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图|林立衡

    1974年8月2日，空政干部部专门派人，陪同林立衡、张清林夫妇到了河南开封。

    在河南，林立衡过了相当安稳的一段生活，在开封农场，林立衡不仅养鸡喂猪，还种了15亩地。

    一直到1975年10月，根据组织上的决定，林立衡以转业军人的身份被安排到河南汽车制造厂工作，张清林则是被分配到厂职工医院担任外科医生。

    生活上渐渐安定以后，林立衡还把两个侄女接到身边来，一个安排到厂里工作，另外一个就留在家里复习靠大学，那时厂里对林立衡也很照顾，见她家里“人丁兴旺”，还专程建了一间单门独院的房子给她住，还在院子里专门盖了一间厕所，夏天炎热时还能冲澡。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林立衡的日子慢慢平淡。

    不过，虽然在河南生活了几年时间，林立衡仍然很难适应这里的生活，她很想搬回北京去。然而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林立衡想要回到北京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虽然1979年元旦，河南省领导段君毅、胡立教曾请林立衡夫妇吃饭，并在席间转告她：邓大姐、胡耀邦都很关心她的生活，有事可以写信给他们。

    可林立衡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把这封信递出去。

    一直到1988年，情况才有了变化。

    一

    幼年时的林立衡相当“叛逆”。

    林立衡的小名“豆豆”，据说是林彪当年亲自取的，因为在战争年代林彪就喜欢吃黄豆。

    一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后，林立衡进入《空军报》工作，林彪才给女儿取了“立衡”的名字，据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站稳无产阶级立场，德智体美劳均衡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林立衡从小很崇敬父亲，却始终与母亲叶群的关系不好。

图|林彪与女儿林立衡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陆续有谣言流传出，声称林立衡不是叶群亲生的，林立衡得知消息后，一度受到很大的冲击，还给舅舅叶镇写信，等到叶镇来家里后，林立衡抱着舅舅哭诉，让舅舅帮忙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一系列言论，搞得叶镇也很无奈，如果林立衡不是叶群亲生的，那岂不是说我这个舅舅也不是亲舅舅了。

    母女两人僵持的关系维持了很多年。

    1988年春，林立衡读了罗瑞卿大将的女儿罗点点写的《非凡的年代》，还曾上门拜访，谈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时，林立衡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父亲是个好人，母亲是个坏人。”

    林立衡出生在战争年代，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6岁时还跟父亲一起到苏联养过病，但仍然没有多少改观，林立衡后来也称，自己16岁时就患上了神经衰弱，并且因为这个原因多次辍学过。

    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因素，造成了林立衡沉默寡言的性格。

    不过，话也说回来，林立衡的内心世界很丰富，本来林立衡1962年考上的是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但因为各方面因素，学得很吃力，但后来转到北大文学系以后，情况有了好转，因为林立衡本身热爱文学，特别是后来进入《空军报》工作后，文学的天性更是得到进一步发挥，林彪也曾看到女儿发表的文章，还打电话对女儿进行过鼓励。

    只是这些热爱并没有改变了林立衡瘦弱的身体。

图|林立衡在《空军报》时留影

    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林立衡与张清林都受到了审查。

    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林立衡更是每况愈下，不仅头发少了一半，还掉了六颗牙，甚至还吞服过超量的安眠药自杀过，被人发现后紧急送到了空军医院救治。也正是在这样一种处境下，林立衡给毛主席写了封信，毛主席看了信以后，立即做了批示，不仅如此，还同意了她和张清霖的婚事。

    一直到许多年后，林立衡还很感激丈夫的不离不弃。

    林立衡那时瘦的不成样子，体重仅剩下70斤，因为身体很差，他们夫妻两人都不敢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加上不久之后的“反击右倾翻案风”，林立衡被下放到车间当工人，所住的房屋也被收了回去，被迫搬到了一个由工棚改造的小屋里。

    悉林立衡的朋友刘家驹称：

    “当时林豆豆住的房子很阴冷，连个厕所也没有，而林豆豆本人也从不上街，下班后两点一线，日子过得很清苦。”

    陶铸的女儿陶斯亮也称：

    “当时林豆豆和丈夫就住在一个由工棚改造的小屋里，家里是黄土地面，破破烂烂，冬天奇冷。家里没有家具，只能用木板和纸箱子装东西。而她家旁边就是一个农药厂排泄废水的地方，这些有毒的废水对她身体损害很大，让她患上了“过敏性结肠炎”，每天腹泻，长期不愈。”

图|1961年1月，深圳罗湖桥头，李讷、林立衡、聂力（聂荣臻的女儿）、陶斯亮（陶铸的女儿）合影留念

    1985年，刘少奇的儿子刘源出任郑州市副市长，专管工业，很快听说了林立衡的情况。

    两人从小就很熟悉，因为林立衡还要年长几岁，刘源小时候见了她都要叫一声“豆豆姐姐”，出于照顾，刘源专程给汽车制造厂打了电话，还托厂长带话给林立衡，希望能够见一面。

    也因为刘源的照顾，林立衡的生活情况得到了改善。

    二

    林立衡的身体情况一直就不是很好。

    1985年时，一个深孚众望的老同志就曾向中组部反映过：

    “林立衡的身体情况很不好，她的亲属都在北京生活，应该让她回北京来。”

