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中国人民经历了难忘的“三年困难时期”:连年的自然灾害,前苏联背信弃义撕毁了中苏经济技术合作协议,再加上社会上刮起“共产风”、“浮夸风”,严重地挫伤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致使各种农副产品奇缺,人民生活极为困难。为此,党和国家领导人纷纷深入基层,调查研究,调整农业政策,领导全国各族人民,团结一致,战胜困难。作为农村基层党组织一名负责人的吕玉兰,坚决落实党在农村的各项方针政策,关心群众生活,同他们一道同甘共苦、共度难关。
我在整理玉兰的笔记本时,发现她记录了很多上级和外地有关纠正“共产风”与“浮夸风”等“五风”、改善群众生活的指示与做法。
1959年9月,玉兰这样记录临清市妇联主任胡勤英在一次会上谈到的救灾措施:“勤俭持家形成运动,树立一个节约的风气。红薯叶子、秧子要存起来分到各户,发动妇女社员、男社员深入田间抓好这件事。多种菜,开闲散土地。今后要注意发展福利事业。抓好‘15养’,发动妇女当好饲养员,多积肥料。”
1960年5月,玉兰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临清市委召开五级干部广播大会纠正“五风”的问题:“公共积累太多。吊人。无偿地动用社员财产,这样做影响社员的生产情绪,如食堂,一村一社。有的村把鸡集中起来养,造成群众吃鸡、部分同死的情况。托儿所、幼儿园、医院,公共事业要办,但有的不让归在一块就归啦!要实行统一领导、队为基础、分级管理、权力下放、三级核算、各级经营。”
对于“三年困难时期”的严重灾情,东留善固的中老年人,至今记忆犹新。他们说,那几年,整天是救灾抗灾,临清县设在河西的生产救灾指挥部一直没有撤过。每人每天平均只有半斤粮,有时只有二三两,常年喝稀汤,瓜菜代,发霉的红薯干也抢着吃,大部分人得了浮肿病,玉兰也没逃脱。
“在那个困难时期,做个好当家人,真不容易啊!”东留善固的几位老干部告诉我,那时担任一个农村的党支部书记,哪一样不管也不行。这个村在当地是个远近闻名的穷村、破村,土地多是沙荒盐碱地,好年景才亩产几十斤,又连年遭灾,每年有许多农户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群众生活很难安排好。如果基层干部不正派,老百姓就更遭殃了。玉兰是个说真话、办实事的人,生产、生活同时抓在自己的手上,总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调理好困难户的生活。她领着大伙儿,在坚决按照国家下达的种植计划,种足种好粮食和棉花,完成国家粮棉征购任务的同时,还利用荒坡地种豆、种瓜、种菜,积极开展生产自救,使全大队没有一个人因灾荒而死亡,真不容易做到这一点啊!
“玉兰对人可真热情!”曾担任过大队副支书的吕士周,向我讲了一个玉兰“风雨之夜查民房”的故事。
那是一个深夜,寒风呼呼,雷声隆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正在酣睡的玉兰,被雨声惊醒。她透过窗户,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听着哗哗作响的大雨,马上想起烈军属、五保户的房子,想起队上的仓库和饲养棚,再也躺不下去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块布片,就往门外跑。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时期”,吕玉兰关心群众生活,多次看望村里的烈军属,五保户和困难户。图为吕玉兰在看望烈属杨侯氏老奶奶。
风大雨急,街上的积水已经一尺多深了。玉兰光着脚,顶着狂风暴雨,沿街奔走,一面走一面喊:“下大雨啦,快看看后墙!”“各队都查查饲养棚,查查仓库,注意别出危险!”
喊声压过雨声,在村子上空回荡。玉兰沿街向前走,天黑路滑,摔倒了,又爬起来,手脚摔破了,也顾不上这些,仍然在一个劲地奔走着、喊叫着。
在一队,玉兰发现饲养棚的北墙角快塌了,便立即帮着队干部,把牛安置到临近社员的家里,随后又转身向七队的仓库奔去。仓库在漏水,她又和队干部、社员一起,把仓库的化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来到八队,天将破晓,雨还在不停地下着。玉兰发现贾秀英家的后墙裂开了,一块块的泥巴直往下掉,眼看屋子有倒塌的危险。她急忙敲开她家的门,对贾秀英说:“嫂子,你家的后墙快倒了。”
“咋办呢?家里没个人。”贾秀英急得直跺脚。
“不怕,俺们来帮你挡。”玉兰安慰道。
玉兰踩着水,又消失在暴风雨中。不一会儿,她和几个社员,扛着几块木板赶来了,帮着贾秀英挡好了墙。玉兰的这一举动,使贾秀英想起了20年前的一件惨事:
那是1944年,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贾家的后墙裂缝了,屋子里灌满了积水。生病的老娘在呻吟,五岁的闺女在哭泣。孤苦伶仃的贾秀英忙着堵墙,顾不上照看闺女,孩子滑倒在门外几尺深的积水里。当贾秀英挡好墙回来找闺女时,孩子已被水冲走了……
那一夜,是倒墙淹死孩子;这一夜,是墙没倒队干部就来帮着摆脱险境。想想过去,看看眼前,贾秀英怎能不激动!她拉着玉兰的手说:“傻妮子,你真是个好闺女!”
