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又被一个叫做赵恒惕的军阀赶出湖南了。赵恒惕利用“湖南自治”运动图谋他自己的利益。他假意拥护自治,主张中国成为“联省自治国家”。可是当他一得到了政权之后,他用极大的力量镇压民主运动。我们的团体要求男女平权和代议制政府,总而言之,赞成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政纲。我们在自己办的报纸--《新湖南》上,公开地鼓吹这些改革。有一天我们领导着去捣毁湖南省议会,因为在那里,大多数议员都是军阀所指派的地主豪绅们。这一次捣毁的结果,我们把省议会里所张挂的胡说八道和吹牛的对联匾额,都除下了。
捣毁省议会这件事被看做湖南的一件大案子,统治者们都惊慌了。可是,当赵恒惕夺得政权以后,他背叛了一切他以前所支持着的主张。特别是猛力禁止一切民主的要求。所以我们的学会把斗争的目标转向了他。我记得一九二○年的一段故事,那年新民学会组织了一个示威,庆祝十月革命三周年纪念。这示威被军警镇压下去了。有些示威者曾经企图在这一次会上,举起红旗,可是军警禁止没有能这样做。示威者指出依照那时候的宪法第十二条,人民有集会组织言论的自由,但是军警并不听从。军警说他们不是来上宪法的讲堂的,而是来执行赵省长的命令的。从这次以后,我慢慢地信服了只有经由群众的行动而得到的群众政治力量,才能保障有力的改革的实现。
在一九二○年,我第一次干工人政治组织,在这方面我开始被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俄国革命史的影响所指导。在我第二次游北京期间,我读了许多关于俄国的书。我热烈地搜寻一切那时候能找到的中文的共产主义文献。有三本书特别印在我的脑海里,建立起我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我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是历史的最正确解释,从此以后,从没有动摇。这三本书是:《共产党宣言》,是由中文印行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的书;考茨基的《阶级斗争》;和刻儿枯朴的《社会主义史》。到了一九二○年夏天,在理论上--某种程度地也在行动上--我成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而从这以后,我自己也认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在同年我和杨开慧女士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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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这时候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还不是一个共产党--这是因为在那时候,中国还没有象共产党的那一种组织。到一九一九年,陈独秀才和共产国际建立了联系。一九二○年马麟--第三国际的一个很有力的长于煽动的代表--来到上海,布置和中国党的联系。以后不久陈独秀在上海召集了一个会议,差不多在同时候,一群中国学生,也在巴黎开会,建议在那里设立一个共产主义的组织。
我们想起了中国共产党到目前还不过是十六岁的青年,那么它的成绩实在不能算少了。因为除了苏联以外,它是全世界共产党中最强有力的。而且除了苏联以外,也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夸赞着有它自己的强大的武装队伍。
这是又一个晚上,毛氏继续他的故事。
一九二一年五月,我到上海去参加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大会。在这个组织中间占主要势力的是陈独秀和李大钊。他们两人都是中国最著名的文化界领袖。我在北大当着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在李大钊手下,很快地发展,走到马克思主义的路上。我对于这方面的发生兴趣,陈独秀也是很有帮助的。在我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时候,我和陈独秀讨论着我所读过的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在我生活中,这一个转变的时期,可以说陈独秀对我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
在上海这有历史意义的第一次会议中,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湖南人。参加会议的别的人是:张国焘(6)[1938年春季,张国焘从陕甘宁边区逃走,叛变革命,投降国民党反动派,随即被中共中央开除出党。]、包惠僧和周佛海(7)[周不久即脱党,成为国民党官僚,抗日战争时期投降日本,是大汉奸。]。我们总共是十二个。那一年的十月,共产党第一省委在湖南组织起来了。我是委员之一。接着在别的省份和城市里组织也建立起来了。在上海的党中央委员会有陈独秀、张国焘、杨民哉(译音)、谭平山、陈公博(现任国民党官吏)(8)[不久即俄党,成为国民党官僚,抗日战争时期投降日本,是大汉奸。]、刘燕青(译音)、俞秀松、施存统、沈玄庐(9)[不久即脱党,以后属于国民党右派。]、李汉俊(一九二七年在武汉被枪决)、李达、李森(译音)等。在湖北的党员有项英、恽代英、董必武--(现任保安共产党学校主席)、许白吴、施洋。在山西的党员有高崇武(译音)(10)[即高君武。]和一些有名的学生领袖。在北京是李大钊、邓中夏、罗章龙(11)[1931年1月被开除出党。]、刘仁静(现为托洛茨基派)和一些别的人。在广州是林伯渠(现任苏维埃政府财政委员)、彭湃(一九二七年被枪杀)、王精美(译音)和邓恩明(译音)(12)[即王烬美、邓恩铭。]是山东省委的发起人。
同时在法国,许多的工人学生们也组织了中国共产党,几乎是和在中国国内的组织同时开始的。那里的党的发起人之中有周恩来、李立三和向警予(蔡和森的妻子,在发起人中唯一的中国女子)。罗迈和蔡和森也是法国支部的发起人。过了一些时候,在德国也组织了中国共产党支部。党员有高语罕,朱德(现任红军总司令)和张申府(现任清华大学教授)。在莫斯科支部的发起人有瞿秋白和一些别的人。而在日本是周佛海。
到一九二二年五月,湖南省委--我那时是书记--已经组织了二十多个工会,包括矿工、铁路工人、市政职员、印刷工人和政府造币厂工人等。那年冬天开始了猛烈的劳工运动。那时共产党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学生和工人身上,而在农民中做的很少。大的矿厂大部分工人被组织起来了,而学生几乎全数被组织了。……
(摘自埃德加·斯诺著《西行漫记》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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