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才是1948年4月到渣滓洞做看守的,两个月后,江竹筠被关押到这里。登记名册时,黄茂才发现江竹筠是自贡老乡,主动攀谈起来。
起初,江竹筠对他怀有戒心,但很快就发现,黄茂才出身贫苦,为人本分和善,对牢狱中坚贞不屈的共产党员抱有敬佩、同情之心。这之后,江竹筠开始主动接近黄茂才。
在她的开导、劝说、感化下,黄茂才利用管理员的特殊身份,为身陷囹圄的地下党员充当起了秘密信使,狱中和外界信息交换的联络线从此打通了。
1949年11月,黄茂才为渣滓洞关押的革命者送出了最后一封信。信署名“吉祥”,其实是中共地下党重庆妇委书记胡其芬。
“闻所内传说即将结束,除17人决定释放外,其余还有第三、第四批或将处决,每个人都笼罩着死亡的阴影。蓝先生归来又带给我们一线生的希望。妹,这就全靠你与朋友营救我们的努力了。第三批传命令已下,可能周内办理!!!”
这封信后来被称作狱中革命者“最后的报告”,写于11月19日。
“蓝先生”即黄茂才,他把信交给了地下党员况淑华。待到地下党沙磁区工作组负责人刘康拿到这封信时,已是21日。刘康心急如焚,马上四下活动,组织武装营救。
然而,营救行动还没有准备好,敌人已经开始了垂死之际最后的疯狂。
血色黎明
11月27日,敌人对狱中革命者进行了最大规模的一次屠杀。
解放重庆的炮声已经近在耳边,刽子手们甚至等不及将革命者拉到刑场。他们把革命者集中到一层的牢房中,端着美式冲锋枪开始扫射。
这场野蛮屠杀中,包括胡其芬在内的207人血染歌乐山。
江竹筠则牺牲于11月14日。她并不在敌人疯狂的大屠杀之列,而是作为重要“共党分子”,被先期处决。
徐远举在解放后交代:“1949年8月,蒋介石偕毛人凤到重庆布置屠杀。毛人凤分别向张群、杨森、王陵基及卢汉将军传达了台湾的决定,谓:‘过去因杀人太少,以致造成整个失败的局面。’又谓:‘对共产党人一分宽容,就是对自己一分残酷。’饬令军统西南特务机关立即清理积案。毛人凤对我说:蒋介石只是要将杨虎城杀掉。你们可将过去所逮捕的共党分子,择其重要者先杀掉一批。”
9月6日,杨虎城将军一家和《红岩》里的“小萝卜头”宋振中一家,被杀害在松林坡。
10月27日,敌人再次从白公馆提出了陈然、雷震等10人,次日上午,公开处决于大坪刑场。
厄运很快也降临在渣滓洞,11月14日,特务通知江竹筠和李青林“转移”。
白公馆难友遇害的消息早在几天前就传了过来,江竹筠清楚,最后的时刻到了。她把《新民主主义论》塞给同牢的黄玉清,脱下囚衣,换上被捕时穿的蓝旗袍,梳梳头发,和难友们挥手告别。
敌人将江竹筠等三十人带往“电台岚垭”,这里本来是军统电台,1946年电台迁移后长期荒置,道路杂草丛生,特务们早就在那里挖好了大坑。
一阵枪响,一片血泊。
11月30日,重庆解放。白公馆生还19人,渣滓洞脱险15人,加上身中三枪未死、从尸坑中爬了出来的谭谟,狱中的三百余名革命者,就只有这35人活了下来。
12月9日,烈士遗体的收殓工作开始。
“电台岚垭”烈士遗骨的挖掘现场,留在了《大公报》的报道里,让人不忍卒读:“挖出的这二十九具尸体,全部腐烂了。除江竹筠和李青林两位女志士忠骸被亲属认出,其他已无法辨认。”“这二十九具志士的尸体除了每人穿一件内裤外,连衣服鞋袜都是在殉难前被特务们强迫脱掉。第二天还有人看见特务们把那西装、毛衣等物弄到磁器口摆地摊出卖……”
经过数日的清理、挖掘,在歌乐山集中营范围内,人们总共发现尸体332具。歌乐山脚下,从此多了一处巨大的坟茔,300余位烈士长眠于此。
而今的歌乐山,满目苍翠,山花烂漫。绽放于红岩之上的那树红梅,应该也在花丛中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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