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问:最后,您能不能谈谈抗美援朝文学的特点是什么?对今后社会进步、文学发展有何影响?
答:抗美援朝文学运动是延安文艺运动的延续和发展。在创作宗旨、创作方式、艺术规范上,它与延安时期的文学(我们一般习惯地称之为解放区文学)是一样的,或者说是差不多的。不同之处在于创作题材和精神内涵的差别。解放区文学写的是创建新中国的斗争,抗美援朝文学写的保卫新中国的斗争;解放区文学反映的是发生在国内的反侵略、反压迫战争,抗美援朝文学反映的是中朝两国军民的反侵略战争;解放区文学表现的是抗战精神和人民民主革命精神,抗美援朝文学表现的是抗美援朝精神。
那么,什么是抗美援朝精神呢?概括起来,就是爱国主义、国际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三个方面。这既是对于中华民族精神的忠实继承,又是对共产党人、人民战士革命精神的扬厉。中国古代仁人志士的爱国,不能说完全是为了君王,为了封建统治者。在他们那里,君王和民众是一体的,忠君即爱民,爱民即忠君,而看不到或者不愿看到封建统治阶级与人民大众的对抗性的矛盾。因此,往往把维护君王作为爱国的第一选项,正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历史的局限,作为后人的我们是不可以因此而苛责前人的。共产党人、人民战士超越古人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把人民作为爱国的唯一选项。恰如《谁是最可爱的人》里那位普通战士所说:“我在这里吃雪,正是为了我们祖国的人民不吃雪”;“我在那里蹲防空洞,祖国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中华民族是一个宽厚大度的民族,从来不以邻为壑、一向反对恃强凌弱,始终主张“协和万邦”、“守望相助”。你们知道,春秋时期,齐桓公救援燕国,帮助邢、卫两国重建,都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这一优秀传统到在共产党人和人民战士这里,则被提升到争取世界劳动者阶级解放进而实现全人类解放的高度。这是什么?就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马玉祥,拼着性命从烈火中抢救朝鲜儿童,就是把朝鲜儿童看作自己的兄弟,把朝鲜人民当作自己的同胞。我们常说中朝两国人民的友谊是鲜血凝成的,而凝成这种友谊的精神动力就是崇高的国际主义。在这里,爱国主义是根本,国际主义是爱国主义的延伸或扩展,革命英雄主义则是由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生发出来的英勇与刚强。“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这种气概一旦植根于无产阶级的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之上,就会迸发出排山倒海的伟力,放射出照耀千古的绚丽光芒。王成(《英雄儿女》)、吴天宝(《三千里江山》)、张文贵(《上甘岭》)、郭铁(《激战无名川》)等志愿军英雄,为什么能够一往无前、视死如归?就是因为他们战胜了自私和狭隘、可怜和渺小。他们在奋斗、牺牲中体验到的不是委屈和痛苦,而是一种为正义和崇高献身的大快乐和大幸福!这样的情怀、这样的境界,是那些蝇营狗苟的民族败类们所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正是凭借抗美援朝精神,我们的志愿军战士打出了军威国威,打出了和平安宁,打出了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的尊严,使得我军、我国不仅受到全世界人民的称赞,也赢得了对手的尊重。去年的一次研讨会上,我见到驻港部队原副司令员王郡里。午饭时他对我说:我接待过美国一个舰队的来访。在和对方司令的交谈中知道,我俩的老爸在朝鲜战场上曾经是对手。那位美舰司令马上把手机调到免提状态,跟他老爸通了话。他老爸说什么,我听不懂。那位司令请翻译转述说:他听说我与你在一起感到很激动。他让我通过你,对你英雄的父亲及中国军队全体英雄老兵致以崇高的敬意!
