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林唯一遗留的个人相片
一、投身革命
人群中钻进两个人,头里的一位二十三四岁,中等个,浓眉大目,腿粗臂壮,身穿老蓝粗布裤褂,脚蹬千层底布鞋,他就是李念林。八路军山东纵队四支队某排张金发排长派他和侦查员钟兆银,到博山侦察从黄河北过来的国民党土顽崔路超的情况。当走到逯家岭时,树林边有一群老百姓,他们正怒视前方,哭泣声不时传出来,李念林和钟兆银混入人群,远远看见一群鬼子正在折磨一个躺在地下的孕妇。
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抚摸着抖动着的山羊胡,露着一丝奸笑,死死盯住难受得扭动身体的孕妇。突然,他额头鼓起道道青筋,一脚踢翻了椅子,“扑通”,跳到孕妇的胸脯上。
鬼子军官在孕妇胸脯上不停地跳着,不一会儿,孕妇停止了呻吟,撒开了她那抱着大肚子的双手,头栽倒在一旁……。
一阵狂风刮过。
李念林气得牙咬得咯咯响,双拳颤动,要冲出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钟兆银急忙拦住他:执行任务要紧!
突然,鬼子军官的刺刀扑哧一声刺进了孕妇的胸膛,胡乱地把孕妇的肚子豁开,孕妇肚子里血淋淋的胎儿被拽了出来,胎儿的小手和小脚不停地动弹。鬼子军官吼叫着,“啪!”一脚踢向小孩的小脑袋,“卟!”的一声闷响,软软的小脑袋鲜血四溅……
李念林差点惊叫出声,日本鬼子灭绝人性,连腹中婴儿都不放过,他慢慢闭上眼睛,任凭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他暗下决心:血债血还,日后一定报仇雪恨!一转念,他立即回过神来,对钟兆银说:“鬼子等会儿可能对这些群众下毒手,咱俩引开他们。”他两人悄悄离开人群,避开敌人视线,朝摩云峰爬去,到了山顶,李念林让钟兆银向鬼子放了两枪,鬼子朝他们两个追来……这两枪救了逯家岭的百姓,也向驻扎在中茶业北山上的八路军报告了敌情。大山密林中,鬼子再鬼也鬼不过土生土长的李念林,追着追着不见了2人踪影,无奈撤回了章丘据点。
他2人打听到国民党土顽崔路超的驻地——磁村区马鹏村小学,他们远远地围着学校转了一圈,发现只有学校门口有两个岗哨,2人绕到学校的西侧,钟兆银站在李念林肩膀上朝院墙内观察,发现顽军大约一百人,住在中间的5口教室内,崔路超住在东边教师办公室,西边是伙房,对着学校门口的主席台上架着一挺机枪,有3个顽兵守着……钟兆银正在默默地记着,“不许动,下来!”钟兆银朝下一看,两个顽军用枪顶着李念林。说时迟、那时快,李念林两手抓住两支枪头,奋力向院墙上顶去:“钟兆银,你快跑!”钟兆银从李念林肩上跳下来,很快消失在树林中,李念林被捕了。
崔路超让人将李念林的两个大拇指捆在一起吊到房梁上,两个国民党顽兵轮流用皮鞭抽打李念林,逼问他是什么人,谁派他来的?来这里窥探目的是什么?李念林想起临行前,指导员王麦林的话:“小李,你很大胆,也很聪明,这次跟着学学便衣,但要经受住考验,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暴露军事秘密,一定要完成任务”。
打手道:“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李念林咬定:俺俩去张店打工,实在饿极了,想进去拿点东西吃。
崔路超不信:“那为什么跑?你一定是共产党、八路军派来的,快说实话!”
李念林说:“怕你们把俺俩当小偷抓起来,信不信由你!”
