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指挥上陈驿歼灭战的八路军25团政委曾雍雅

    1943年，经过了前一年四二九大扫荡，五一大扫荡的严酷考验，华北平原的八路军愈战愈强。他们如同野火烧不尽的青草，利用日军兵力捉襟见肘的弱点，开始逐渐恢复晋察冀，冀鲁豫，冀热辽等遭到敌人严重破坏的各根据地。眼看秋收将至，焦头烂额的敌人不甘示弱，为了掠夺我华北地区资源，消灭八路军主力，竟强行纠集日伪军四万余人，对我晋察冀边区北岳区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秋季大扫荡”，妄图彻底摧毁八路军晋察冀边区各部，夺占我抗日根据地。

1943年，在易县地区执行扫荡作战的日军

    我军各部队针锋相对，一方面统一思想，教育广大干部战士抗日战争已经走进反攻阶段，敌军的扫荡属于最后的疯狂；另一方面施展灵活的战术，各路部队节节抗击并迂回到敌军后方，敌进我进，专门打击其弱点。战斗进行得极为残酷，刚刚调任晋察冀军区一分区25团政委不久的曾雍雅将军，是红军出身的八路军优秀将领。为了完成反扫荡的任务，他率部依托五峰寨一带的根据地，昼夜与敌人周旋，并机智地指挥部分部队穿越火线钻入敌人腹心，在其重要的后勤补给线梁格庄至紫荆关段破坏交通，阻敌运输，割敌电话线，切断敌军联络，展开了卓有成效的大规模“破袭战”，给敌造成相当损失。

易县周边八路军战斗力很强，曾一度收复重镇紫荆关

    反扫荡的根本目标是完成根据地的防御任务，但经验丰富的曾雍雅决心以攻为守，彻底打乱敌军的作战计划。这一点与首长不谋而合，10月，晋察冀军区号召部队向外线出击，粉碎敌人的秋季“扫荡”。此时的曾雍雅了解到驻扎在河北易县上陈驿的敌人在“秋季大扫荡”中起了极坏的作用，也是敌军补给线上一个极为重要的据点，顿时有了想法。

1943年秋季八路军25团上陈驿反扫荡作战周边地图

    上陈驿据点居于日军重兵驻守的大龙华和紫荆关之间，是鬼子前线和后方之间的“中转站”。驻守在这里的日军自诩精锐，还修筑了被汉奸称为“固若金汤”的坚固工事，认为八路军完全奈何他们不得。或许因为这份骄横，他们经常出据点搜寻八路军踪迹、抓人修工事、抢粮食、抓鸡抢羊、祸害百姓。不过，对于曾雍雅政委来说，他是希望敌军越骄横越好。1939年，正是曾雍雅带领他的一群“狼诱子”部下，把大龙华的日军守备队挑逗得鸡犬不宁，骄横地贸然出击，才将其一举消灭，为八路军第一个平原歼灭战做出了贡献。大龙华与上陈驿近在咫尺，熟悉当地情况的曾政委与团长宋学飞研究，决定拔掉这颗“钉子”，既可以切断日军的补给线，更可以沉重打击日军的士气！

曾雍雅将军的老搭档，开国大校宋学飞，河北易县人，时任25团团长

    恰在这时，易县良岗区委书记王宪和上陈驿村党支部佟书记来25团反映情况。佟书记说：“据点里的鬼子把我们村农会主任一家人都杀了，前天还抓走了泥洼铺不少人。”王宪说：“昨天鬼子又包围了鸭子沟，烧杀奸淫，无恶不作，房子都被烧光了。这几天他们就杀了我们一百多人……”听了他们的汇报，曾雍雅果断地表示：“上陈驿据点不拔掉，周围老百姓就无法安宁。”

