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十五年前，北京一位收藏老照片的先生，在获悉我收藏周恩来资料的消息后，特意登门拜访我。落座以后，老先生从包中取出了一张早期周恩来黑白照片，说："这是七大期间，周恩来在延安的留影。"我仔细端详着照片，没等他说完，我便纠正说："从照片上总理的发型及衣着看，这张照片应该是在开国大典前夕拍摄的，而且这是一张证件照。"老先生看我对照片爱不释手，而且对照片的背景如此熟悉，立即慷慨地说："看得出你非常珍爱这张照片，我就将它送你了。"接过照片，我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连声道："谢谢!谢谢!这是我收藏周总理近万张照片中最早的原版照片"。
      送走客人后，我仔细审视照片，发现照片上的周恩来与他1949年3月进住北京时的几张照片相比消瘦了许多。如果是开国大典前夕所摄，那么，半年的时间内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憔悴呢？我不禁怀疑起自己判断的年代是否确切。
      三年后的一天，周恩来生前卫士长成元功来到我家，我拿出这张照片请他证实。成老看完照片后，断定这张照片为开国大典前拍摄，而且周恩来也是穿着照片上的这件制服参加开国大典的。当我问成老这张照片上的周恩来为什么比半年前消瘦时，他深情地回忆说："当时全国解放战争尚未结束，渡江战役的准备工作、后方生产的恢复、国统区第二战场的领导等等，哪一件不需要周恩来的组织和指挥。再加上国共和谈、新政协会议的筹备等，更加重了他的负担。由于睡眠严重不足，我们看着他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可就是没有办法让他松弛一下，多休息一会儿"。听了成老的讲述，我毫不犹豫在照片背面写上了摄影时间：1949年9月。
      时隔十二年后，我偶然地翻阅了一本外国友人回忆录。其中的故事，又一次让我联想起这张开国前夕的周恩来照片，让我知道照片背后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我的一生与中国》的作者是原苏联驻华使馆临时代办和参赞齐赫文斯基教授，书中有一段作者与周恩来的交往的描述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记得在1949年10月1日这天早晨，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在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庄严的历史性时刻前数小时，苏联社会各界代表团乘火车由中国东北抵达北京。我们使馆工作人员乘车去北平前门火车站迎接他们，令我们十分惊讶的是在火车到站前的数分钟里，在空旷的站台上出现了几名中国军人，他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向我们走来的周恩来，只见周恩来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机械地向前挪动双腿。他的秘书疾步走到我们身边，低声恳请我们不要吵醒周恩来，并解释说首长已经连续四昼夜没有合过眼了。火车驶近站台时，秘书轻轻唤醒了周恩来。清醒过来的周恩来满脸歉意，亲切地向我们问好，并趋步向前同走出车厢的代表团成员热烈握手。数小时后，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周恩来出现在天安门广场的检阅台上。"
      我丝毫不怀疑作者描述的真实性。所有了解周恩来的人都可以想象出他工作中的忘我精神，周恩来将自己的生命完全投入到了民族解放和人民幸福的事业中。这种形式的"片刻休息"对他来说只是紧张工作节奏中的一个无奈选择，是延续工作的一种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