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中红毛镇罗解什响村,白沙起义第一枪打响的地方。
王玉锦的女儿王恩深情回忆父亲。
王玉锦
王玉锦夫人邱梅凤和子女们合影。
“我再也不能看到焰火,一看到焰火就会想到父亲,就会流泪。”回忆起父亲王玉锦,海南省博物馆副研究员王恩眼中泪光闪动,嗓音哽咽。王玉锦曾多次作为海南少数民族代表,进京参加国庆节观礼,观赏绽放在天安门城楼上空的焰火。璀璨夺目的焰火照亮过王玉锦意气风发的脸,如今却深深刺痛着王恩触景生情的泪眼。
作为战斗英雄、人民公仆与慈爱父亲,王玉锦的一点一滴都被女儿珍藏心头,咀嚼怀念。
抱诚守真:
父亲是个实诚人
围攻什存村、智救大总管、献计寻救星等诸多脍炙人口的事迹使王玉锦英勇机智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其实我父亲是个实诚人,实心眼。”王恩认为实诚才是父亲的本色。
1933年,国民党在海南成立的“抚黎局”以“读书”的名义,在海南选派2000名黎族青年送往广州。王玉锦一心求学,在家人支持下,当即报名参加。
被送到海口的王玉锦,愕然发现自己并不是要去“读书”,而是被迫套上军装,参加士兵选拔训练。“可能别人聪明一点,打枪的时候就故意打天不打靶,跑步就气喘吁吁,被退回去了。”王恩带着笑意说起父亲的老实。王玉锦少年时经常带领同伴在山林中打猎,体格健壮,是使枪的一把好手,训练时没有刻意隐藏实力,跑步总是冲在最前,打靶一打一个准。就是这样,王玉锦被“选派”到广州当兵。
王玉锦无意为国民党卖命,他一边跟随国民党的部队行进,一边暗中寻找着逃跑的机会。1935年,国民党军队行至粤北时,王玉锦终于找准时机,趁他人吃饭时躲进柴房,瞅空溜走了。王玉锦揣着积攒几个月的军饷,从粤北步行到湛江,乘船回到了海南。
这次当兵的经历,王玉锦有惊无险,却也有一定的收获:对红军有了初步了解,能听懂一点粤语。
此时的他没有想到,8年后的白沙起义中,他因为听懂了敌军用粤语讨论的阴谋,借口解手而得以脱困,解救了王国兴等起义领袖,大大减少了起义的损失。此时的他没有想到,8年后白沙起义受挫,他会坚决反对找日本鬼子来打“国贼”的提议,极力主张寻找红军来拯救黎族苗族人民。
1944年春,琼崖特委派出琼崖独立总队四支队一大队作为向白沙进军的先遣队。由于军事机密遭到泄露,先遣队进入白沙几天后被迫撤离。此后,国民党守备二团、保安六团对黎族同胞进行了更加残酷的镇压与蹂躏。王玉锦和王正成带着部队被包围在黎母山以南的尖岭,物资无法运送上山,战士们面临着顽敌与饥饿的双重威胁。战士们在山上断炊十多天,吃光了山上的野果、挖光了山上的野菜,甚至连树叶也被捋下来充饥,饿得奄奄一息。王玉锦和王国成拖着虚弱的身体悄悄下山,在山脚村子里找到一位老乡,借了一袋稻谷。王玉锦向老乡承诺:“好兄弟,革命成功后,我一定还给你!”借来的这袋稻谷,救了战士们的命。“解放后,这位老乡找到我家,当时我父亲是白沙县副县长,遵守当年的诺言,还了他一袋稻谷。”王恩清晰地记得这位登门拜访的淳朴老乡,高高兴兴地背着稻谷回家了。
“文化大革命”期间,王玉锦被诬为“民族造反兵团”的骨干分子,屡遭毒打,被折磨得遍体鳞伤,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诬蔑陷害任何一个人。
关心民瘼:
救命的一捧鸡蛋
“我有7个异姓姐姐,全是父亲当年从路边抱回家的。”王恩心中默数了一遍,又加上一句:“至少有7个!”
琼崖国民党当局退守五指山区后,黎族苗族人民便受到无尽压迫,民不聊生。白沙起义后,更多的无辜群众受到牵连。生活艰难的百姓为避战乱,逃荒在外,养活不了子女,常悄悄将小孩抛弃在路旁。行军途中的王玉锦常常留意到路旁被父母遗弃的小女孩,善良的他会把女孩带回家,交给家人抚养。“几乎是看到一个就捡一个,于是我就有了7个姐姐。”王恩记得这些姐姐们被抚养到出嫁年龄时,父亲还悄悄叮嘱大妈:“你可别找她们要彩礼钱!”
1953年,王玉锦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过白沙县县长、县委副书记、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副州长等职务。王玉锦身兼数职,工作繁忙,生活朴素,非常关心民众疾苦。
王玉锦当年工资每月169块钱,交给妻子69块钱作为家用,剩下的100块钱则是用于下乡吃饭或是资助百姓,坚决不损害百姓的利益。
王恩出生在1959年,正逢全国大饥荒,小小的她每顿的粮食定额只有一调羹米,哪怕她是县长的女儿,也无法享受优待。而小她1岁的妹妹因上不了户口,完全分配不到粮食,出生几个月都只能喝到稀米汤和水。
有一次,王玉锦下乡办事,得到老百姓送给他的一捧鸡蛋,他捧着鸡蛋喜孜孜地往家赶,却在村头看到一位阿婆。她是王越丰(后担任中共海南省委常委)的岳母,因饥饿已经全身水肿,却仍举着柴刀有气无力地砍着柴。王玉锦再也迈不动脚步了,他把这捧鸡蛋送给了阿婆,自己则悄悄回家了。
王恩是在多年后才从这位阿婆口中得知此事,“阿婆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你的爸爸,是好人哪!好人哪!’”而王恩才几个月大的小妹妹,却已经在当年饿死了。
“我父亲其实也没想太多,他看到阿婆全身水肿,就给她了。妹妹被饿死,也是没办法的事,家里孩子太多了。”王恩提起这个小妹妹,语气伤感又无奈。
愧对妻儿:
还给妻子的几十块钱
“我在父亲50岁时出生,9岁时父亲被关押起来,11岁时父亲便去世了。”王恩神情黯然地拿出一张光盘,里面刻录了王玉锦的照片,她英挺的眉峰、坚毅的眼神、瘦削的脸庞、紧抿的薄唇,与父亲王玉锦非常神似。
“父亲长得什么样子,我都很模糊。”王恩记忆中的父亲总是非常忙碌,经常是家人已经入睡,披星戴月的父亲才赶回家,早上起床时,父亲早已下乡工作了。
对父亲长相模糊的王恩,却清晰记得这样一个细节:一次王玉锦带她和弟弟去看电影,买了牛奶给姐弟俩。王恩惊奇地注意到,父亲喝完牛奶后,把洒在牛奶碟上的牛奶都吸干了,半点也不浪费。
“虽然父亲每月给家里69块钱生活费,加上母亲60块钱的工资,共130块钱。这笔钱在当时并不少,但我家却总是过得紧巴巴的。”王恩的母亲邱梅凤巧手持家,用这每月130块钱安排了全家十口人的生活,还要接济别人。王恩记得家中饭桌上,总是每人配一个菜碟,把菜平均分到碟里后再开始进餐,这样就不会有人因为吃得慢而没菜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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