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郭宝珊的警卫员带我去见他。进了窑洞,只见郭宝珊正光着脚坐在炕上补袜子。一见我,郭宝珊立即跳下炕,招呼我坐下,然后问道,‘我坐监,你知道吗?’我说,‘听白茜说了。’他说,‘我们都没做坏事,被他们平白无故地乱扣些罪名抓了起来。要不是毛主席和中央红军来的早,我们已同刘总指挥一起被他们活埋了。’我说,‘你受苦了。’又摸着他身上破烂的衣服问,“衣服怎么烂成了这样?”他说,‘现在红军生活都很苦,我是受苦人出身,吃这点苦算不了什么。只是我想不通,我参加红军,却差点被自己队伍的同志要了命。我打算解甲归田,洗手不干了。’我安慰他,‘刘总指挥和你们无辜受冤,我们听了都很难受。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虽然自己队伍里有些人胡抓瞎整好人,但他们的错误已经受到中央的严肃处理。在革命队伍里,好人终究是不会受委屈的。革命队伍本身是好的,参加革命也是对的。革命不可能一帆风顺。你没听说中央红军也是历尽千辛万苦,经过25000里长征才到咱们这儿的吗?党中央到了咱们这里,咱们有奔头了,你可千万别对不起挽救自己的中央红军哇!你安心休息,等工作分配了,好好往前干吧!’
“听完我的话,郭宝珊流下了眼泪。他说,‘你虽然比我年轻,懂得革命道理却比我多。我懂得你的心意,今后我一定往前奔,好好干。你也不要太为我操心了,还要好好保重自己。我是你的丈夫,可是我很少为你操心……。’
“我给他补了衣服,又用仅有的一块银元买了一双新鞋和一双新袜子给他穿上。我们在一起住了几天,随后,上级分配我到安塞县担任妇联主任。临行前,我对郭宝珊说,‘你工作分配了,就给我来信吧!’
“不久,他给我来信说,组织上决定他继续担任红军团长的职务。随后,他带领部队转战在神木一带。一晃又是两年,我们没有见面。1937年初春,上级把我调回延安。回到延安的第一天,我见到了在边区妇联工作的白茜,她告诉我:‘郭团长已从神木回到了盘龙,中央要他和一些同志上抗大。’第二天,我到了盘龙,我们见面后,郭宝珊十分高兴。他风趣地说:‘我这个握枪杆子的手,现在要学着握笔杆子了!’
“我也很高兴,说,‘抗大是学习的好地方,这下你可有福气啦!’我们在盘龙住了3天。随后,我回到延安工作。不久,郭宝珊到延安上了抗大,我们经常见面。有时还一道去看望刘志丹夫人同桂荣同志。刘大嫂总是包饺子、剁乔面,招待我们。1938年春天,郭宝珊在抗大毕业后,被分配到甘泉县任保安大队长,我也被调到甘泉县任妇联主任。从此,我们再也没有离开过。同年10月,我生了一个女孩,郭宝珊十分疼她,经常抱起小孩亲,还情不自禁地说,‘革命让我郭宝珊成了家,还有了这么好的小宝贝,我咋不高兴哇!’
“我同郭宝珊在党的关怀下,从结为革命伴侣,到1970年他因病逝世,在一起生活了35年,一直和睦相处,互相尊重。需要俩人商量的事情,我们都是心平气和地交谈解决,从没有强词夺理,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心地善良,正直忠厚,关心战士,爱护群众,扶贫怜弱,永不忘本。我亲眼见到,他拿自己的钱和东西帮助有困难的同志,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解放战争时期,郭宝珊任西北野战军4军12师师长,参加了解放扶眉、兰州等战役。兰州解放后,他担任兰州卫戍区司令员。当年黄龙山等地的穷苦农民纷纷前来找他。他总是想方设法帮助他们。当时还实行供给制,为了帮助农民弟兄解决困难,他把孩子的生活费拿出来接济他们,我们只得节衣缩食地过日子。
“全国解放后,郭宝珊先后担任铁道兵20师师长、西北5省公安司令部副司令员,青海省军区副司令员,1955年被授为少将军衔,行政8级。尽管他的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生活上却依然保持艰苦朴素的传统。他把时间和精力都用于革命事业,从不追求金钱、地位和物质享受,可是由于他尽力帮助战士和群众解决困难,每月工资总是等不到下月就用光,有时没有了,就预领下月工资。
“许多黄龙山的穷苦弟兄当年都称郭宝珊为大哥,解放后见了他仍然这样叫。郭宝珊很高兴。他对子女要求很严,不准搞特殊,常对子女讲革命传统,讲自己参加革命的体会,嘱咐他们不要辜负前辈的期望。”
最后,车先锋深情地说:“郭宝珊同志离开我们已经多年了,我也老了,回忆自己同郭宝珊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漫长岁月,我的心情是难以平静的。回想当初我不愿意和她结婚,结婚以后却不愿离开他,如今我是多么深切地怀念他呵!如果他还没有被人忘却的话,我以为他对革命、对人民忠心耿耿,永不忘本,这些方面是值得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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