王宪，河北省易县人，优秀地方工作干部，解放后曾担任北京市人民委员会农业办公室副主任兼水利局局长等职，1982年担任中共北京市市委书记，北京市副市长

    攻打上陈驿据点的计划得到了当地人民的坚决支持。在当地村民的掩护下，部队经过反复侦查，彻底摸清了上陈驿据点的兵力部署。根据侦察结果，据点驻有日军一个加强中队，不过此前部分人员在战斗中被我军打死打伤，实际有战斗力的共四十余人；旁边另有一座伪军据点，驻守伪军一个中队，有五六十人。两个据点相距二百米，火力可以相互策应。敌据点工事坚固，易守难攻。经过反复商议，曾雍雅决定智取，而欲智取，第一步便是争取内应。

    在当地党组织的支持下，我军军政双方开始高效地搜集敌据点情报。群众反映上来的线索陆续汇集到王宪书记这里。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伪军据点中，中队长是易县南白杨村人，思想顽固，最近要回家娶媳妇；日本据点里的伙夫是易县东关人，对鬼子恨之入骨。经过分析，曾雍雅做出了两个重要决定 -- 拿下伪军中队长，让他不为日军卖命；做好伙夫工作，争取内应。

    伪军中队长的新婚之夜，八路军侦察班长邢茂林（巨鹿人，参军前任付庄村党支部书记）带领四个强壮的侦察兵，悄悄摸进了新房。

    正在埋头于此间乐不思蜀的伪军中队长在睡梦中忽然听到邢茂林班长的一声大吼： “起来，八路军给你道喜来啦！”伪中队长惊醒，迅速去摸枕头下的枪，岂知枪早被握在邢茂林手中。无奈的伪中队长见事不妙，赶忙磕头作揖，苦苦哀求：“八爷饶命，饶命！”

    “饶命可以，你得答应我们的条件。”邢茂林用枪顶住他的胸膛。

    新娘子在被窝里早已吓坏，颤抖着对丈夫说：“你赶紧答应吧！”伪中队长立刻说：“只要不杀我，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邢茂林严肃地说：“第一，不许你残害老百姓和地方抗日人员；第二，不许你打八路军；第三，今后鬼子有什么动静，要与我们联系。能做到吗？”

    “一定照办！”伪中队长满口答应，事实上他也被神出鬼没的八路军吓得六神无主，以后在与我们的合作中基本信守了诺言。

    回到团部，邢茂林向曾雍雅汇报了拿下伪军中队长的经过，并受到了政委的表扬。初战告捷，之后的工作重点转移到如何搞定日军据点内的伙夫上。在王宪书记的斡旋下，曾雍雅在鸭子沟东沟里的一个独家小院约见了这个伙夫。

上陈驿作战中曾将军曾多次到鸭子沟活动，这里今天依然是一座充满历史文化韵味的村庄

    因为国恨家仇，这位伙夫对和八路军合作十分热心。他提供线索称上陈驿据点的鬼子日前被抽了些去参加“扫荡”，现在能打仗的只有十八个人，武器装备包括一挺轻机枪，两具掷弹筒和十余支步枪。由于敌人对“扫荡”的所谓战果大肆宣传，导致敌守军自认为胜利在望，他们守备很疏忽，就是进出的栅栏门也经常不锁。

    听了伙夫这一番介绍，王宪书记拍手道：“这可是个有利的条件啊！敌人兵力少，我们可以趁敌人大意，迅速通过外壕，冲过栅栏门，直接攻击敌人据点。”

    侦察连戴连长说：“我们缺少炸药和大炮，到了据点下面怎么办？”

    尽管绰号是“狼诱子”，但曾雍雅将军对付敌军可不仅仅诱敌深入一招。他想了一下，微微一笑道：“火攻！”

    仔细想过之后，大家一致赞成 -- 这是个好主意。

    主意好，关键还要落到实处，对这一点，从红军时代开始已经身经百战的曾雍雅早有定见。他胸有成竹地约见了那个伪军中队长，对这个忐忑不安的家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说动了这个一心寻找出路的伪军中队长，他答应配合八路军这次火烧上陈驿日军据点的行动。