打手恼羞成怒,挥起皮鞭,上前猛抽。崔路超咳嗽一声,摆了摆手,示意打手停下。他道:“上烙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审讯室的杂役端上火盆、烙铁。火盆炭火滋滋作响,烙铁被烧得通红。打手拿起烙铁……
李念林大叫道:“奶奶的!你们这些狗腿子,不去对付日本人……有什么手段,尽管朝你爷爷身上使……来呀,来……”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李念林昏死过去……
“端凉水来!”崔路超叫道,打手端来一盆凉水泼在李念林身上,李念林一个激灵醒过来,敌人继续拷打,李念林只字不语。
天黑了,打手们打累了,敌人决定明天继续审问。
晚上,李念林想:钟兆银一定把侦查到的情况报告了张排长,第一次为八路军办事,总算完成了,死了也不亏。八路军是最好的人,他想起了八路军入村以来许多事情……
1939年夏,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某排的张排长、王指导员带领一支部队进驻中茶业村。战士们高唱着八路军军歌:
十八集团军,那个真是好, 吃的是煎饼,铺的是干草, 穿的衣服更是谈不到, 冷热都是这一套。 同志们哟,咱们慢慢地熬, 慢慢地就会熬好了……
八路军战士为老人挑水推磨,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张排长和李念林促膝谈心:“鬼子来欺负我们,我们只有团结起来,咱们要成立自卫团,把穷苦百姓组织起来,你来担任自卫团的通信员……”这种信任是李念林从未感受到的。
八路军还帮助开展“二五”减租、“分半”减息和提高工资运动,对地主进行摸底排查,动员开明地主带头减租、减息。李念林之前在博山扛活,实行“二五”减租和“分半”减息后,一次找回1000多斤粮食。
李念林想起了王指导员请他喝鸡蛋面条的事。自从八路军进村后,茶业附近一带的国民党土匪把枪支等物资藏匿起来,像老鼠见了猫似地吓跑了。有几天,李念林上山劳动时,发现同村的国民党便衣队队长谢元礼的父亲经常在山坡上守着,白天天不亮就到,晚上三更半夜才回去,觉得很奇怪。经过几天明察暗访得知,国民党便衣队长谢元礼将一批枪支藏在堰屋里。李念林将这一重要情报向张排长作了汇报。张排长当机立断,决定取出这批枪支,扩充我军实力。 一天夜里三更时分,在李念林带领下,张排长率10多个人把枪取出来,共100多支,还有子弹袋、马蹄表等物资一宗。然后把堰屋里的柴草点着,故意喊叫一阵,让谢家知道不是村里老百姓偷的。第二天,指导员王麦林特意把李念林请到吉山,做鸡蛋面条犒赏他。
李念林想起了自己苦难的童年。出生于1916年的他,12岁给地主当长工,受尽了地主的欺凌和虐待,一次因为给地主家打碎了一只碗,遭受了棍棒毒打。只有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只有共产党为穷人着想。李念林想,只要自己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跟着共产党八路军干。
李念林想起了日寇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惨无人道地实行“三光”政策,想起了那个孕妇和婴儿……可恨的日本小鬼子,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们滚回老家去……李念林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哐当”门开了。“小鬼子,来吧,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吧,老子不怕!”李念林骂着,“小李,骂谁呀?”李念林睁眼一看是张排长和钟兆银,“你们……”他又昏过去了。张排长二人,赶紧松开绑绳,把李念林放下来倚在钟兆银怀里,张排长连掐人中加喂水,李念林慢慢清醒过来,两行热泪刷地流了下来:“张排长,你不来,俺就交代在这里了,谢谢你们来救俺!”张排长眼圈一红:“小李,你真是铁骨硬汉!要不是你机智果断地掩护钟兆银,部队就得不到可靠情报;要不是你忍受住敌人的酷刑,部队就不会顺利消灭这股敌人,小李,我代表八路军谢谢你!”说着说着,张排长站起来,给李念林敬了一个军礼。
