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导金寨年轻人
罗炤,安徽金寨人,1943年11月出生,1962年9月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与胡耀邦之子胡德平成了同班同学。自此,罗炤与胡耀邦父子有了27年的亲密交往。
刚进学校时,罗炤充满兴奋之情,立志要在学术上有所建树。然而,过了几个月,他却大失所望,感到教材枯燥乏味,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框子,教师谨言慎行,难有个性,从课堂上学不到多少新鲜的知识和治学的本领。半年过去了,他越来越苦恼。1963年3月,学习雷锋的活动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展开,罗炤精神上受到极大的震动。对照雷锋的事迹,他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太渺小了,需要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改造思想,树立起坚定的无产阶级世界观。罗炤认定,知识分子要走与工农大众相结合的道路,否则一事无成。在北京大学继续学下去是浪费青春,应该到农村去半工半读,这才算是革命化的正确道路。几十年后回想起来,罗炤觉得那时的想法实在幼稚可笑,带有极“左”的成分,但那时的思想确实是真诚的,向往着一个崇高的理想目标。
在北大,罗炤与胡德平很谈得来。1963年5月,罗炤对德平说,想给他的父亲写封信,谈谈离开北大、下乡半工半读的想法。德平非常高兴,告诉罗炤,他也早有这样的打算。于是,罗炤就给胡耀邦写了一封长信。德平告诉罗炤,胡耀邦看了他的信,很高兴,但对他们的幼稚也感到担心。他表示,要慎重考虑之后再给予回答。
后来,罗炤要们要下乡半工半读的事在全年级传开了,有十几个同学都要和他们一起走“革命化的道路”。年级党支部立即汇报到系领导,系领导一面向校党委汇报,一面在同学们中间做工作。渐渐地,学校对他们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有人说他们是“反党小集团”。为此事,北大校长陆平专门去找了胡耀邦一次。
北大校方的态度对胡耀邦产生了影响。1963年10月,他找罗炤德平和另外两位同学谈了一个晚上,批评他们的主观主义,特别以“大跃进”的惨痛教训告诫他们不要头脑发热。胡耀邦说:“我要给你们泼一瓢凉水!”要罗炤他们安心在学校学习。罗炤他们和胡耀邦辩论,认为他不了解北大的实际情况,并引经据典,证明自己的行动完全符合革命导师的教导。这次谈话,谁也没有说服谁,和胡耀邦的第一次见面“火药味”挺浓。
5年后,罗炤第二次见到胡耀邦。那时由于北大的派性斗争,德平被打成“反革命”关进了“牛棚”, 罗炤常去他家向焦虑不安的外婆报告情况。9月的一天,罗炤又去他家,看到房间里站着一个头戴旧帽子、身穿工作服的人,和扫大街的清洁工人一模一样。罗炤开始没认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胡伯伯。当时,胡耀邦刚从西山的团中央林场回来,在那里劳动已经很长时间了。
胡耀邦关切地问起罗炤和北大的情况。这时罗炤已经毕业,被分配到黑龙江,即将离京,前程如何,不得而知,“文化大革命”在心中留下的迷惘,更让罗炤苦闷、彷徨,当时的思想状况,真的像“我有迷魂招不得”一样,面对胡耀邦,罗炤无所顾忌地倾诉起来。
在那个时候,彼此毫无戒备地敞开心扉是很危险的,但胡耀邦却痛痛快快地和罗炤畅谈起来。他从当红小鬼开始,讲到长征的九死一生,特别是到延安以后怎样在毛主席的直接领导下成长,他很诚恳地说:“我从24岁起,屁股后面就跟着挎盒子枪的,几十年了,整一整有好处。脱离群众很危险呀!不过,扣我‘反对毛主席’的帽子,那是胡扯。我怎么会反对毛主席呢?人家不信,只好随他们去了。我要愚忠!”他越讲越激动,完全忘记了他当时的处境和身份,对罗炤畅谈起理想、学说、事业,谈他的人生追求,两眼放射着光芒,个人的命运、家庭的状况,都置之度外了。罗炤被他的谈话深深地感染了,没有想到这个身处逆境的人,竟然还会这样忠贞、坚定、乐观(两年以后罗炤才知道,他那时在林场的境遇相当不好,他是咬着牙才挺过来的) 。