促使敌伪军反正，是八路军敌后作战的重要组成部分

    1943年10月10日，部队准备齐全，曾雍雅率领部队出发，经过战前动员，士气高涨的战士们都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 -- 今晚火攻上陈驿日军据点。

    曾政委率领25团一、二连和侦察连于当晚九点来到鸭子沟那个独立小院，做攻击前的准备。这次的攻击部署是：一连负责对日军据点的主攻，二连负责打金坡、大龙华方向的援敌，侦察连一个排担任紫荆关方向的警戒，防敌增援，其余兵力机动作战，并负责监视伪军据点。部队已经子弹上膛，可那个被安排做内应的伙夫却迟迟不到。好在，就在大家焦急万分的时候，那个伙夫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我刚从据点出来，把栅栏门轻轻关上，没上锁，一推就可以进去。我还趴在壕沟外看了一会儿，鬼子没有去检查，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这次的内应可以打一百一十分啊，参战的战士们记得，与伙夫谈过之后，信心倍增的曾雍雅政委右手拳头在空中一挥，命令大家：“立即出发。”

    月黑风高，田野静谧。一连官兵按计划悄悄来到上陈驿据点的壕沟外，敌军果然毫无防备。一连二排排长刘清元带领四班战士迅速把预先准备的梯子放进壕沟，在壕沟对面竖好云梯，敏捷地推开栅栏门，不声不响地摸到了敌人的据点下，后面的战士不断往这里运放柴草。

    毕竟这是一次大规模的部队行动，运送柴草发出的“沙沙”声响，最终还是惊动了敌人。惊恐的敌哨兵开始射击。敌军报警的枪声仿佛战斗的信号，已经摸到敌军阵地前方的战士们迅速把手榴弹塞进敌人据点的枪眼里，一时间，整条战线上都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敌人在上陈驿的外围防线被炸得千疮百孔，但骄横也有骄横的道理，这支日军的确是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强军。遭到我军袭击之后，没死的敌人第一时间便立即爬起来，抄起各种武器拼命反抗。遭到敌军火力封锁，敌据点的内层铁门一时无法打开，我军攻不进去。在一线亲自指挥的曾雍雅果断命令机枪手以火力压制敌人，派出突击组将堆放在碉堡底下的柴草点着……

日军倚为支撑点的炮楼，很多在八路军面前变成了望乡台

    这一招是此战的关键。干燥的柴草遇火即燃，敌军的子弹能封锁我军的进攻路线却无法灭掉火焰。短短几分钟，据点四周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部队官兵透过火幕仰望，只见碉堡上的敌人被炸得烧得死的死，伤的伤，蹦的蹦，撞的撞，顿时乱了阵脚。

    然而，一些顽固的敌军仍在那里作垂死挣扎。激战中，一连连长雷遂生在指挥部队运柴草扩大火势时不幸中弹牺牲。战士们亲眼目睹连长牺牲，怒火满胸膛，更加拼命地往上添柴草。日军再也无法阻止这样的熊熊大火，烈火连续烧了两个小时，据点里的鬼子无一幸免，全部化为缕缕黑烟。

    一直到战斗结束，焦头烂额的日军都在呼叫伪军前来接应。然而，伪军方面起初枪声非常激烈，后来慢慢稀落下来。原来，战斗打响的同时，伪军中队长便指挥部下打“太平枪” – 伪军们按照事先约定商量好的朝天开枪，一边打，一边收拾东西，等到日军据点快完蛋了，也就全部毫发无伤地撤了出来，又一把火把据点点着了。

军博展出的日军八九式掷弹筒，推测25团在上陈驿战斗中缴获的掷弹筒即为此型号

    这一仗25团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据统计，火攻“上陈驿日军据点”，曾雍雅部以亡一人、伤一人的代价，全歼了日军驻上陈驿守备队，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两挺，掷弹筒两具，步枪三十支，并争取伪军六十余人。

