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梯子爬出来,然后跳下去,顺路就到了房后的晒谷场。阿正旺听见父亲说:是不是美帝搞的鬼?但也有乡亲说,或许是地里的大力士搞鬼。每过几分钟,大地就摇晃一阵。那是余震,阿正旺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害怕,和十几个乡亲们一起在晒谷场不敢动,连小便都就地解决。
阿正旺是幸运的,他一家人都活了下来。曾杰发睡在一楼的五个家属,却没有再看到天明的曙光。他的妻子和小女儿,因为在岳母家侥幸生还。这一晚,曾杰发担任生产队长的陶茂村,有167人丢掉了性命。阿正旺所在的大寨村情况好些,死了39人。
邻近的峨山县小街公社,有40多名“牛鬼蛇神”因祸得福。他们从昆明工学院来到这里的五七干校学习,被同行的革命群众安置在低矮的牛棚里。这一次地震,昆明工学院死了120人,几乎都是住在条件较好房屋中的革命群众。
当时在中科院昆明地球物理研究所工作的王凤起和他的同事,于1月5日凌晨赶到峨山县小街公社。“峨山旅馆最惨了,楼房几乎全部倒掉了,其中一个人躺在床上,上半身被悬在半空中,下半身则埋在废墟中,人已经死了。”王凤起说,当天正是赶集日,很多人住在旅馆里遇难。路边已经有了很多尸体,尸身上最多盖张席子,其中一个母亲侧身抱着孩子,孩子至死仍保持偎依妈妈的姿态,母子面孔都呈紫色,一看就是闷死的。
给王凤起印象较深的,还有位于峨山县的某部队营房的惨况。据了解,该营房内有1969年冬季刚刚入伍的136名女兵,地震开始时房屋并未立即倒塌,她们身着内衣快速奔出营房,但一声哨响后,部队首长发出“保护油库”的动员令,准备集合的女兵开始进屋穿衣,随即被余震导致的垮塌掩埋。
地震波及了7个县,其中死亡人数最多的是建水县,官方事后公布的数字为7451人。而通海地震共造成15621人死亡,其中死绝户数为836户,而受伤总数是26783人。该死伤人数统计依据的是1970年4月15日各县上报的数据。而记者查档发现,在4月15日之后,峨山县与建水县均曾上报过修正的死亡人数,两者相加较此前多了180名逝者。亦即,此次死亡总数至少应为15801人。
毛主席思想指引救灾
天亮之后,在村里的晒谷场上,阿正旺和乡亲们看到有飞机在上空巡视。有些村民误认为是敌机前来轰炸,事实上是得知消息的政府利用飞机在空投食品。
战争一触即发的宣传早已深入人心,而防震的知识则匮乏得近于零,以至于地震发生的当晚,很多村落不敢点火照明,更多人跑到山上躲藏,失却了救人的第一先机。村民们的互救由亲属邻里开始,待到部队陆续赶到,这个千疮百孔的震区才开始稳住救灾的阵脚。救人、埋尸、医伤、发粮、建房……这中间流传着很多感人的事迹。“我们什么考虑都没有,只想能多活几天。如果没有党和政府的支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曾杰发因此内心充满感激。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一场从天而降的灾害,有时可以消弭日常的派系之争。中科院昆明地球物理研究所内部曾进行过激烈的武斗,其地震台的山头曾被武斗者占领,还埋了地雷。但是据当时在该所一室地震地质组工作的王凤起回忆,得知地震的消息后,对立的两派都集中精力奔赴灾区考察。但在灾区,阶级斗争的影子仍或隐或现,通海县的杨家荣说,他家邻居一个老太太当晚坐在半塌的屋顶上呼救,但没人管她,他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施以援手,但父亲甩了一句“她是地主婆”后就没有任何动作,是解放军天明后赶来才把她救下。
14岁的阿正旺也记得,政府在发衣服的时候,会给贫农两套,而富农只有一套,盖房时也会先照顾根正苗红的家庭。甚至于在其他省市支援灾区的红宝书上,有些都特地注明捐给受灾的贫下中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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