与胡耀邦的这次见面,让罗炤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好像见到了岳飞、文天祥一般。胡耀邦对于理想、学说、事业的执着,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深深地铭刻进罗炤的记忆之中。此后的7年,罗炤在黑龙江的林海雪原中历尽艰苦与磨难,走过了人生最痛苦的一个阶段,但没有沉沦,一直在挣扎着前行。胡耀邦的这次谈话以及后来与他的交往和讨论,成为支撑罗炤苦斗的重要精神支柱,从此,罗炤在心中便把他当作精神导师。
1969年3月,罗炤从黑龙江回京探亲。当时“九大”刚开过不久,胡耀邦作为八届中央委员参加了“九大”,但没有被选为新的中央委员。罗炤去看望他,他说,“九大”之前和会议中间,有很负责的人找他谈话,让他写一个“深刻的”检查,说他是红小鬼出身,没有什么大问题,仍然可以当中央委员。可是,他没有写这样的检查。他对罗炤说:“禄这个东西要看透。如果为了禄出卖灵魂,活着有什么意思。长征的时候死了多少人?那时候哪里会想到能有后来的禄?我还能劳动,自己能养活自己。没有了禄,对孩子们有好处,得自己努力,不能靠天恩祖德过日子。靠天恩祖德,就没有出息了!”
罗炤很快知道了,当时的中央对他很不满意。“九大”之后驻团中央的军代表一再逼迫他作检查,他一直顶着,没有写。原因不是他对自己挨整有抵触,而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要他检举、揭发邓小平同志。从1950年开始,无论是在四川还是到北京,他一直在邓小平同志的直接领导之下工作,那些人胡耀邦认为一定掌握有很多邓小平同志的材料,就是不肯划清界线。
1969年10月,胡耀邦和团中央的同志们一起到河南潢川县的黄湖农场“五七干校”劳动,1970年10月因患急性肝炎回京治疗。1971年初,罗炤从黑龙江回京探亲,常去胡耀邦那里聊天。他极其生动地给罗炤讲述干校生活,充满了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体力劳动者的自豪和快乐,没有丝毫的愁苦。他拿出一份很长的干校劳动心得体会的稿子给罗炤看,其中写的与青年同志一起拉架子车往返200余里运输物资的情景,以及他的兴奋、不服老、与青年人同甘共苦的火热心情,给罗炤留下的印象最深。
在聊天中,胡耀邦告诉罗炤,他在“九大”前后拒不检查的事还没有完,驻团中央的军代表仍在逼他写出检查,态度十分恶劣,但他仍然没有写。他已经下定决心,靠当一个普通劳动者度过晚年(这时他的肝炎已经治好)。但是,看得出来,政治压力让他很苦闷,这与他谈起干校艰苦劳动生活时的开朗欢快形成鲜明的对照。罗炤很为他担忧,因为,在1968年夏天,一位非常了解内情的北大同学告诉罗炤:1966年6月,陈伯达给邓小平写了一封信,想争取他与刘少奇保持距离,没想到邓小平把这封信交给刘少奇了,刘少奇在中央会议上严厉斥责了陈伯达,搞得陈伯达很狼狈,“刘邓路线”就这样开始引出来了。当时,罗炤从多种情况判断,这位同学讲的情况是真实可靠的。罗炤看到胡伯伯直到1971年仍然在为邓小平同志受过,认为这样顶着对邓小平同志已经没有什么实际的保护意义。经过反复考虑,罗炤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胡耀邦听后,默然良久,他明白了:他必须在毛主席和邓小平之间作出抉择。在此之前他一直不肯作出这样的抉择,因为他根本不相信邓小平会反对毛主席。这时陈伯达已经垮台了,但他们都明白,对于邓小平同志1966年6月的行动,毛主席是不会原谅的。胡耀邦对禄位已经淡然如浮云了,但对自己的政治生命,对忠于毛主席的政治立场却看得相当重。无论从个人的经历,还是从中国人的传统道德上讲,他都不会对毛主席怀有二心。
过了几天,罗炤又去看他。胡耀邦拿出一份检查稿让罗炤看,写的是对邓小平同志的认识。在这份检查中什么具体材料也没有,只是讲以前对邓小平很敬佩,认为他沉稳、冷静,抓大事准确,现在看来是假象,等等。二、三千字的检查,空空洞洞,只是写给毛主席看的一个政治表态而已。胡耀邦对他说:“不知道能不能过关,我只能写这些了,具体的事我确实一件也不知道,总不能捏造吧?”