    这次战斗的胜利，一举掐断了日军在大龙华和紫荆关之间的补给线，给了正在扫荡的敌人一次痛击。为了避免成为瓮中之鳖，正在“扫荡”的敌人争先恐后地撤出了我根据地中心区，狼狈而还。这一仗大长了抗日军民的士气，壮我军威，增强了军民彻底粉碎敌人“扫荡”、坚持敌后根据地的信心。火攻上陈驿鬼子据点，将一个据点内鬼子全部烧死是个创举，在中国腹地实属首创。战后，分区首长通令嘉奖了曾雍雅及这次战斗的全体指挥员。

    对于上陈驿和周边的群众而言，他们在战斗中踊跃支前，为战斗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而曾亲临战场的老乡们，依然能够回忆起曾雍雅政委在指挥战斗时从容不迫，临危不乱的名将风采，几十年后提起以曾政委为首的八路军指战员，仍然忍不住翘大拇指。

    杀敌卫国，八路军英勇抗击日军的身影，永存于人民的心中。

    易县作协主席李文通评：采用火攻之计，以我军伤亡极小的代价，将一个据点内的鬼子全部烧死，创造了抗战史上的精彩战例，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因地因时、克敌制胜的光辉典范。

    *曾雍雅：

    红军出身的八路军优秀指挥员。1917生于江西省于都县梓山镇。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

    红军时期，任红一军团政治部干事，在毛泽东同志等我党我军领导人的直接指挥下，参加了中央苏区第一至第五次反“围剿”和长征。

    抗日战争时期，任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敌工科科长、1937年担任广灵县县长兼县委书记。第一军分区3支队支队长兼政委、 第25团政委、冀东军区第14军分区司令员。参加了平型关战役、百团大战、黄土岭战役等。

    解放战争时期，任第四野战军46军136师师长，46军副军长。参加了三大战役中的辽沈、平津、渡江、衡宝等战役。　　　

    参加抗美援朝，任志愿军46军副军长、50军第一副军长、党委书记，部署和指挥了著名的马踏里西山战役。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级自由独立勋章。

    回国后，毕业于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基本系。曾任40军军长、沈阳军区参谋长。西藏军区司令员、军区党委书记，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西藏自治区革委会主任，成都军区副司令员、沈阳军区副司令员、顾问等职。

    曾雍雅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荣获叁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1988年获一级红星勋章。是中共第九届中央候补委员、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

    *作者简介：延艳平

    延艳平，女，保定市作家协会会员，易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喜欢散文和诗歌写作。有《怀念母亲》《门前的老槐树》等作品发表或获奖。

    *作者简介：萨苏

    本名弓云，汉族，祖籍河北，1970 年生于北京，国籍中国。资深记者，作家，电视主持人，撰稿人，中国公共外交协会日本问题专家，文汇（北京） 出版社前副总编，文化部“国际儒学传播大使”，中国雄安集团院士工作站特聘高级研究员。 1992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2003 年开始担任《环球时报》驻日特约记者，《环球人物》专栏作家，执行过长野奥运圣火传递，日本大地震，中国网络影响力人物国际访问团，巴西美丽山工程，中美洲三国建交等报道任务。2010 年起任《日本新华侨报》副总编，2014 年起长期担任中央电视台《讲武堂》节目主讲人，为 CCTV《老兵你好》节目，凤 凰卫视《周末龙门阵》的长期嘉宾；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日播节目《萨苏说事》的播讲人和 撰稿人，中国儒学国际传播大使，为北京卫视《北京记忆》，山东卫视《你好历史君》，河北 卫视《燕赵传奇》等节目担任主持人和撰稿人。在革命历史影视作品《觉醒年代》，《诱狼》，《大将黄克诚》等担任历史顾问，编剧，文献提供者等工作。自 2006 年起先后在历史、文化、乃至动物等领域出版图书五十余种，包括多种国内及国际畅销书，如《国破山河在》、《尊严不是无代价的》、《退后一步是家园》、《京味九侃》、《中国厨子》、《嫁给太监》、《梦里关山走遍》、《与"鬼"为邻》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