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下旬,父亲从南宁返京参加六届人大五次会议。许多人都知道了他在湖南生病的事,而且注意到他很消瘦——因得知一些本已脱贫的地区近期又有吃不上饭的情况,父亲心情一直不好。4月7日晚,父亲有些不舒服,中央政治局的会议通知送来时,母亲劝他不要去了,可是父亲还是拔出笔来,一声不响地在会议通知单“到会”一栏里打了个钩。
8日这天,父亲差5分钟9点进入会场时,所有与会人员已到齐。父亲走到后排坐在副总理田纪云和国防部长秦基伟中间。会议开始没过多久,父亲就觉得胸闷、心慌、头昏、腿软,但他坚持着。草案40分钟读完,教委主任李铁映首先发言。这时,父亲突然感到胸痛难忍,呼吸困难。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一边站起来,一边举手说:“我请个假……”坐在他对面的政治局委员们都看到他面色苍白,有人问:“耀邦同志,是不是不舒服?”
父亲身子摇晃着说:“是呀!可能不行了。也许是心脏的毛病……”坐在父亲旁边的秦基伟和闻讯赶进来的服务员刚扶住父亲,父亲就不由自主地跌坐下来。胡启立忙说:“耀邦同志,别动!”同时吩咐,“马上找医生来,快叫救护车!”“谁带了急救盒?”坐在父亲对面的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连忙递过一盒,有人接过药盒,把一片硝酸甘油放到父亲口里,嘱咐他吞下。坐在父亲后面的教委秘书长朱育理对身旁的统战部部长阎明复小声说:“这药吃下去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起效!”阎明复着急地说:“那你赶快上啊!”朱育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父亲右边,接过药盒,拿了一支亚硝酸异戊醋吸入剂捏碎,迅速捧到父亲面前:“耀邦同志,大口吸气!”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父亲的脸色开始恢复,并深吸了一口气。他勉强睁开眼睛,艰难地说:“我……想吐……”朱育理眼疾手快,转身拿起桌上的一条毛巾,说:“来,就吐在我手上。”他话还没有说完,父亲就再也控制不止,吐出了两大口。这两大口呕吐物,干得出奇。朱育理捧着没有怎么湿的毛巾,愣了:耀邦同志的早饭怎么吃得这么急,这么马虎!
大约十多分钟,中南海和北京医院的医护人员赶来了,就地组织抢救。随后,政治局扩大会议改到中央书记处办公的勤政殿继续进行,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温家宝留在怀仁堂指挥抢救。政治局扩大会议开到当天上午11点30分。会议结束前,温家宝来到会场,向与会人员报告对父亲的抢救和诊断:心脏下壁和后壁大面积梗塞,病情危重。
下午3点多钟,父亲病情基本平稳,即被转入北京医院,经过全面检查,父亲的磷酸肌酸激酶为正常人的十多倍,这表示愈后不良;病人烦躁不安,膀胱充盈却无尿排出,这说明病情需要进一步控制。
此时北京医院正在修建住院大楼,父亲住的病房就在新建大楼的旁边,挖好了的地基终日夯声不断。第二天上午父亲苏醒过来,透过窗户又看见了暖融融的阳光。但严重的胸闷、胸痛和导尿失败,使他烦躁不安。
星期一一早,北京医院名誉院长吴蔚然教授像往常一样参加病房大交班。他习惯性地问:“这个周末有什么重要病人和危重病人吗?”当他得知父亲的病房紧挨着24小时打夯的大楼地基时,果断地决定:“马上停止打地基!”父亲终于有了一个安静的治疗环境。导尿也在这天上午完成了。当天下午,父亲的病情开始好转,烦躁减轻,并能进流食和卧床大、小便了。在医生的一再叮嘱下,父亲不再要求下床,一直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李鹏、杨尚昆、彭真、宋任穷等,分别来到病房探视,邓小平和王震派秘书到医院看望,陈云、徐向前、聂荣臻多次打电话了解父亲的病情。父亲在病床上接到了国家主席李先念从上海打来的慰问电话,听了邓颖超写给他的慰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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