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气,任性极了,一言不合就刮狂风、下暴雨,电光火石之间夹杂着霹雳啪啦的雷声,吓坏了正在熟睡中的万物。然而,昨夜雨疏风骤,早晨竟万物焕发。
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明亮,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飘在头顶的云,含着露珠的花,放声高歌的鸟。。。。目之所及的一切,氤氲朝阳柔和的光线中,安静而干净,静谧而美好,似真似幻,着实让人有种“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的感觉。
日子过得飞快,从我踏入家门的那一刻算起,已经整整过去34天了。“绿叶掩映处,黄花簇簇生,青瓜咧嘴笑”,这是我对门口小菜园的初印象。
经历了一夜狂风暴雨,小菜园难免“深受其害”,粗枝大叶的南瓜翻卷着自己的大叶子,向上攀爬的小手,无力地垂在半空中;倔强的黄瓜藤,紧紧地抱住瓜架的边缘,死也不肯松开;翠绿壮实的韭菜苗英勇地向暴风雨竖起中指,却难逃被洗劫的命运。。。。菜园里一片狼藉,但“大难不死”的它们依然笑着跟小虫嬉戏,跟露珠调情,丝毫看不出刚经历了“生死大劫”。或许,人也是这样吧。走过枪林弹雨的爷爷,在小菜园的陪伴下,安静地生活着。
参军入伍,误打误撞开启新篇章
“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当时没有参军入伍,现在会是怎样?”
“有人没,快出来搬西瓜,发钱啦!”还没进大门,村支书就在门口扯着嗓门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爷爷,起身,向门外走去,是啊,“八一”又到了。
村子里现在有一百余名退伍老军人,爷爷便是其一。每年“八一”,村支书都会来一次,把补贴送给爷爷,这也成了一个惯例,小时候只要一听到村支书的声音,我和哥哥鞋也顾不得穿就“腾腾腾”跑到外边迎接,乐呵呵地望着村支书爷爷。
看着躺在地上的西瓜,爷爷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深深地笑容,皱纹在眼角升起,露出“残存”的牙齿。
“我是1960年应征入伍的,是村子里边的第三批当兵走的。那时候,家里条件很艰苦,学校很少离家又很远,上学的时候,不交学费,但是得交粮食,一到开学,四面八方的学生都挑着要交的粮食和被褥步行好几里地去读书。我那时候小,拿不动那么多东西,每次都是你太爷爷送我。”提起太爷爷,爷爷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语速也渐渐慢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屋子里一片沉寂。
年轻,就是一切的资本,即使面临狂风暴雨,也能泰然处之,对于自己的选择,从来都不会后悔。
西藏,神秘而又遥远的中国西南边陲,爷爷一直挂在嘴边,常常念叨,因为,那是他曾经和战友并肩作战,誓死保卫的地方。“我所在的部队,是1962年的时候入驻西藏的,那时候跟印度人打仗,就是中印自卫反击战,打得很艰苦,我的很多战友,都永远留在了西藏。”爷爷的声音像是远处飘来的,话语夹杂着一丝忧伤。
“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当时没有参军入伍,现在会是怎样?”爷爷若有所思地说。
记忆里,爷爷昔日的战友曾到家中造访,他们互相开着玩笑,回忆着当年并肩战斗的日子,互相“侃大山”,一如年轻时候那样,或许,那种出生入死的战友情是比任何事情都珍贵的吧。
从参军入伍的那一刻算起,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而爷爷,亦如当年,身体结实健康,热情万丈。
有人说,岁月,除了回忆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可是,须臾之间,令我们流连的,恰恰是“存在过”的痕迹。
复员转业,新的征程上重新出发
沿着那条路走了好久好久,却至今无法忘记出发时的心境,因为,这一别,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1966年,是爷爷生命中重要的一年。因为,那一年,他转业了。我至今无法揣测爷爷当时离开部队时的心境,或许这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含义吧。
几经周折,爷爷回到了老家,转到市里当工人。经过个人努力,转业后的工作做得顺风顺水,小有成就。就在这个时候,震惊全国的“文化大革命”不期而至了。他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电工,靠“卖艺”养活全家。
爷爷的柜子里有一本“毛集”,由一个半开口的小盒子包着,乍一看,很像一本小学生用的“新华字典”,应该是当时的“精装版”吧!很老的版本,红色的封皮,纸也已经泛黄了,但是爷爷一直很珍爱它,特意把它了珍藏起来。
“我和厂长关系很好,那时候,消费水平很低,最贵的戏就是常香玉老师的戏,7分钱就可以看一场,我们平常没事的时候,会去看戏。他现在啊,就住在镇上,我们现在关系也还很好的。”他的脸上浮出了笑意,神采飞扬。
记得小时候,家里边堆着各种铜丝、铁丝、老虎钳、螺丝刀、扳手等等修理工具,当然,也有废旧的电机,被“大卸八块”的水泵等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角落里的黄油和机油在那个小屋子里悠悠地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一推开门儿,那味道就一股脑地冲出来。
“谁在家了?”时不时地会有人在门口喊,见到爷爷后,这些人往往眼睛一亮,然后说,“我家的抽水泵坏了,帮我看一下吧!”……
每次别人把坏了的东西拿过来,爷爷戴上大眼镜,一坐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我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东瞅瞅、西看看,不敢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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