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内蒙古党政军负责同志合影。坐者左五为乌兰夫(怀中为他的女儿乌兰其其格),左一为刘春(怀中为他的儿子刘歌)。(刘歌供照)
1946年刘歌一家在张家口,自左至右为:刘歌,刘春,伊力,刘欢。(刘歌供照)
1945年春,刘春主持伊盟的重建工作。这是刘春夫人伊力与孩子们在当时延安唯一的照相馆合影。自左至右为:伊力,山娃,警卫员刘钧书,刘歌。(刘歌供照)
2012年,蒙小建校80周年,自左至右为:蒙小副校长高娃,刘歌,蒙校校友乌可力,蒙小校长包永梅,刘歌夫人李延。(刘歌供照)
人常说往事如烟,说的是时间可以把记忆抹去,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有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牢牢扎根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65年前,我虽然只是一个3岁半的小屁孩,对儿时的事情记忆非常模糊,断断续续的,有好多大人们的事我浑然不知。然而,在我成长的几十年的时间里,我的父母却反反复复地向我讲述同一件事情,以至于我自己的记忆和父母的记忆慢慢地混成一体,形成了一个脉胳清晰可见的往事,让我永生难忘。
先讲一讲我的家庭,我叫刘歌,1943年生于革命圣地延安。父亲叫刘春,母亲叫伊力,他们给我起了一个小名叫牛劲,刘歌这个名字是上小学以后才起的。我父亲刘春虽然是汉族,但他在上海蒙藏学院学过蒙古语,因此党中央派他到内蒙古工作,出任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以下简称联合会)的秘书长,父亲的领导就是乌兰夫伯伯(他当时叫云泽,我叫他云伯伯),乌兰夫伯伯是联合会会长。我的母亲伊力是联合会的妇女部长。
1946年9月,蒋介石政府撕毁和平协定,向解放区发动进攻。当时的张家口市,是我党从日本人手中接管的一座最大的城市,因此国民党军队进攻的首要目标就是张家口。由于敌人重兵压境,张家口可能很快失守,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瑧同志紧急召见乌兰夫伯伯和我父亲,聂司令说:“军区已经决定主动放弃张家口,党政军机关撤往河北平山,你们联合会也一起撤。”乌兰夫伯伯说:“联合会是做内蒙古工作,不能向南撤离开内蒙古,我们还是向北撤,撤到锡林格勒盟去,到那里去那与敌人周旋”。聂司令同意了乌兰夫同志的意见,他说:“既然如此,你们要注意安全,我再派给你们一些部队随你们行动。”乌兰夫伯伯说:“人多了部队行动反而不方便,后勤供应也困难,我手头的部队够用了。”聂司令说:“那也好,我们保持电台联系,有什么紧急情况我随时援助你们”。乌兰夫伯伯和父亲告别了聂司令,马上回到联合会组织部队撤离。
当时联合会只有三辆汽车,其中一辆吉普车归乌兰夫伯伯使用,乌兰夫伯伯的爱人云丽文带着1岁半的女儿大蛋(长大后叫其其格),她还怀着身孕,马上就要临产。我和妈妈还有十几家的孩子挤在另外两辆大卡车上,车上还装着电台和机密文件,十分地拥挤,大人们都神情紧张、焦燥不安,我却因为第一次坐汽车,感觉十分好玩,对大人的心事一点也不知道。其他的干部战士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很快向北消失在锡林格勒大草原上。
大部队行军,边打边走,后面有傅作义的追兵,前面有土匪武装的袭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经过了化德、太卜寺旗、西苏尼特旗、东苏尼特旗、西阿巴嘎旗,这段路如果今天走,坐汽车用一天的时间就足够了,然而在战争年代,我们整整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三辆汽车都坏了,我和妈妈改坐马车,父亲骑马,好不容易到了贝子庙,只安定了几天,战局又紧张起来。在东苏尼特旗云丽文阿姨生了一个儿子,小名叫二蛋(长大以后叫苏尼特,因为在苏尼特旗生的)。孩子太小,乌兰夫伯伯的心事更重了。