这天晚上,全村的条条胡同里,哪一条没落下玉兰的脚印!20多个烈军属、五保户的家里,哪一户没看见这位姑娘的身影,哪一家没听到她那亲切的慰问!
直到早晨8点,风住了,雨停了,玉兰这才带着浑身的疲劳回到家里。这时,她觉得腿上的关节,像刮骨般的疼痛,站也站不稳了。
“为人民服务没有圈里圈外。”这是玉兰常说的一句话。孙素华嫂子给我讲了一件当时还是大姑娘的玉兰,打破姑娘不能接生的世俗偏见,急群众之所急,解群众之所忧,为她接生的故事。
那次,玉兰因为受了风寒,患了关节炎,而且越来越重,就住进了县医院。
正巧,玉兰住的病房,紧挨着妇产科。她想到农村当时的接生,还多是请接生婆,采用旧法接生,由于不卫生,对母子都有一定的生命危险,便借治病的机会,跟大夫学起了新法接生。
病好回村,正赶上素华嫂子生小孩。玉兰听到这个消息,主动跑过去,说:“嫂子,俺才学了新法接生。你生孩子,俺包下了!”
孙素华听了,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用新法接生,比旧法接生安全、卫生,对自己和孩子的身体有好处;担忧的是,玉兰还是个大姑娘,进产房方便吗?经玉兰再三解释,孙素华愉快地接受了。
临产的那天,玉兰跑里跑外,煮剪子、备药棉……
人们听说玉兰要接生,五嫂子赶来了,二嫂子赶来了,玉兰母亲也赶来了。
五嫂子说:“啥事你都可以管,这接生可不是你管的!”
二嫂子也说:“姑娘家哪有干这个差事的?你这不管到圈外边去了?”
母亲更是坚决阻拦:“大姑娘接生,要是传出去了,多难为情!”
玉兰却说:“大姑娘咋就不能接生?干革命还分姑娘、媳妇?俺管的圈大着呢!凡是为群众服务的事,都在俺管的圈里头!”
任凭别人在一旁唠唠叨叨,玉兰还是该干啥干啥。孙素华临产了,玉兰效法着大夫的新法接生,沉着地工作着。
孩子安全降生了,母女都很健康。孙素华高兴地说:“玉兰,你给小妮子起个名字吧!”
玉兰看着自己亲手接生的第一个孩子,心情也很激动,深思了一会儿,说:“这是冬天,就叫冬梅吧。将来像梅花那样,不畏严寒。”
孙素华亲身感受到了新法接生的好处,逢人就讲,广为传播。就这样,对农村妇女大有好处的新法接生,很快在东留善固一带推开了。
吕玉兰十分关心青少年的成长,这是她和东留善固学校的学生们交谈,询问他们的学习和思想情况。
如今在东留善固的群众中,还流传着许多玉兰关心群众生活的故事。
当年被称为“五大傻”的冯四清、吕士周告诉我,他们两个三四十岁才结婚,都是由玉兰从外村介绍的对象和操办的婚事。
年逾八旬的石秀兰老大娘回忆,玉兰当年可关心妇女特别是孕妇的生活了,见到她们,总是问寒问暖,安排活儿时,捡最轻的,还一再嘱咐:“干活可不能猛了,累了就歇一会儿。”那次,几个青年在大路上挖浇水的垄沟。玉兰见挖的挺大,就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咋挖得这么宽、这么深。要是孕妇打这儿过,那还不把孩子给摔掉了啊!快给过路的修个道吧!”
人称“六大娘”的程桂花谈到,在玉兰抢救她丈夫的过程中,她曾三次掉泪的故事:10多年前,她的老伴犯了急病,当时大队干部正在开会,玉兰听说了,马上把会停下来,组织人把她老伴送往县医院,她感动得直掉泪;到了医院,钱带得不多,不让住,玉兰就跟院长交涉,叫先安排住下再说,她感动得再次掉了泪;出院那会儿,又是玉兰出面写信,给免了好几百元钱,她感动得又掉了泪……
东留善固有个孙文礼老人,1943年大灾荒中,老伴和儿子饿死,把两个女儿卖到了河南,常年一个人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他生活邋遢,平时不洗脸,不叠被子,不刷锅碗,两间破房里,积满了灰尘也不打扫。玉兰担任大队支书后,逢年过节,都要带着全体干部,去为他打扫卫生。
那年春节,玉兰又领着大队干部来到他家。这次,他们从屋里到屋外,从房顶到地面,来了个彻底大扫除。屋子打扫干净了,他们却一个个成了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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