    林立衡自己也很想回到北京生活，虽然她在河南住了几年，但总是不能很好的适应，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回北京的事儿应该向谁反映，毕竟虽然已经过了几年，她的身份依然很特殊。

    1988年年初，林立衡家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黄永胜之子黄春光。

    黄永胜1981年被保外就医后，组织上就调了他的大儿子黄春光与三儿子黄春耀到青岛去，专门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不过，那时黄永胜每个月就只有100元生活费，日子过的很是拮据。

    1982年，黄春光特意以父亲的名义写信给中央，希望能增加一部分生活费。中央考虑到了实际情况，给黄永胜增加到每月200元生活费，包括邱会作、李作鹏每月的生活费，都得到了相应的提高。

    一直到1983年4月26日，黄永胜因病去世。

    父亲去世以后，黄春光就想离开青岛，但后来拖了几年始终没办。

图|曾志

    1987年，黄春光给中央写了封信，并嘱托陶斯亮给她母亲曾志带话，曾志对黄春光的情况很是关切，在她帮助下，黄春光很快被调回北京。

    也就是这年年底，黄春光在北京开会，得知了林立衡在郑州汽车制造厂的地址，开完会后，黄春光立马奔赴郑州探望。得知林立衡也想回北京后，黄春光建议她直接给中央写信，并且告诉她：

    “可以请陶斯亮的母亲曾妈妈帮忙。”

    林立衡也很犹豫，因为她并不认识曾志，黄春光劝说她：

    “没关系。你去北京以后，叫路光带你去见曾妈妈。曾妈妈是非常好的人，对咱们这些孩子很爱护、很关心。而且，我去看曾妈妈时，曾妈妈还问起你的情况，她肯定会帮忙的。”

    黄春光所提的“路光”是邱会作的儿子邱路光，当年邱路光从部队复员回北京，也是中央给予了特殊照顾，后来被安顿在北京商学院当老师。

    邱路光回北京时，一开始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只能睡在教研室的桌子上，更不幸的是，期间还出了车祸，伤了八根肋骨，后来也是中央特别批示：

    “恢复原来的行政级别，并分配住房。”

图|1987年10月，曾志在井冈山

    黄春光到郑州看了林立衡后，回来就告诉了邱路光。后来邱路光直接给林立衡写了封信，让她到北京。

    不过，邱路光在北京等了几天，没等到林立衡人来，反倒是等到了她的电话。

    电话是直接打到邱路光教研室的，电话那头林立衡仍然很有顾虑：

    “我怎么向厂里请假呢？”

    邱路光告诉她：

    “不用请假，你直接来北京。”

    林立衡考虑再三，这才动身到了北京，被安排在中组部招待所居住。

    事实上，仍然还有许多人始终关心着林立衡，只是林立衡自己不知道。

    林立衡到北京后，邱路光去找了陶斯亮，当时陶斯亮在统战部上班，一听说是林立衡到北京，十分热情，并嘱咐邱路光礼拜天带着林立衡到家里来。

    不过，邱路光带着林立衡到的时候，陶斯亮有事不在，但在门上贴了张条：

    “路光，我有急事，你到前面去找老太太。”

图|陶斯亮

    当时，曾志与女儿陶斯亮就住在一起，两人是前后院，邱路光看见门上贴的纸条，就带着林立衡直接到了前院，正巧碰上曾志在院子里浇花，老太太一听林立衡到了，高兴地立马嘱咐邱路光带着进门来。

    不过，林立衡对曾志并不熟悉，之前两家来往也不多，所以他没好意思说自己的情况，邱路光见林立衡不提，自己也不好主动提起，大家礼貌的坐下，寒暄了几句后，曾志对林立衡的生活情况很是关心，不住的询问她的近况。

    就在这时，陶斯亮从外面回来了。

    “谈的怎么样了？”陶斯亮拉着邱路光问了一句。

    邱路光摇了摇头：

    “还没有开始谈。”

图|八十年代时的林立衡

    陶斯亮见状，连忙走进屋子里对母亲说：

    “豆豆很坎坷，在郑州生活的很困难，如果调回北京，会好一点。”

    曾志回头问，林立衡这才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

    听了林立衡的想法，曾志嘱咐了一句：

    “你说的这些，我也记不全呀，你写个信吧。”

    林立衡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后来还是陶斯亮取来了纸和笔，几人就坐在桌子边，琢磨着如何给中央写信。

    邱路光记得很清楚，因为老太太一开始只是让林立衡写封信，并没有主动说要帮忙，于是信写好了以后，陶斯亮决定自己拿着信交上去，后来是曾志看见了，她主动说道：

    “这封信以我的名义送。”