检查交上去了,当然是不能让上边满意。军代表仍然坚持要把他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终因缺乏证据而未能得逞。不过在以后的6年中,除了1975年的短暂日子,胡耀邦一直被当作异己分子而“靠边站”,没有任何工作的机会。
胡耀邦政治态度的变化,发生在林彪事件之后。他一向嫌恶整人的人,在党内斗争中总是回避退让。在林彪事件发生之前,他曾告诉罗炤,1965年在西安,西北局的主要负责人没有任何凭据便把新疆一位书记往死里整。他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党内这样黑暗的事件,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没有想到,6年以后,比西安的斗争黑暗千百倍、在中国历史上也算得是最丑恶的事件,在中国共产党内发生了。这一次,胡耀邦思考得很深、很久。1972年初,胡耀邦多次对罗炤说:“‘文化革命’是个大潮呀,谁也挡不住!参加的人这么多,这么火热,究竟是什么力量推动的,这里面应该是有社会原因、历史原因。我们中国有长久的封建传统,恐怕跟这个有关系。”“骄傲了,骄傲了,自以为了不得了。骄傲是要害死人的。”有一次,胡耀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罗炤说:“‘我是不让权的’、‘我是不作自我批评的’。这些话我是当面听到的。”胡耀邦没有说这两句话是谁讲的,在什么时间、地点讲的,但罗炤明白他讲的是谁。罗炤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些话已经在胡耀邦的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他矛盾,痛苦,精神上受煎熬。胡耀邦在讲出这些话之后,长久地沉默不语。罗炤陪他坐着,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也没有问。罗炤说,虽然27年过去了,但当时的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6年之后的1978年,胡耀邦领导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罗炤知道,这场讨论的思想基础,是他在林彪事件之后开始逐步地奠定了。他从把毛主席当作真理的化身,把忠于毛主席当作自己的政治灵魂和道德标准,甚至在无可奈何之中坚持“愚忠”,转到用实践来检验毛主席晚年的思想与活动。对于胡耀邦来说,这一思想转变是极其痛苦、艰难的。毛主席与他之间,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领袖与下级的关系。毛主席曾经许多次亲手指点他如何工作,当面给了他无数的教诲。可以说,毛主席对他既有师恩,又有知遇之恩。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于特别矜重道德节操的胡耀邦来说,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在感情上,他与毛主席都存在着难以割舍的特别联系。但是,面对林彪事件这样匪夷所思的历史丑剧,他无法不去深入思索这一事件所蕴含的政治与历史的意义,他无法不去考虑毛主席的责任。是对人民、对历史负责?还是仅仅对毛主席“愚忠”?胡耀邦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尊重实践、追求真理的道路。1972—1978年,他在思想上的追求与探索是极其真诚、极其坚定的,他用行动证明了,1968年9月他在人生逆境中那么热烈地向罗炤讲述的对于理想、学说、事业的执着和向往!