正是凭借抗美援朝文学,让中国人民在艺术观照中确证了自己的党、自己的军队、自己的国家的伟大,从而激发出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坚定信心和无穷力量;正是凭借抗美援朝文学,让世界人民认识了新中国,新中国的人民,新中国人民的精神风貌,从而形成了强大的文化软实力。完全可以自豪地说,伟大的抗美援朝文学,是人类和平的灿烂花朵,是新中国的生动肖像,是中国精神的一座巍峨丰碑!
在半个多世纪里,不管风云如何变幻,广大人民群众对于抗美援朝文学的热情始终不曾消褪过。但是一个时期以来,它却受到文学界、教育界的冷落、贬损和否定,有的甚至被移除语文教材,这是出现文艺乱象、教育乱象的一个重要原因。习近平同志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旗帜鲜明地提出: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这是发展繁荣社会主义文艺的根本原则。而要把这一原则落到实处,就必须拨乱反正,学习抗美援朝作家们的创作精神。
要像抗美援朝作家们那样有担当。什么是担当?就是责任或义务,就是要明白文学的性质和功能,让自己的创作自觉地为人民服务,为人民的事业服务。抗美援朝是那个时候新中国的命运所系,是全党全国工作的大局。我们的作家们纷纷以笔为刀枪,投入抗美援朝的斗争,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有人说,强调担当、责任、义务,会妨害创作自由,写不出好作品。这其实是逃避担当的一种遁词。正如黑格尔所说:“义务所限制的并不是自由,而是自由的抽象,即不自由。义务就是达到本质、获得肯定的自由。”有担当就写不出好作品么?上面提到的那些,哪一部不是堪称经典的好作品呢?相反,那些远离人民、逃避责任,去思想化、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去主流化的东西,哪一个不是文字垃圾呢?
要像抗美援朝作家们那样扎根生活、扎根人民。回头去看抗美援朝作品,没有一部是面壁虚构、凌空蹈虚、无病呻吟的东西,无不蕴涵着深厚的生活积累和情感积累。有的作家甚至干脆就在前线进行创作。例如陆柱国的《上甘岭》,就是“在结冰的碉堡里面,突击了十几个昼夜写完的。”他说,“这有很大的好处,周围的战争气氛会很快地跑到笔下,耳旁的炮声,更能激发自己的创作热情,使我冻裂的手不离开纸笔。”曹雪芹曾说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滋润了笔墨,而我们的抗美援朝作家却是让滚滚硝烟、隆隆炮声雄壮了笔墨。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须知,深入前线、在前线写作,不但极为艰苦,而且是有生命危险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任何时代条件下,躺在安乐窝里,都不会写出有出息的作品。
令人遗憾的是,多年来我们忘记了帝国主义的本质,抛弃了斗争精神,这让我们吃了大亏。如今,帝国主义又撅起尾巴捣乱来了。我常对朋友们说,特朗普这个人好啊,应当像毛主席谈赫鲁晓夫那样,给他颁发一个脸盆大的24K金的奖章。特朗普好在哪里呢?好就好在他是一个美国版的申公豹。《封神演义》里的申公豹,有两个特点:一是面部朝后,在别人看来是前进的东西,在他看来就是倒退的东西;相反,在别人看来是倒退的东西,在他看来就是前进的东西,因而总是倒行逆施。二是他闲不住,总是要捣乱破坏、无事生非。中国民间有一个歇后语,叫作“申公豹的嘴—搬弄是非”。近年来,以特朗普为首的美国政府对我的栽赃构陷、封堵打压,以及在全世界制造的种种祸端,给我们上了警醒的一课,让我们重新明白:帝国主义就是掠夺,帝国主义就是欺压,帝国主义就是捣乱,帝国主义就是战争,帝国主义就是我国发展进步的绊脚石或拦路虎。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必须与帝国主义进行坚决的毫不妥协的斗争。而要与帝国主义进行坚决的毫不妥协的斗争,就必须弘扬抗美援朝精神;而要弘扬抗美援朝精神,就必须光大抗美援朝文学。这就是结论,一个大致不错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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