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8日，上海弘盛拍卖公司拍卖了两枚苏维埃造“俄文版”壹圆银币。其中，第0753号拍品（图1）标注的是：“1932年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造壹圆银币一枚，正下铸‘工农银行一九三二年造’，背铸‘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啊’，俗称‘俄文版’，原味老包浆，此品种极为罕见，乃苏维埃铸币之大名誉品，极为难得，品相已属难得，极美品。来源：张璜先生旧藏/原藏家早年直接得自张璜先生哲嗣张永光先生”。

图1   第0753号拍品

    同一个拍卖公司一天之内拍卖两枚非常珍稀的苏维埃壹圆银币，在中国拍卖史上还是第一次。

    对照实物图片看，这个银币正面图案的解读存在一些错误。图录所说：“正下铸‘工农银行一九三二年造’”，其实是上铸，而不是下铸，上方才是“一九三二年造”，也没有“工农银行”四个字。这个币正面的准确解读应该是这样的：“上方铸‘一九三二年造’五个字，中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五角星，下方铸‘СОВЕТG НИSНКВ IРЕВ’俄文，竖写‘壹圆’两字，俗称‘俄文版’”。

    “СОВЕТG НИSНКВ IРЕВ”是什么意思？网络上查找到的解读是这样的：

    我们先来看看这个解读的表格。

图2

    对照表第一种1234567组合的意思是：苏维埃政府带来解救全中国人民的世界性革命。

    第二种1β3ε5θ7组合（以俄文为主、北拉新文字相间）的意思是：苏维埃共和国带来的是全中国人民严肃的革命。第三种1β3δ5λ7组合（以俄文为主、北拉新文字相间）的意思是：苏维埃共和国带来属于全中国人民扬帆起航的革命。

    根据语言流畅流畅性来讲，第二种组合流畅性欠佳，故解读者对第一种和第三种进行了比较合理的推测。

    第一种组合所表达的核心是把中国革命看作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这一观点和提法与1931年中华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1934年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上主要领导人的讲话遥相呼应，且与毛泽东主席一贯的多次论述相一致。

    对第三种组合从历史角度分析可知，我党经历了“五四运动”，第一次国共合作与北伐战争，开启了用革命的武装反对反革命武装的艰苦征程。与此同时，共产党人也认识到：共产主义社会是不能在一个满是文盲的国家里建立起来的。我们党内的瞿秋白、吴玉章、林伯渠等一批先驱者，身体力行，研创了北方话拉丁化新文字，但鉴于目前所见历史资料的缺乏，该银币上面是否使用了瞿秋白等人创建的北拉新文字，还未能检索到确切的证明和依据，此解只好暂时搁之。

    综上所述，解读者认为第一种组合（苏维埃政府带来解救全中国人民的世界性革命）更为合理，充分表达了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的精神，也体现了我党当时的决心所在。

    也有专家觉得币面的字母，似俄文又不是俄文。首先，俄文中没有“G、S、I”这种字母；其次，所谓币面第一个俄文单词中的“G”，实际按俄文解读应是俄文字母“Б大写，б小写”。第二个外文单词的第三个字母似“S”而非“S”，在各国字母中还没见过有这样的字母。这种不伦不类的外文标示，是不是臆造的？仍需深入研究。

    上述观点准确不准确，有待进一步探讨。但不管怎么说，都证明了下方这16个字母，绝对不是“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造”几个字。

    关于这种银币的铸造，《中国钱币大辞典——革命根据地编》（吴筹中、金诚主编  中华书局出版社2001年6月版第124页）是这样说的：“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工农银行银币,由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造币厂铸造。造币厂设在金家寨的麻埠。现见该苏区铸造的壹圓银币有两种。①一九三二年工农银行版。正面：上缘环铸‘鄂豫皖省蘇維埃政府’,下缘环铸‘工農銀行一九三二年造’,中間圆圈内为‘壹圓’币值。背面：环铸‘全世界無産階級聯合起來呵’口号,中間圆珠圈内有地球、镰刀、锤子图案。该币重27.18—28克，成色百分之88。②一九三二年俄文版。正面：上缘环铸‘一九三二年造’六字，两側各有小五角星一顆，下缘环铸‘COBETG HNSHKB IPEB’(此币俗称俄文版，但有的认为币面外文既不是俄文，也不是英文，究属何种文字，待考)。中間圆圈内为‘壹圓’币值。背面：环铸‘全世界無産階級聯合起來呵’口号,中間圆珠圈内有地球、镰刀、锤子图案。该币有两种版式：(甲式)起字从‘尺’,(乙式)起字从‘已’。币重27.5—28克，成色百分之88。以上银币于1932年10月，红军撤离鄂豫皖苏区,即停止发行。”

    查找雅昌艺术网，这种币拍卖过多次，拍卖公司的介绍都是“1932年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铸造”。从背面的设计风格看，此币确实有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所铸造银币的风格，图形极为相似。

图3   鄂北农民银行1931年铸造的马克思头像银币

    鄂豫皖苏区位于湖北、河南、安徽三省交界处的大别山区，是红四方面军的诞生地。鼎盛时期，拥有26个县、总面积4万平方公里、人口350多万，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仅次于中央苏区的一块重要苏区。