原来,钟兆银把敌情报告张排长后,张排长和王指导员决定奇袭顽敌,救出李念林。他们摸了敌人的岗哨,控制了机关枪……这一仗八路军无一人伤亡,活捉了100多名敌人,缴获了80多支步枪和一挺机枪。
二、百炼成金
在王指导员、张排长的支持帮助下,中茶业村成立了游击小组,由李念林、李念斋、李念岳、王安中、李念修、李子兰6人组成,李念林担任组长。李念林把游击小组成员分成三组,一组驻扎在茶业峪谷口北山——火龙台上,二组驻扎在谷口南山——凤凰山上,三组在谷口要道,一二组的任务是站岗放哨,三组的任务除站岗放哨外,还要传递情报,李念林跑得快,把自己编在了三组。三个小组互为犄角,并相互都能看得见。为了准确迅速传递信息,李念林和组员们统一了手势语。
1940年4月的一天,凤凰山上站岗的游击队员李念斋不断地摇旗,引起李念林注意时,开始做手势:双手从头顶经过耳朵往下一滑,左右晃了三次手,然后一手从南方经过胸前指向茶业峪。李念林明白了:30多个鬼子,从腰关方向朝茶业峪奔来。李念林让李念岳继续监视敌人动向,自己从茶业峪谷口一气跑了18里路,通知了下茶业、中茶业、上茶业、西圈、阁老、冗子、珍玉等村,让老百姓迅速撤往山里躲藏起来。鬼子没有见到一个村民,气急败坏地点燃了老百姓的房子,鬼子这次扫荡烧毁了阁老、西圈900间房子,抢走10头毛驴、11头猪、30只羊……
毛主席在《反对日本的方针、办法和前途》一文中指出:“武装民众实行自卫,并配合军队作战。民力和军力相结合,将给日本帝国主义以致命的打击。”遵照毛主席的指示,1940年夏,地下党员李玉章(中茶业村人)和泰山军分区武装科长李凤鸣也相继到中茶业村,二人的目的是在茶业区发展党员、建立民兵组织。李玉章和李凤鸣召开了中茶业游击小组会议,传达了党中央、毛主席关于“有枪出枪,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共同抗日”的指示精神,指出中茶业村要在游击小组的基础上,发动群众,建立民兵队。李玉章指出,中茶业的党组织要与民兵组织共同发展。
农民习惯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又害怕鬼子的淫威,刚开始主动报名参加民兵的还真不多。李念林响应党的号召,一家一户地做宣传动员,结果村民们还是你等我,我等你,没有人第一个报名。李念林想了一个办法:把村中青壮年叫到一起,让他们坐在炕上,炕是连着做饭锅灶的热炕。李念林从上烧火:“乡亲们!那些日本舅子灭绝人性,实行什么‘三光’政策,奶奶的连怀孕的妇女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李念林流着泪将他在逯家岭看到的一幕讲给青壮年们听,青壮年们一个一个义愤填膺。李念林又说:“小鬼子上次扫荡为啥没伤到咱老百姓,不是老子吹,都是俺游击小组的功劳,只有参加民兵,组织起来,抱成团和鬼子干,才能把小鬼子赶出去,你不参加民兵抗战,就只有任人屠杀、宰割,这道理还用讲吗?现在就看你的胆量、血性和中国人的良知了……”李念林派人一个劲儿在烧水烧炕,他叫“下烧火”,炕上热得坐不住了,很快有一个小伙子跳了起来表态:“好!我报名参加民兵,豁出去和鬼子干!”李念林马上给他戴上红花,结果青壮年们一个一个都跳起来报名,几天时间,有30多人报名,李凤鸣把他们编成4个班,任命李念林担任民兵排长。
随着党组织的发展和民兵武装组织的建立,在党支部的领导下,中茶业群众的抗日热情空前髙涨,农救会、青抗先、妇救会、儿童团等抗日群众组织相继建立起来。这些组织在此后的斗争实践中,积极配合主力作战,逐步发展成为统一的民兵联防组织,李念林自然成了中茶业民兵联防中队中队长。在中茶业村带动下,茶业区各村民兵联防中队纷纷成立,为协同作战,每条山峪各村的民兵联防中队联合起来,茶业峪8个村成立了茶业峪民兵联防大队,李念林的担子更重了,他担任了民兵联防大队大队长。他们站岗放哨,侦察敌情,传送情报,押送俘虏,保护群众,保护抗战物资,成为活跃在茶业区根据地打击日宼的一支有生力量。
1940年6月,国民党在山东的军统特务头子秦启荣在章丘(1940年春,茶业区划归章丘)一带组成了暗杀团,暗杀团的头子叫王连仲,王连仲和他培养的骨干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对当地的老百姓横征暴敛,缴纳所谓的“救国捐”,老百姓稍有不满和抗拒情绪便会遭受灭门之灾,他极度仇视共产党和八路军,一旦抓住所谓的八路军的“密探”,杀人方法就更令人发指了!什么石头炖肘子、栽旱葱、活铡、填井、万朵桃花开等,手段之残忍,花样之繁多,惨不忍睹!
