,只是笑,一脸满意的笑。
从此,一个科学的梦深深植根于我的心底,我的理想也从一名火车司机,转向无线电,从在祖国大地上飞奔,转到在太空中翱翔。19年后,我走进北京工业大学,开始了我的科学研究生涯。27年后,我将一枚国家发明铜奖奖牌送给了我的启蒙恩师---佟仲贤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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