    史料记载，1931年7月,鄂北农民银行在房县西街成立，开始尝试铸造“马克思头像（图3）”和“列宁头像”两种版别的银币,并在鄂西北革命根据地的房县境内发行和流通。这种银币背面的斧头镰刀，与俄文版银币背面的斧头镰刀极为相似。

图4   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银行1932年铸造的银币

    1930年7月，鄂豫皖特区苏维埃政府在湖北黄安（今红安）七里坪成立，10月建立了苏维埃银行，开始代理财政金库，发行货币。1932年，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成立后，改称鄂豫皖省苏维埃银行。

    据有关资料和专家推测，1931年至1933年间，鄂豫皖革命根据地苏维埃银行货币发行总币值80万元左右。发行的货币有纸币、银币、铜币、布币等约4种8个券别。

    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银行于1932年发行的壹圆银币，其正面的图案与俄文版银币很相似，中间一个圆圈，圆圈内直书“壹圆”两个字。背面也很相似，地球主图里面有铁锤与镰刀交叉的图案，只不过斧头变成了铁锤，且铁锤镰刀比俄文版斧头镰刀小一点，环地球外面也有“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呵”的字样。

    对于这种壹圆银币究竟是谁铸造的，钱币学界也存在争议，有的认为是鄂豫皖省苏维埃政府造币厂铸造，有的认为是中央造币厂铸造。

    《中国革命根据地印钞造币简史》（中国金融出版社1996年8月版第24页）认为此币是中央造币厂制作的，原文如下：“中央造币厂成立后，生产壹圆银币及银质贰角辅币各一种，铜质辅币一分五分两种。由于铸有镰刀斧头图案的苏区壹圆银元不能到白区流通，为打破敌人封锁，换取白区物资，毛泽民行长主张停造这种银币，而大批制造‘袁大头’、‘小头’和‘日头雕’（墨西哥鹰洋）三种壹圆银币。”在该书的第23页，附有与图1一模一样的图片，编号为“图8”，并且把这个币的背面图案印在了封底，足见编著者非常重视这枚银币，不可小觑。

    《中国革命根据地印钞造币简史》，并非一般的钱币史料书籍，在钱币学界很有权威性。编著单位是“《中国革命根据地印钞造币简史》编撰委员会”，这个编撰委员会的人员总共有24名，都是鼎鼎有名的钱币学家。编撰全过程从1982年4月至1995年11月，历时将近14年，反复锤炼才完稿。这种权威著作的定性，不是一桩随随便便的小事。

    那么，究竟是谁铸造的呢？同一种币不可能两个地方同时铸造呀！

    大家知道，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成立之后，行长毛泽民亲自到闽西，请到了有绘画才能的黄亚光。据有关史料记载是在枪口下救出来的，因为黄亚光原为中共汀连县委宣传部长，在当时“肃清社会民主党”运动中，被“左”倾路线的执行者戴上了“社会民主党分子”帽子而被抓，就在押往刑场准备执行枪毙的千钧一发之际，毛泽民救下了他，之后，还请他为国家银行设计流通货币。

    黄亚光设计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流通货币共有纸币、银币、铜币三种。除年号不同之外，纸币五种版式；铜币两种版式；银币一种版式（图5）。

图5   黄亚光设计的银币图案

    纵观黄亚光设计的国家银行8种版式流通币，并没有“全世界無産階級聯合起來呵”的字样，倒是很喜欢使用嘉禾图案。像贰角银币的背面、五分铜币和一分铜币的背面、贰角纸币的背面，都是嘉禾环抱着地球或者币值。从图1里面可以看出，此币的背面实际上不是铁锤与镰刀交叉的图案，而是斧头与镰刀交叉图案。铁锤与斧头不一样，铁锤柄在铁锤中间，而斧头柄则在斧头脑之处。图3这个币的背面就更加明显了，斧头图案很逼真。所以，从设计风格上分析，俄文版银币不是出自黄亚光之手。

    在《中国钱币大辞典——革命根据地编》中，金诚对俄文版银币描述说，该币有两种版式，一种为起字从‘尺’,一种为起字从‘已’。也有史料记载，国家银行只印制了100多枚壹圆的银币，就放弃了，改为印制‘袁大头’、‘小头’和‘日头雕’（墨西哥鹰洋）三种壹圆银币。按正常逻辑推理，刚刚才印制100多枚，不可能会有两种版式。说俄文版银币是中央造币厂铸造的，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这种银币下方的16个字母，究竟是俄文、英文，还是北拉新文字，或者其他什么文字，目前查找不到明确的答案。这几个字究竟表达什么意思，也查找不到准确的权威解释。网络所说是“苏维埃政府带来解救全中国人民的世界性革命”的意思，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道理。币值下方要吗标注制作单位，要吗标注此币与其他币的兑换关系，没发现标注革命口号的。况且此币背面已经有“全世界無産階級聯合起來呵”口号了，不可能正面、背面两面都书写口号。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流通货币，代表着国家的形象，制作极其规范严谨。有史料记载，黄亚光在设计过程中多方征求意见，几上几下，反反复复，直至送给毛主席审阅，才最终定稿。审查程序如此严格，币面图案不可能出现这种模棱两可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