当地老百姓给他编了一个顺口溜:
好一个王连仲, 真是个杀人精。 逮住老百姓,就要动大刑。 不是干种(活埋> 就是水种(推入井里) 不是放花(埋住半截身子,待血气上涌时,举刀砍头,血如喷泉) 就是石头对臼子(把头按在石窝里,像捣蒜一样捣碎)
群众恨透了他们,为平民愤,保护抗日力量,茶业民兵联防队承担起了消灭这一反动组织的任务。
李念林孤身一人来到章丘,明察暗访,得知王连仲一伙土顽盘踞在查旧村,李念林又潜入查旧村,摸清了暗杀团驻地地形情况、人数和他们的活动规律。暗杀团驻地有院墙,院内有一个木制岗楼,岗楼上有人把守,还有一挺机枪。要想不声不响地越墙而入是不可能的,李念林决定对土顽进行夜间奇袭,用土制的炸药同时炸开院墙,迅速冲进去,趁敌人惊慌之际消灭敌人。6月10日午夜,李念林带领茶业峪民兵联防大队的队员们100多人,悄无声息地摸到王连仲驻地的院墙下,李念林从院墙石缝里向里面看了看,岗楼上挂着一盏汽灯,被风吹得不停地晃动着,岗楼里什么都看不见,估计值夜的匪徒躲在角落里睡着了。五分钟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响起,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院墙瞬间被炸出四个大豁口,民兵们从豁口冲进了院内。值夜的土匪刚刚清醒过来,站起身来端着机枪就要扫射,李念林抬手一枪,土匪的眉心立刻爆出一团血花,摔倒在地。民兵们纷纷冲向土匪睡觉的屋子,踹开门冲了进去。土匪们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被枪逼住了,只好乖乖当了俘虏。这一仗,茶业峪民兵联防队除一个人崴了脚外,无一伤亡,抓捕土匪98人,缴获短枪50支、步枪50支、机枪3挺、子弹1万多发,大米、白面、猪肉、白酒等生活物资一大批。
李念林镇压了几个罪大恶极的主犯,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教育和鼓舞了群众。只可惜,王连仲从地道逃跑了。原来,王连仲此人生性狡猾和多疑,为了防止被八路军消灭,他聘请了专家设计了纵横交错的地道网,以便于逃跑。以查旧村为核心,向聂家、张家、小楼、吕家等十几个村庄辐射,方圆几十里的地下都是秘密麻麻的地道,至今遗迹尚存。李念林很是后悔自己侦查不细。就这样,李念林在一次次胜利或失利的战斗中逐渐成长起来,他团结群众、对敌斗争的经验越来越丰富。
三、初用铁雷
1941年4月14日一早,大雾茫茫,民兵尚明德气喘吁吁地跑来向李念林报告:“鬼子趁大雾来扫荡,离100多米时我才看到,我是抄近路跑来的,估计鬼子半小时后就到。”李念林一听急了:“兔崽子,敢搞突然袭击,快集合民兵组织老乡们向山上转移,快!”尚明德他们在前面帮助群众转移,李念林在后面逐家清查,看看有没有没转移走的百姓,李念林刚拐过李大爷家门前的墙角,发现鬼子已到近前。李念林闪身躲进李大爷家的茅房里,进去一看没有一点遮挡物,只好从茅房的小窗口爬出去,来到李大爷家后院的柴房中。这时,有五六个鬼子已经进入后院,李念林抬头一看,柴房梁上担着七八个秫秸,李念林想只能藏在上面了,他顺着竖在墙角的一块木头爬上去,躺在秫秸上。鬼子踢开柴门房,没发现可疑之处,退出房去。
李念林正要趁机下来,没想到鬼子又进了柴房,席地而坐,叽哩哇啦地说笑着。不多时,院子里又来了五六个鬼子,还有20多个伪军。原来,鬼子把这里当作了临时驻地,在这里吃饭、休息、集合…… 李念林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心想,天黑了,王八犊子该滚蛋了。谁知那几个鬼子在柴房地面上铺开行李睡起觉来,这可把李念林急坏了。李念林忍着饥饿,憋着尿,一动不动地躺在秫秸上,还不敢睡觉,怕打呼噜惊动了下面的鬼子。他想,要是事先在地底下埋上手榴弹,把导火索用绳子引到手里,这么一拉,“轰!”保叫小鬼子去西天见阎王。他想起了小时候“挖陷井,拉拌绳”的事。
