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初八是丽江纳西族最重要的节日“三多节”。朋友如约在晚上发来了庆祝视频,远近的纳西族同胞身着盛装汇聚白沙镇,敬香许愿,载歌载舞,并和五湖四海的游客一起在雪山营地吃长街宴。我的思绪瞬间回到那个刚刚离开,却已无比想念的地方。美籍奥地利学者约瑟夫·洛克曾说:“我只希望我能一直生活在丽江。”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放下匆忙喧嚣的浮躁,再去丽江,拾一段属于自己的慢时光,赴一场春天的约会。
丽江地处横断山脉三江并流区域,地形地貌复杂,民族众多,历史悠久,自然景观和人文风情相得益彰。其中,雪山脚下的玉湖村,最是让我着迷,让我沉醉。
玉湖村位于玉龙雪山南麓,旧称雪嵩村,纳西语为“巫鲁肯”,意为雪山脚下的村子,又因村西石崖下一泓清泉如玉,故名玉湖村。1922年2月,身为美国农业部植物学家的洛克到云南寻找抗病毒树种,在丽江停驻下来。此后,他又成为美国国家地理学会中国云南探险队队长,并将大本营设置在玉湖村,这一待就是27年。摄录影像、收集经书、出版巨著,洛克第一次将丽江、玉龙雪山、东巴文化推向全世界。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也正是因为看到洛克发表在《国家地理》的系列文章和照片,这才激发了灵感,创作出著名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成就了“香格里拉”的美丽传说。
明清时期,丽江木氏家族筑湖修造夏宫、书院、养鹿场,最早一批生活在玉湖村的居民便是为纳西王护宫养鹿的人。洛克当时这样描述玉湖村:“平坝上有许多村庄点缀其间,景致极为美妙,在春季它像一个大棋盘,万千小麦田就像方形格子。”“无数玩具似的土墙木屋集中在山谷的腹地,流水潺潺穿过面石铺成的街道,虽然群山环抱但并不闷热,原因是背面那座雪山总是银光闪闪地俯视着这座有些奇特的乡村城市。”百年后的玉湖村,依旧保留着村子原本的面貌。
雪山融水绕村东、西、北三面而过,村内同样流水潺潺,冬不竭夏不浑。碎石铺就的村道蜿蜒而上,路面的石头经过岁月的踩踏,已经变得光滑锃亮。两侧目之所及,皆为一排排石头房,洛克在丽江的居所(现为洛克旧居陈列馆、原美国国家地理学会中国云南探险队总部旧址)也在其中,默默讲述着传奇的故事。
纳西族传统民居多为木结构,而玉湖村的房屋墙体全部是用棱角分明的冰川石垒砌而成,以木为骨,青瓦为顶,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更像一座石头王国,彰显着纳西人粗犷的性格及其对自然的崇拜之心。房顶的镇宅神兽瓦猫、正脊象征吉祥的悬鱼装饰、墙壁上的东巴图腾……最初的丽江、最原始的纳西文化,在这里得到完整、真实的延续。抬头即雪山,亦是这“玉龙山下第一村”当之无愧的荣耀。
疫情退去的复苏之年,云南迎来旅游高峰,玉龙雪山景区单日接待游客人数也屡创新高。相比大索道的一票难求和停车场的人山车海,玉湖村这个丽江最靠近雪山的地方,反而好像被雪山隔绝了时空,成为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也许是由于交通不便,或是初到丽江的人们更热衷于到网红地打卡,村子里的游客并不多。原想自驾一圈匆匆而过,感谢村里狭窄的道路,在反复错车一刻钟后,我果断弃车,也因此有了与玉湖村古老淳朴气息相融的机会。
村里几乎家家养马,屋前院后随处可见拴着的马儿和骡子。绿色的藤蔓顺着高高翘起的房檐攀爬延伸,很是清新。三两个纳西族妇女背着沉甸甸的箩筐,走在先祖走过无数次的石路上。一位穿着布袄的纳西阿妈牵着自家的矮脚马,向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招呼着:“骑马吧!骑马看雪山啦!”
村子海拔高,不宜剧烈运动,稍微走快一点就容易气喘,于是,我骑上了那位纳西阿妈的马。阿妈皮肤黝黑,那是高原阳光留下的印记。从她那被生活压弯了的后背和背上的披肩,不难看出纳西女性的勤劳能干。这是她家里唯一的马,我是这天她的第一个客人。
阿妈牵着马,马儿驮着我。想象着置身茶马古道,耳边仿佛回荡着响彻千年的马帮铃声。一路向东大约十分钟,路的尽头竟是一片开阔的原野,玉龙雪山高大的山体全然出现在眼前。起伏山峰和湛蓝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倒映在龙女湖的碧波之上,大自然仿佛都沉淀于这清澈中,却又掩盖不住那份不羁与狂野。
如果说北京的春是从花开开始的,那玉湖的春,便源自拂面暖风带来的信号。高原草甸还多为黄色,略显苍茫,棕色、黑色、白色的马儿自在地游走在湖岸,一对对盛装的新人在山湖间记录下最美的笑容,定格最纯真的爱情。待到草长莺飞、野花遍地的时节,牛铃叮咚,马蹄哒哒,在湖边闲坐小憩,泡一壶沁人的茶,让时间静止,心与身一起放空,岂是“享受”一词能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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