胡耀邦对于“文化大革命”历史教训的深入思考,不仅导致他勇敢地发动真理标准的讨论和无畏地平反冤假错案,更表现在他坚定地、以身作则地结束领导干部终身制的原则立场上(1979年春,他刚当选政治局委员不久就对罗炤说:“再干10年,10年以上就是野心!”胡耀邦是光明磊落的,他这样说了,更是这样做了。他为结束领导干部终身制抛弃了、贡献了自己的一切。他用自己的生命与数千年的封建专制传统彻底地决裂了!从此,中国国家领导人的终身制便实实在在地一去不复返了。这是胡耀邦对中国历史作出的重大贡献,尽管多年来一直无人提及此事,尽管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1971年,罗炤在黑龙江的山沟里开始研究谭嗣同的哲学思想,并由此逐渐涉入佛学领域,1976年11月,罗炤写出第一篇学术论文《初论谭嗣同的哲学思想》(这时,罗炤已调回家乡安徽金寨),并寄给胡耀邦请求批评。12月8日,胡耀邦给罗炤写了一封9页纸的长信,赞扬他、鼓励他,同时又非常谦和地指出论文的不足(当时由于罗炤的思想局限和政治上的顾虑,论文确实也沾染一些“左”的思想色彩)。在信中,胡耀邦着重讲述了批判“四人帮”的重要性,并且特别“谈到勇气”,这是此信最有价值之处。胡耀邦同志在信中说:“多年来,‘四人帮’为了篡党夺权所筑起的两道堤坝──愚民政策和法西斯式的恐怖政策的堤坝,已经被我国人民群众的伟大力量冲决了……他们的残渣余孽,或者他们的幽灵还能重新筑起这两道堤坝吗?……由几亿人民已经掀起的历史巨浪,小小的障碍物怎么能够阻档它的奔腾前进呢!”胡耀邦同志热情地鼓励一代青年,“你们这一代应该在这个大好时光里,信心百倍地有所作为。”
1987年春节,罗炤去给胡耀邦拜年,劝他读读《资治通鉴》,他一挥手,说:“共产党人不读那些!我要重读《马恩全集》、《列宁全集》。”当时,罗炤还在心里抱怨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觉悟!五、六年以后,罗炤才认识到,不是胡耀邦不觉悟,而是比他年轻近30岁的自己思想更落后、更陈旧。胡耀邦此时不读《资治通鉴》,不是他轻视中国灿烂的古代文化,相反,他却十分重视阅读中国古代典籍,《资治通鉴》他在“文革”前和“文革”中读过不止一遍。“我的胡伯伯才是正大光明的,中国需要这样的政治家!”
在胡耀邦的关心教导下,罗炤成长很快、进步很大。1981年从中国社会科学院院研究生院毕业后,一直在社科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1986年被人事部批准为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为了纪念胡耀邦伯伯,1999年7月16日,罗炤在《南方周末》发表了一篇题为《我的精神导师胡耀邦伯伯》的纪念文章。在文中,罗炤深情地回顾了与胡伯伯的亲密交往过程,畅谈了从胡伯伯身上受到的深刻教育和切身体会……感恩之情、怀念之情,跃然纸上……
附:胡耀邦1976年12月8日给罗炤的书信
小罗:
你的大作和两封信都收到了。收到你的第一封信时,德平正准备第二天出差去山西,我要他先写几句话给你,并告你我将给你写封较长的信,他大概写了吧。
你知道我是不大愿意同人通讯的,对你却是一个例外,我知道你也是不轻易写信的人,要写,总有点值得看看的东西,你那种顽强追求真理的治学精神,那种独立地用新鲜活泼的语言表达自己思想的风格,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初论谭嗣同的哲学思想》,我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粗略地翻了一遍。我深信你是花了苦工夫的。但是你能体谅我,我不仅对自己祖国历史上的许多著名英雄没有研究过,就是对生长(在)自己家乡的这位赫赫人物也不甚了了。因此,即使再仔细看多少遍,还是提不出甚么切中要害的意见来。我只能答应你一条,就是德平回来后,我一定要他亲自去找几位有权威的而又认真负责的同志(其实真正有权威的也一定是认真负责的)看看,然后再商讨怎么处理告你。因为在你面前可以无话不谈,我想先把自己这样一个很粗浅的想法告诉你。
现在,全国思想战线上最中心最迫切的任务是批判四人帮。这是一场关系我国革命前途的伟大斗争。要知道,把这一小撮丧尽人心的坏蛋拉下马来,打翻在地,这是一举成功的事情,但要从各个方面把这帮蛀虫们多年来一系列的反革命言行揭深揭透,批深批透,从而把我国革命引回到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轨道上来,还须作极其艰巨的努力。你的这个作品,同这个任务联系得不密切。这是否合乎“时宜”?这是一。
第二,谭嗣同的哲学思想,即使充满着唯心主义的糟粕,但这个人毕竟是我国十九世纪末思想界的一个先驱,他在反封建专制斗争中那种一往直前、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极大地鼓舞了后来革命者的斗志。你的作品对他这个方面肯定得不够,这会使连中国近代史都不太清楚的现代青年可能产生错觉,无形中会使一些人离开具体的历史条件去看待古人。这是否合乎“人宜”?