几个小伙伴捉迷藏,自己同伙老是很快被“敌人”找到,李念林观察发现,原来同伙找地方藏起来的过程中,“敌人”尾随身后看到了躲藏的大体位置。李念林想出了两种对策,一是在躲藏的必经路上挖个陷阱,上面用硬纸覆盖,硬纸上面撒上土,陷阱位置只有自己人知道,“敌人”经过必然掉进去,这样,就为藏严实提供了时间;二是用绳子截住道路,绳子的一头固定在路一侧的树上或石头上,另一头有一人在路的另一侧远远地拽着,绳子经过路面的一段用土覆盖,“敌人”快到绳子边时,迅速用力一拉,将“敌人”绊倒。拉绳子的人一般都是李念林,因为他遇事不慌,手疾眼快,能准确把握拉绳子的时机;跑得快,趁敌人绊倒之际,迅速跑到事先选好的就近隐藏地点。有了这两项法宝,每次捉迷藏李念林一伙准胜。用这种办法打鬼子,肯定比套筒、牛杆子、土枪、大刀、长矛杀伤力大。李念林想到这些,兴奋头来了,“小鬼子,不好好在东洋土趴着,跑到俺们家来撒野,一准叫你尝尝爷爷的厉害。”正想着,外面枪炮齐鸣,喊杀声震天。“不许动,缴枪不杀!”李念林一咕噜爬起来,朝下一看,是张排长端着枪冲进来了,一个鬼子反应快,光着屁股去抓枪,李念林顺手抓起挂在房梁一侧的锄头掷去,鬼子“啊”了一声倒下,李念林纵身跳下房梁,其他五个鬼子被“天兵天将”吓得不知所措,不容分说,李念林收了鬼子的枪,鬼子只好怪怪当了俘虏。
这一仗,我军毙敌30人,缴枪30支,子弹一千多发。但这次战斗中,我军也牺牲了几名优秀战士。其中,原籍是茶业区的有:四支队某班班长吴宗安(上法山村人)、王子(东榆林村),四支队战士李田兰(高白杨村人)。
第二天,李念林找到泰山军分区侦查科科长李凤鸣汇报:要是在敌人来的路上挖个坑,把几个手榴弹埋进去,弹弦拉在坑口上,敌人一拌不就炸吗?”李科长说:“你的这个创意很好,我立即给官正石坞兵工厂写封信,让他们帮助造几颗大的手榴弹!”李念林连夜走了 60多里路赶到兵工厂,王克厂长看完信后说:“我们这有地雷呀!干脆给你造3个大地雷试试看”。第二天铁雷就造好了,有小西瓜般大,李念林像得了3个宝贝,连夜抱了回去。
李念林成立了民兵联防地雷小组,自己亲自任组长,研究地雷埋在哪里,怎样埋雷,怎么隐蔽覆盖等问题。一切准备就绪,就盼着鬼子来试试。
1941年9月18日,李念林得到口镇据点的日伪军要对茶业进行“扫荡”的情报,立即召开民兵联防队员开会,他说:“咱们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次一定布好雷,让鬼子尝尝‘铁西瓜’的厉害!鬼子进村就两条路,地雷小组李成德负责埋设地雷,”李念林和李成德连夜在鬼子必经的两条路上——桥头、河边埋设地雷,在桥头埋了一颗,在河边埋了两颗,并进行巧妙的伪装。前来观看地雷战的首长廖容标司令员、赵笃生专员、薛玉县长、李凤鸣科长和张金发排的战士隐蔽在村北的火龙台下,民兵联防队员和区公所的干部战士隐蔽埋伏在村南凤凰山上。
1941年9月18日未爆炸的铁雷
