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您父亲这位“不认钱”的财政部长,却能把国家的钱管理得井井有条。上世纪50年代空前高涨的建设热情使很多人忽视了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他始终理智地坚持“有多少钱办多少事”的原则,在1961年面对自然灾害带来的粮食危机,他大胆提出当年增加30亿斤粮食进口、减少40亿斤粮食征购的建议,缓解了人民群众最基本的吃饭问题。
李紫阳:三年自然灾害闯过去以后,1964、1965年那阵,我们国家既无内债,又无外债。那时我小学刚刚毕业,才13岁,就很自豪啊。我父亲那时才看到一点笑脸,以前是很少有笑脸。可是笑了没几天,“文革”就开始了。
记者:“文革”时期,我国的经济秩序受到很大破坏,您父亲也受到了冲击,他还能正常工作吗?
李紫阳:1966年“文革”开始了,我们那时候住在中南海里,中南海外面全都围着造反派,搭着小棚子,天天有传单,天天有标语,什么“打倒大叛徒李先念”之类的东西特别特别多。我父亲对我们要求比较严格,不允许我们出去乱说,非常非常谨慎。
那时候是造反派什么时候揪你,什么时候就得去做检讨,但是经济工作不能没有人管,他是先去接受批判,批判回来再继续他的工作。
记者:您父亲大概是在“文革”中唯一没有被打倒的副总理了,他为什么在那个时期还有工作的权力呢?
李紫阳:一个是毛主席比较信任他,总理还希望他做大量的工作,再一个呢就是我爸爸为人非常忠诚、老实、勤俭,作为造反派来讲,也没有抓到什么辫子。“四人帮”对他也没有什么辫子可抓,所以他处于这么一种状态下,一边接受批判,一边协助总理做了大量的工作,维持着国家的国民经济。他一直在工作,没有停过。在“文化大革命”这种情况下,还引进了许多大型设备,湖北的1米7的轧钢什么的,做了很多工作。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人,我始终都这么认为的。
记者:他的内心应该也是很痛苦的,他的这种痛苦在你们面前表露过吗?
李紫阳:他很少表露。“文革”时我已经15岁了,这些情况呢我都比较清楚。他的内心确实还是很痛苦的,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但他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从来没说过。
“小李木匠”被下放到木材厂劳动
1967年1月起,“文化大革命”由此进入所谓“全面夺权”的新阶段。整个社会陷入无政府状态。面对这种局势,在1967年2月前后,谭震林、陈毅、叶剑英、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聂荣臻等政治局和军委的领导人,对中央文革小组的种种错误行为提出尖锐的批评,与林彪、江青一伙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从2月22日至3月18日,中央接连召开了7次会议,对谭震林、陈毅、叶剑英、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聂荣臻等进行了错误的批评,并将这次斗争定之以“二月逆流”的罪名。此后,中央政治局停止活动,中央文革小组完全取而代之。
记者:受“二月逆流”的影响,您父亲被迫劳动,有意思的是因为他小时候做过木匠,就被安排在北京木材厂。
李紫阳:我父亲是被安排在木材厂,可是到厂里,跟平常人一样,没什么架子,别看我爸爸这人平时不说话,但是说起话来有时候也是很幽默的,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工人就特别照顾他,在那种情况和环境下,他也能找到解脱的办法,心情反倒放松了一些。
记者:可是您那时还小,看到父亲被下放劳动,肯定会很莫名其妙,也会很害怕。当时您确实也受到了牵连,您当时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能想通吗?
李紫阳:我那时也是小,十七八岁,对这个事情不太了解也不相信,但是中央都这么传达了,我们也不能不信,所以感觉到自己也没办法了,自己在被窝里哭。
给我传达完“二月逆流”以后就把我弄到军粮城去种稻子,而且不准我给家里打电话,不能写信。回来以后,就不许我工作,那时候我还是个战士,那时候要深挖洞、广积粮嘛,就挖洞,拉沙子,拉水泥,这些活都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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