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们的经济政策

　　1．发展小农小手工业和小商人的私人经济。因为边区的农工业基础是小农小手工业的个体经济，而今天经济建设的直接任务，则是增加财力物力和改善人民生活及保证军需供给。因此，唯一正确的方针是启发小生产者、私人企业家的生产积极性和主动性，使其在有利民生及保证军需原则下自由自主地努力从事生产和贸易。固然自私自利是这些小生产者小商人的属性，但其所生产的财富同时也是边区国民经济总财富的一部分，其经济发展，能够解决部分工人的生活，商人的贸易在客观上还能起平衡物价的作用。

　　2．封建压榨垄断的制度是经济继续发展的障碍，应彻底粉碎。但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了团结地主抗日，对他们只实行减租减息的削弱封建政策，对工商业决不能实行没收。在现在条件下实行苏联式的计划经济，会变成中国式的封建垄断，或变成行会主义，以至阻挠小生产者的积极性和商品顺畅流通（边区已有不少实例）。只有实行贸易自由、自由竞争政策，才适合今天边区经济发展的需要。

　　3．对国民经济的发展，应加以适当的指导和调节。对外贸易应依靠关税适当管理，对境内贸易应取缔奸商的投机操纵，对广大人民的生产和经营应给以必要的指导与调节。

　　4．除军事工业及一些私人不易或不愿经营而为国民经济发展所必需的生产，政府必须不惜巨资积极经营外，要解决广大人民的需要，只有依靠千百万人民积极地自己动手经营才有可能。因此，应以私营事业为主，公营事业为辅。

　　5．根据地财政经济建设的基础是发展生产，只有在生产充分发展的基础上，商业才有充分发展的可能。

　　6．发展农业是根据地经济建设的中心任务。高唱发展工商业以解决根据地财政问题，必会放弃或放松成为根据地经济支柱的农业，其结果必然会使根据地民穷财困。

　　7．对外贸易应该管理，对内贸易应该自由。对根据地的必需品应该鼓励输入，禁止或限制输出，对非必需品则应该鼓励输出，禁止或限制输入。为此，必须依靠广大群众的自觉性。在对内贸易自由的问题上，要和手工业者和某些商人的行会主义斗争，要和某些县区级工作人员的本位主义斗争。

　　8．应当大量发展合作社。我们今天不能企图以合作社作为整个经济的支柱，但却可以用它组织小生产者，以调节境内贸易。目前边区虽已有六千余合作社，但还十分不够，越多越扩大越好。

　　9．目前农工业的主要任务，在工业方面应当发展军事工业、冶矿业、煤铁业、制油和制盐业。手工业和家庭副业是发展的主力。农业方面主要是扩大耕地面积，改良农具和技术，改良施肥灌溉，预防旱涝灾害。发展农业的关键是不失农时地组织和协助广大群众耕耘与收获，使用一切技术专家，动员妇女参加生产，党政民干部特别是村级干部要成为生产的模范。

　　10．富农和民族资本家不是今天革命的对象，而是抗日的较好的同盟者。在经营方式上，他们较小农小手工业者进步，有较高的技术和生产力。今天根据地内不是苦于资本主义之不能节制，而是苦于资本家在战争环境中不肯踊跃投资，因此允许其积极发展是对根据地有利的。我们过去在经济政策方面的一个主要偏向，就是往往有意无意地把富农与土豪一律看待，把增加工资、减少工时与减租减息同样看待，而没有把封建经济制度与资本主义性质的生产在政策上严格加以区别。这种偏向不但影响经济政策、税收政策、劳动政策，也影响到富农和私人企业经营的发展，影响到整个边区经济的发展。对于这一点，我们已注意纠正。
　　
    七 金融政策

　　（一）边区金融发展的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边区政府尚未成立，边区政权尚未完全统一，边币〔11〕尚未发行，市场流通的主要是法币〔12〕、冀钞〔13〕、晋钞〔14〕和察钞〔15〕。这时冀察两省银行已陷敌手，敌人逐渐排泄察钞于边区，接着宣布察钞作废。我蔚县县政府等当时政策错误，宣布察钞在我区继续通用，引起察钞大量流入，后又规定经我方盖章后的察钞可以使用。但盖章之后，敌占区又宣市察钞继续使用而盖章者作废，使我数十万察钞成为废纸，最后仍由政府收回，我损失甚大。

　　第二阶段，边币已开始发行，但法币、冀钞、晋钞、杂钞〔16〕及土票〔17〕仍在流通。敌伪奸商操纵，任意压低或抬高某种纸币价格，使金融异常混乱。敌伪又大量吸收法币，套买外汇。边币尚未成为独占边区流通领域的地方法币，而是信用纸币。初时发行额不过几万元，发出即兑回，在流通领域很难立稳，因为法币、冀钞甚至晋钞都比我边币力量大、信用高，加以敌伪有计划地破坏，遂使我在金融方面完全陷于被动。