第二天拂晓,日军30多人荷枪实弹、大摇大摆地朝中茶业开来,突然,鬼子的前面出现了两个背枪的民兵朝村里跑,敌人便一窝蜂地追来,当他们追到桥头时,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鬼子踩响了“桥头雷”,3个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后面的日军被炸得乱作一团, 全都趴在了地上,日军指挥官“哇哇”地叫着,命令部队从河边绕道进村。鬼子猫着腰,单行行军,前后拉开三四米距离,一步一停地挪动着。第一个鬼子踏过了河边第一颗铁雷埋设点、第2个鬼子也过去了,第3个鬼子踩上仍没爆炸……李念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不是铁雷受潮失效,这怎么向廖司令交代?走了一段,鬼子放松了警惕,鬼子群朝中茶业村头涌来,“轰!”第二颗“河边雷”爆炸了,如天崩地裂,8个日军随着爆炸声上了天,廖容标司令(山纵四旅旅长,人们习惯称为菩萨司令)打响了第一枪,隐藏在南北山上的八路军指战员和民兵似猛虎般冲下山来,鬼子连尸体也没来得及抬,狼狈地逃回了据点。这次战斗,我军无一伤亡,用地雷炸死日军11人。首次地雷战胜利,极大鼓舞了抗战军民的士气,《泰山时报》立刻以“爆炸大王李念林”为题进行了报道。
鬼子哪吃过这么大亏,想从白杨峪爬上凤凰山袭击茶业峪,李念林早有防范,居高临下把敌人堵了回去,狡猾的鬼子绕道从冗子扫荡了茶业峪。“9•18”大扫荡,鬼子在茶业清剿5天,掠走劳工170人,烧房12000间,奸淫妇女一百多人,强奸至死5人,抢走牛650头、羊7000多头、驴380头。
9月22日,伪军陈三坎部配合日军“清剿”驻刘白杨的泰山军分区第二医院。伤员被群众转移到山洞,敌人威逼刘俊青、刘俊明说出转移地点,他们誓死不肯,敌人气急败坏地残忍杀害无辜群众32人、八路军伤员9人。敌人正要屠村,突然四周响起一片冲杀声,声势浩大,敌军认为八路军主力部队打过来了,吓得胆战心惊,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原来,白杨峪民兵联防大队长刘俊林,果断派人给茶业民兵联防大队长李念林送信,请他支援刘白杨,把敌人吓走。刘俊林带领白杨民兵联防队分两路隐蔽在村西、村南的山坡上。李念林接到情报后,火速带领茶业峪民兵,分两组赶到刘白杨村北、村东的山坡上。按约定,李念林打响了第一枪,刘白杨四周同时开枪、扔手榴弹、吹响冲锋号、高声呐喊“冲啊……”“杀啊……”,这才吓退了敌人。这就是“刘白杨惨案”,刘白杨惨案是莱芜四大惨案之一,1947年国际法庭在我国东北审判日本侵华战犯时,同山乡乡长李作琴出庭控告了日本侵略者这一严重罪行,战犯长岛勤对此供认不讳。中茶业民兵联防队员李英兰誓死不说出八路军藏在李念林地窖中的物资被鬼子残忍杀害。这在李念林心中又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他发誓与鬼子血战到底,为乡亲们和战友报仇。
四、研制石雷
日军吃了“铁西瓜”的苦头后,开始广泛使用扫雷器,不少地雷被敌人挖出破坏,甚至被鬼子利用。李念林和他的战友们又巧妙地将铁地雷的肚子上钻个小孔,安上拉火管,用木棒固定在地雷下面的土地上。这样,鬼子的工兵即使探到了地雷,在往外起雷的时候也会爆炸。鬼子工兵被吓破了胆,不敢再挖雷,只好将探测到的地雷撒上石灰圈作记号,或插上“小心地雷”的牌子。这样,铁雷就失去了威力。同时根据地受敌人的严密封锁,再加受条件的限制,铁雷制造比较困难,铁雷的生产数量非常有限;而另一方面,上次地雷战胜利后,廖容标旅长派李念林到淄川、章丘、历城、泰安等县举办了30余期爆破训练班,培训骨干2000多人,四旅和各地民兵尝到了用地雷的甜头,所以对地雷的需求不断增加。如何才能解决地雷供需的矛盾,又成了李念林的心事。他看到满山遍野的石头,想起了用黑炸药炸石头的情景:开山劈石时,用炮锤炮钎在石山上打上炮眼,炸药装到一多半时,放上雷管,炮信子一头塞在雷管上,另一头引出炮眼,再用土将炮眼封好。点炮时,放炮员先喊几遍:“放炮来!放炮来!”让行人躲避,然后点炮,炸起来的石头和现在婚礼放的礼炮差不多高,碎石有时会落在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石匠过来验效果,炮眼周围被炸成了碎石,大石块被炸得四分五裂。李念林心里有了主意:石头爆炸不同样能砸死敌人?于是便和村里的干部民兵一起研究试验。