乌兰夫伯伯因战局的变化焦虑万分。现在部队带着妇女儿童行军速度太慢,一旦敌人追上来,我们的部队的兵力不够,大人孩子都得当俘虏。乌兰夫伯伯和父亲商量,由他亲自去外蒙古求援,看能不能把妇女儿童转移到外蒙古隐蔽起来,等到战局好转后,再接回来,父亲同意乌兰夫伯伯的意见。乌兰夫伯伯骑着马匆匆上路了。乌兰夫伯伯走后,父亲代理乌兰夫伯伯的工作,敌人打到了正兰旗,当时贝子庙只有一个20多人警卫排,父亲和同志们商量,急调李秀山的骑兵旅增援,增援部队在正兰旗和敌人遭遇,奋勇击退了敌人,敌人占领贝子庙的企图没有得逞。敌人发现我军早有准备,就放弃了攻打贝子庙的计划,使我方有了喘息的机会。
父亲指挥部队继续向岱喇嘛庙转移。我们妇女儿童在草原上能用的交通工具就只剩勒勒车了。勒勒车车身很小,轱辘很硬,排成一队用牛拉,走起来晃晃悠悠,我觉得很好玩。我坐在勒勒车上一点也不老实,经常乘大人不注意,把帽子、手套扔到车下面去。害得我妈妈还得从车上跳下去,往回跑几百米去捡。有几次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回来就给我一巴掌,把我打哭了。我哭是哭,但一点也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打我。天气渐渐冷了,没有帽子、手套冻坏了怎么办?回想起来,我太不让大人省心了,给他们添了多少麻烦。
在草原上做饭,就是在小河沟里取水,用牛粪烧开水泡炒米吃,还有一些凉的羊肉,我都吃得很香。我弟弟(小名叫猴子,长大以后叫刘欢)就不那么幸运了,他只有6个月,除了吃奶,什么都不吃,因为缺乏营养,他得了软骨病,直到2岁多才会走路。周吉阿姨(王铎叔叔的爱人)的孩子小吉子(长大以后叫王纪新)才出生1个多月,就更困难了,周吉阿姨吃不下饭,奶水也少,小吉子整天总是哭。我妈妈的奶水足,经常给小吉子喂奶。看着小吉子瘦弱的身体,周吉阿姨每天都在落泪。环境这么恶劣,又缺医少药,孩子会不会在转移路上死掉。我妈妈安慰周吉阿姨说:“你别担心,退一万步说,万一小吉子保不住,我有两个儿子,一定送给你一个。”这话让周吉阿姨听了真是感激万分。多少年后,小吉子从内蒙古到北京来玩,闹着要看猴子,周吉阿姨就带他去了动物园,看到了真的猴子,小吉子不高兴了,说:“我不要看这个猴子,我要看伊力阿姨家的猴子。”周吉阿姨这才明白小吉子是想看小时候的伙伴了。我们家和周吉阿姨家真是亲如一家。
乌兰夫伯伯去外蒙古很久没音信。后来才知道他在乌兰巴托找到了吉雅泰伯伯,吉伯伯和乌伯伯在大革命时期是战友,通过吉雅泰伯伯的关系,把我们请求报告了外蒙古的领导同志,外蒙古的领导同志很为难。当时,苏联和蒋介石政府有正式外交关系,双方还有协定,苏方承诺中共和蒋介石政府的内政,苏方不偏袒中共、严守中立。外蒙古的领导也要听从苏联的意见。因此,乌兰夫伯伯的请求通过层层上报,一直报告到斯大林同志那里。经过斯大林同志同意,蒙方才答应把我们撤到外蒙古。外蒙古有许多国民党的情报人员,他们如果侦察到这件事,一定会制造国际纠纷。为此,蒙方和乌兰夫伯伯进行了精心的安排。把我们这群妇女儿童对外说成一股武装人员,企图偷越边境,被蒙古边防军抓获,解除了武装,关押在边境一段时间,然后押送乌兰巴托审查。整个计划编织得天衣无缝。
乌兰夫伯伯在外蒙的艰辛努力,留在岱喇嘛庙的人们并不知道。我父亲心急如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约上王再天叔叔骑马跑到中蒙边境线上等待乌兰夫伯伯。谢天谢地,总算是把乌兰夫伯伯盼回来了,相互把消息一通,大家大喜过望,一个天大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根据党组织的安排,除云丽文阿姨因生孩子没有去外蒙古,其他14个家庭,大人孩子约40多人,被疏散到外蒙古。除我家外,奎壁、王铎、王再天、刘景平、勇夫、高鲁、陈雪涛、云继增等家属都疏散到外蒙古,负责护送我们的是联合会的卫生部长胡尔沁叔叔,蒙语翻译是任儒叔叔。
到了外蒙古边境一方,大家被安置在一所大房子里,蒙古领导人乔巴山元帅派人给我们送来蒙古袍、皮帽子和毡嘎蹬(毡靴)。我穿上蒙古袍以后很神气,腰上再緾上一个腰带,顿时十分暖和,再也不怕受冷受冻了。
我们在边境休息了一阵子,我们坐上斯大林同志派来的苏军的卡车,秘密进入乌兰巴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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