　　第三阶段，确定边币在边区独占发行，具体内容是：

　　1．确定边币为市面唯一交换媒介，禁止法币和杂钞等在市面流通。持有法币杂钞者，必须在交易局先兑成边币方得使用，以杜绝奸商投机操纵。

　　2．人民有正当理由，需要法币或杂钞出境者，随时可持边币至银行换取法币或杂钞，使民众自动保护边币。人民愿储藏法币者听之，但不得投入流通领域，以防被敌人吸收，并向民众说明我们的目的不是吸收法币，而是防止敌人吸收法币，套买外汇，以避免法币逃亡。

　　3．为了逐渐巩固边币信用，需要联合比杂钞的势力更大的法币，以打击杂钞。因此，规定边币以法币作基础，边币与法币兑换率为一比一。与以前各钞兑换，则依照规定的市价。

　　4．严禁奸商私运法币和现银出境。严禁伪币入境或流通。

　　为贯彻这个政策，首先在党政军民中进行动员，然后开始推行。自一九三八年六月起经过十个月时间，最后获得了成功。

　　第四阶段（一九三九年四五月到同年秋），最后肃清敌人使用的旧冀钞。在前一阶段，边区已禁用新冀钞，而对抗战前发行之旧冀钞仍继续允许其兑换。但闻敌人已准备停止使用旧冀钞，我们为了避免重蹈察钞问题的覆辙，乃决定驱逐冀钞。首先实行冀钞贬值，在党内外进行动员之后，政府即密令施行。所有公私机关，特别是合作社、贸易局等，首先遵令贬低冀钞。当敌人开始将冀钞贬值时，我又以比敌区更低二成兑换。这样借商人作运夫，几千万旧冀钞不出三四个月即完全流入敌区，而敌人也被迫放弃停止使用旧冀钞的计划。

　　第五阶段，是边币独立自主，并对法币也占优势阶段。皖南事变发生后，为了防止边币受时局影响，决定银行及税收贸易机关，停止无限制的兑换法币，这样法币立刻贬值，而我边币由此获独立自主的地位。

　　（二）边币流通现状

　　1．地区分布不平衡。有的地区发行额每人平均四五元，有的已达二十元左右。

　　2．法币与边币的比值，是法币每元经常低于边币二三毛，因法币已形成恶性膨胀，而边币发行额相对为小。

　　3．抗战开始后日币下跌较法币为慢，而伪币与日币联系，故有较高比值。从边区对外贸易上看，边币与伪币的比率，经常不相上下。在我们出超月份，伪币比边币低，要给边币贴水18〕。在我入超月份，边币较伪币低，要给伪币贴水。在外汇统制较好地区始终维持了较平衡的汇率。

　　（三）目前支配边币发行的法则

　　边币是独立的边区流通领域的地方法币，其流通法则有部分特殊情形。

　　1．其发行额，基本上还受着商品流通领域的需要数量所决定。

　　2．无固定外汇基金，同时我对敌区的贸易在政治上是非法的，在实质上是存在的，故对外贸易差额严重影响到边币价格。

　　3．从理论上来说，边币是一种纯流通手段，在现时资本主义社会中也差不多如此。但在目前的边区，商品经济未充分发展，人民有贮藏之风。在边币信用巩固之后，富有者开始贮藏边币，大大增加了边币可能发行的数量。

　　（四）边币发行中的几点经验

　　1．发行时首先要在党内外做充分的政治动员，造成拥护新币的热潮，党政军民统一步调，全力支持。特别是公营企业、贸易局、合作社、税收机关等，必须严格坚持既定的政策。

　　2．边币最初经过短时期的信用纸币阶段。这阶段发行不多，自由兑换，使社会上熟悉，建立威信。

　　3．要陆续地慢慢地发，不能一下把市场胀饱，以免造成膨胀。

　　4.钞票在地区的分配上须保持适当平衡，以免造成局部膨胀波及全局。

　　5．大小票之间，如五元、二元、一元、五角、一角等，应配备适当，否则也会影响部分钞票的比值。发行额不能超过市场需要量，平时输出入应力求平衡，外汇须严格管理，以免币值跌落。

　　注　释

　　*这是彭真在延安向中共中央政治局和毛泽东的报告要点。中共中央肯定了晋察冀边区的建设经验，将这个报告要点分几次批转各根据地党委。当时彭真任中共中央北方分局书记。

　　〔1〕三三制是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时期的统一战线的政权政策。根据这一政策，抗日民主政权中人员的分配，共产党员大体占三分之一，党外的进步分子大体占三分之一，中间分子大体占三分之一。

　　〔2〕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各抗日根据地停止没收地主土地，实行减租、减息的政策。

　　〔3〕指一九四○年七月七日中国共产党发布的《中央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政策的决定》。

　　〔4〕指一九四○年八月三十日公布的《中共中央北方分局关于晋察冀边区目前施政纲领》。纲领共二十条，也称“双十纲领”。

　　〔5〕见马克思《法兰西内战》（《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34页）。今译文是“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6〕见列宁《无产阶级革命和叛徒考茨基》（《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628页）。今译文是“打碎和摧毁‘现成的国家机器’”。

　　《彭真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