当年的石雷
李念林向老石匠请教了炸药的配制方法,其成分和比例简称为“一硝二磺三木炭”,硫磺和硝都是控制物资,而且价格很高,当时是10.5斤小米换1斤硫磺,10斤小米换1斤硝,李念林把自家仅有的200多斤谷子碾成小米,夜里悄悄赶到博山西郊的岭子煤矿兑换来了6斤硝、12斤硫磺。又跑到官正石坞八路军兵工厂学会了用硬纸片和碎铁屑制作爆管。开始是用玻璃瓶子和石臼装上药和爆管,放在石堆或埋在土里,结果威力不大。李念林又在石块上直接打眼装药,石雷爆炸声很尖脆,但石头炸不开,李念林琢磨可能是打的眼里小口大,装药少、口大封不严造成的。
1942年2月22日,李念林打了1个大肚子的石雷,装上炸药和爆管,拿到河边试验,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旁边的一棵树被炸作两截,李念林抚摸着被石雷拦腰炸断的碗口粗的树干,咧嘴笑了:“奶奶的小鬼子,你的头不会比树还硬吧!”
李念林发动全体民兵打石雷。山里人,祖祖辈辈和石头打交道,用石头盖房或制作石碾石磨、石臼石缸等石头用具,几乎人人都会打石头,在选好的石头上钻上眼,口小内大。就地取材,石头不用很规则,只要基本见方,长宽高25公分以上就行。
李念林制造石雷简直着了迷,只要发现能造石雷的石头,不论远近轻重,他都背回来,他家的院子里、房子里到处都是钻了眼的石头。常常为了造一颗石雷,饭热了一遍又一遍。
3月的一天下午,李念林去火龙台刨地,收工回来的路上,发现一块50公分见方的石头,能打一个大石雷,用这种方石打成的雷威力大。如果是扁石,从面积大的一面中间打眼,打不深,装药少;如果从面积小的一面中心打眼,药量大了,往往只把薄的两侧炸开,用李念林的话说,像放个响屁一样,声音大作用小。李念林舍不得这个好胚子,一聚劲扛了起来,俗话说远无轻载,越走感到越重,他只好把鐝头放在路边,扛一段,滚一段,抱一段。到家时,已是月亮高照,人成了水人,褂子也磨破了,让妻子去路边拿鐝头,鐝头也被人捡走了,妻子在一旁数落,李念林听烦了:“叨叨啥!打鬼子重要还是鐝头重要!”妻子赌气睡了觉。
半夜里,妻子的小脚碰到一样又硬又凉的东西,吓了一跳,爬起来一看,竟然是李念林抱着那块石头睡着了。原来,李念林吃晚饭时想,把这块石头的四个角去掉就是个圆的,做成圆雷,从山上滚到鬼子群里爆炸,对敌人的杀伤力一定更大。可引信的长度、打眼的深度很重要,必须计算出距离敌人70步左右开始滚雷需要多长的引信。李念林没上过学,却聪明过人,悟性很高,他自有办法计算。因衣服被汗水浸湿,李念林干脆把石头抱到炕上,光着膀子左比量右比划。下午太累了,不知不觉睡觉了。妻子在一旁唠叨,李念林竟然笑了。原来,他做了一个美梦:这颗雷滚到鬼子群里炸死了10多个鬼子,廖司令高兴地取名为“李氏滚雷”。
有了石雷,李念林和茶业民兵联防大队大显身手,日军的扫雷器在石雷面前成了“睁眼瞎”。把石雷埋在路上,李念林用双手在地面上打几排牛羊蹄印进行伪装;混在石堆里,有眼的一面朝下放,不用伪装,敌人分不清哪是石头哪是石雷,到处挨炸。在不断实践中,李念林又发明了连环雷、吊雷、丁字雷等十几种布雷法。日军望石生畏,发出了惊叹——“中国的石头,开花的,大大的厉害”。
李念林研制成功石雷,受到泰山地委刘莱夫书记和山东纵队四旅廖容标旅长的表彰,并命令全区的民兵大造石雷,抽调李念林兴办石雷培训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