图|林立衡晚年

    满大厅里的这些晚辈这才知道，曾妈妈平时话就不多，但为人是相当热心，大家一开始担心打扰老太太，但没想到老太太对这件事非常上心。

    曾志看了林立衡写的信后，自己也写了封信，给时任中组部常务副部长陈野萍和老干局局长，邱路光看到过那封信，一直到许多年以后仍然印象深刻：

    “她的文化水平挺高，最后落款的一句话是“请赐见”，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词儿。然后，写一个“曾志”。她把信交给豆豆了，让豆豆拿信去找中组部。”

    曾志胸有成竹，认为这事儿一定能办成。

    果然，隔不了多久，林立衡夫妇就都到了北京。

    据说林立衡当时以治病的名义到北京，厂子里的有关领导不敢办理，还是刘源亲自出面，替林立衡跑了各种文件手续。

    1988年，林立衡回到北京，被安排在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当了一名研究员，张清霖也被调到了北京市卫生局防疫处。

    三

    1987年8月的一个中午，也就是在回北京之前，林立衡独自一个人坐车去了一趟湖北省黄冈县林家大湾。

    其实自从当年林彪参加革命后离开家乡，也没有再回来过。对于这个名义上的故乡，林立衡其实也很陌生。褪去了一切繁华和喧嚣后，这里显得安静一场，旧居里只有一些老照片以及反映林彪生平事迹的展览，仍然诉说着过往。

图|林晓霖（中）

    林立衡只是默默的看着，在每一个和父亲有关的景物和地段前，她都要做短暂的停留。

    在乡亲们的道别声中，林立衡又独自一人乘车返回了郑州。

    值得一提的是，林彪的另外一个女儿林晓霖也曾回到过林家大湾。

    林晓霖是林彪与张梅的女儿，相比于林立衡，她能得到父亲的关爱太少太少了。

    1989年10月，在丁盛将军的儿子陪同下，林晓霖到了林家大湾，参观了旧居，临别是还在门口挖了一捧黄土，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揣进了怀里。林晓霖后来还又几次回到林家大湾。

    林晓霖与林立衡一开始关系不是很好，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却成为最亲的人。

    林立衡在郑州居住期间，林晓霖就专程去探望过妹妹，还特意买了许多好吃的去。

    对这个姐姐，林立衡一开始很冷淡，隔着大门问门外：

    “你是谁？”

    林晓霖接了一句：

    “我是你的大姐。”

    一句简单的话，让林立衡彻底打开心扉。

    林立衡后来几次到北京，都不忘去看望姐姐。

    1988年，林立衡搬到北京后，为了不引人注意，林立衡在社科院工作期间，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路漫”。

图|马绍信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让林立衡非常高兴。

    上世纪九十年代，八一厂筹拍《大决战》，敲定马绍信老师来演绎林彪。

    马绍信对出演林彪一角，下了非常大的功夫，还专程写信提出要拜访林立衡。

    林立衡晚年生活很安逸，不愿意公开露面，事实上无论是在郑州还是在北京，慕名而来拜访的人特别多，而且都各自有着不同的名义，其实就只是为了来看看林彪的女儿长什么样，回去以后好吹嘘，林立衡也很无奈，曾对人说：

    “他们就像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他们的好奇心对我而言是残忍的。”

    马绍信老师后来也是满怀着诚意几次写信，打动了林立衡，她这才同意在林彪的老部下阎仲川家里见面。

    不过，对于战争年代的林彪，林立衡了解的并不多，双方气氛反而有些尴尬，一直到后来马绍信老师小心的问了一句：

    “您看我……像林总吗？”

图|林立衡（中）、罗北捷（左）、刘煜滨（右）合影

    林立衡听他问了后，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一段往事。1971年以后，林立衡的一位堂兄从老家来北京探亲，也就是在火车站时，被路人盯着看了老半天，有人甚至好奇上前问他“你是不是姓林”。

    见过这位堂兄的林立衡回头对马绍信说：

    “你长得像我的堂兄，而我的这个堂兄又长得像我父亲。”

    一句话，给马绍信带来了非常大的鼓舞。

    林立衡晚年在中科院从事研究工作，一直到晚年退休。

    2002年时，林立衡又受湖北黄冈老家人的邀请，出任了“黄鹤大酒楼”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也因为林立衡的缘故，酒楼的生意一开始就很红火。只不过，从幕后走到台前，林立衡仍然要受到不断的非议，时间一长，林立衡干脆也就不再出面，继续享受起了退休的生活。

    林立衡晚年参与的公开活动很少。

    2008年4月22日，李作鹏94岁生日，林立衡、黄春光、邱路光还专程到医院探望。

    林立衡给李作鹏带了一件生日礼物——一个林彪半身雕像。

    2009年，开国将帅80余子女后人齐聚中国抗日战争纪念馆，林立衡也出席了活动。

    2014年11月1日，为纪念古田会议召开85周年、红军开始长征70周年和中国工农红军东路军攻漳战役83周年，一大批红军东路军的后人出席了座谈会，林立衡也出席了座谈会，并在会上发言：

    “充分尊重历史事实，对历史事件应加紧挖掘、整理。”

    不管如何，林立衡晚年过得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