从上面这个理由出发,我非常希望你抓住这两三年的宝贵时间,集中精力参加批判四人帮的战斗,你的历史知识是比较多的,我希望你能特别在这个方面下功夫,作贡献。十多年来,四人帮在各个领域里放了大量的毒,拿史学领域来说,前几年,在所谓儒法斗争问题上,他们及其叭儿们所散布的大量言论,真是达到了胡说八道的高峰。又如,多年来,他们及其叭儿们所写的一些历史人物的论文和出版的小册子(主要是上海出版社)对武则天、吕后等人的介绍,对秦皇朝、太平天国失败的评论,其荒诞无稽,大概也是前无古人的。这些东西,有些有心人可能还没有充分注意到,有些人则可能还有些顾虑,不敢放开写,而像我这样的人,又只能望洋兴叹,这就更希望像你这样的人勇敢地拿起笔来。
谈到勇气,我还想在这里多噜嗦几句。多年来,四人帮为了篡党夺权所筑起的两道堤坝——愚民政策和法西斯式的恐怖政策的堤坝,已经被我国人民群众的伟大力量冲决了,而以华主席为首的我党中央,又把他们投进了人民群众愤怒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们的残渣余孽,或者他们的幽灵还能重新筑起这两道堤坝吗?当然,小小的障碍物总是难免还会有的。但是,由几亿人民已经掀起的历史巨浪,小小的障碍物怎么能够阻挡它的奔腾前进呢!一个经受了种种磨练的几亿人口的国家的意气风发的政治局面,已经确实无疑地呈现在你们这一代青年的面前。你们这一代应该在这个大好时光里,信心百倍地有所作为。
还有,对这帮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的批判(这帮罪犯曾经有意地混淆了反革命与路线的界限、政治路线与思想路线的界限、“右”的和“左”的机会主义或修正主义的界限、修正主义路线与修正主义倾向的界限,为他们大批整人作借口)不能没有一点嘲笑,一点讽刺。这就要求宣传时还要有点匕首式的小品文。鲁迅先生说得好,他说把良家女子说成是婊子是骂,说娼妓是娼妓就不是骂(未查原文,是大意)。自然,骂也需要技巧,做到他老人家所要求的那样:“嘻怒笑骂皆成文章”,你是有这方面的才智的,也希望你在这方面显显身手。
至于写出来的东西,在你和周围的同志真正感到满意之候,就可以直寄人民日报,或光明日报,或解放军报,或红旗。经过改组后的领导班子,我相信他们有眼力不会放过好作品。自然,为着告诉我们一下你的战果,也欢迎你随时抄寄一份给我们欣赏欣赏。
我在靠边的又一年里,非常懊悔的一件大事是:没有好好读点马列,而是翻阅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以此来排遣心中的愤懑和忧虑。现在,虽然在加紧翻阅马恩四卷、列宁四卷、斯大林两卷、主席四卷和鲁迅的一些论文,但还得同时检阅坏蛋们那一大堆臭东西,真是临阵磨枪,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外,关于批判四人帮问题,我还同德平谈了不少的看法和想法,因为写得太长了,就不愿再写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要德平选择他认为对你有点帮助的东西告诉你。
祝 近好!
依然未倒的笨伯伯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八日
(注:本文参考了《金寨先锋网》、《六安新闻网》、《胡耀邦史料信息网》、《南方周末》等有关媒体的部分资料及曹治雄的回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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