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亚金
谭亚洞
陈亚扁
陈金玉
CCTV纪事:慰安妇:记忆深处的伤痛
陈金玉(78岁):……我经常梦到在山坡上,有日本人来追我,我就跑,跑到哪里都看到日本人,到处都是光溜溜的,没有躲藏的地方。我惊醒过来,吓得要死,心怦怦乱跳,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谭亚洞(80岁):梦什么?梦见杀人,梦见把人埋在土里面,很害怕。
林亚金(81岁):总是做梦梦到躲到山洞里,被人追。心惊肉跳。总是被别人抓回来。
陈亚扁(79岁):从那个地方回来,晚上都会做噩梦。
有时候朦朦胧胧就看见有人到这里来压住我,经常吓得一晚上都无法入睡。
她们都是生活在海南偏远山区的黎族阿婆,从十几岁开始,这样的噩梦就始终缠绕着她们,60多年来,从没有间断过。
海南三亚崖城的慰安所
1939年,侵华日军占领海南岛后,先后在三亚、陵水、保亭等地建立多个慰安所。被抓进慰安所的,大多都是只有十几岁的黎族和苗族女孩子,阿婆们的噩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2006年2月,一些日本民间友好人士来到海南,和他们一起同行的还有中国律师康健。从1995年开始,康健律师和这些日本人一直无偿地为中国战争受害者提供帮助。这两个日本年轻人是第一次来中国。
在海南陵水县,康律师介绍:昭和14年4月21日,1939年,凌水占领,井上部队,这就是当年日军占领后,占领了凌水,很不容易攻打,刻在了这个大石头上。这个部队的驻扎地咱们呆会儿能看到,就是现在的凌水县政府的大院。那就是县政府,我记得是正对着,但是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林亚金:我们到田间那里去割水稻,后来就听到乡村四面山都响起枪声,就看到鬼子扛着枪冲过来,我们就往一个小山头里跑,但是,跑了没有多久,就被包围起来抓到了。
谭亚洞:当时我们去山上割山栏稻,几个鬼子去山上打鸟,看到我们,就从背后把我们按倒,用脚踹我,把我踢翻了。我要爬起来的时候,他们又冲过来又打又骂。衣服都被撕烂了,筒裙也烂了,不像样了,脸上也被灌木刺的都是血。
这个小山坡就是曾经关押林亚金和谭亚洞阿婆的地方,当时侵华日军在那里建了一个慰安所,现在慰安所的房子早已被拆掉了,只剩下了这些当年日军军工厂的石墩。虽然事隔多年,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然而阿婆的记忆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林亚金:那些鬼子随时都可以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其中有一个很高大的日本兵,一边欺负我,一边吸烟,因为当时我在反抗,他就拿烟头点在我的脸上,用那个烟头烧我的脸。
那一年,林亚金阿婆只有16岁,而这样无休无止地摧残,每天都要进行,被折磨了近一年后,她的身体被彻底摧毁了。
林亚金:关押的时间太长了,眼睛也是红红的,看东西都不清楚。又经常被强奸,小便的时候都是红红的,
采访这些阿婆,我们内心一直充满着矛盾与不安,我们很想知道,慰安所的日子给她们留下了怎样的伤痛;同时,我们也十分清楚,说出不堪回首的过去,对阿婆们来说,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但是,面对我们的镜头,面对过去的苦难,80多岁的阿婆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坚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阿诗的惨剧
谭亚洞当时17岁,其他被日本人糟蹋的小孩,有的还没她大。
谭亚洞阿婆和我们谈起了一段至今都会让她不寒而栗的往事:当时慰安所里有一个女孩,叫阿诗,阿诗很不幸,被日军强暴后,怀孕了;但是当时日军规定,为保证所谓血统的纯正,慰安所里的女人不允许怀孕,更不允许生孩子,于是阿诗被抓了出来。
谭亚洞:阿诗被日本人抓出来了,她说我都快生小孩了,差不多10天就要生了,但是日本人根本不听,把她绑在树上,用刺刀破开她的肚子,那个小孩掉下来,当时那个孩子还会动,还在哭呢。
阿诗被日本人打的时候,我们被命令在路边排队。统统去现场观摩,去看。当时我们在这里,她在那边。距离很近,有40米这样。
记者:害怕吗?
谭亚洞:我怕的都哭了,很多人被吓得当场哭了,日本人说你们哭什么?谁哭就把谁抓出来。不准说话,不准闭上眼睛,要看着,记住这个教训。母亲先死了,把孩子剖出来,孩子哭了一声也死了。
谭亚洞阿婆说:经常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到这个梦。我现在给你们讲这件事情,晚上还会梦到,不好睡,这种梦经常让我一个晚上都睡不了。
这段往事阿婆很少对人提起,包括自己身边的亲人,也从来没有说过。她都不敢告诉他们,怕他们听了害怕。因为我们来采访,她才把这件事讲出来,平时不敢讲,一讲就睡不了觉。
阿婆的话给了我们很大触动,我们无法想象,当年遭受的磨难,在阿婆的心里留下了怎样的创伤。我们更无法想象,我们走后的这一个夜晚,阿婆将会怎样度过。
陈阿婆的噩梦
在海南三亚藤桥侵华日军炮楼旧址,作为日本的年轻人,金子美晴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只能从战争残存的旧址了解当年发生了什么。
金子美晴:这么偏僻的地方,日本军队当时居然来到这里,我就想他们为什么会跑这么远来做那样的坏事呢?这些历史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无论是教科书还是老师都没教过。作为人类,怎么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呢?人类杀害人类,日本士兵强奸中国妇女,这些事情听起来简直不能相信,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个疑问一直在我心里。
这是位于三亚藤桥侵华日军的一个慰安所旧址,几年前,被一场大火毁掉了,现在,只剩下这些残垣断壁还见证着过去的历史。
在这个慰安所,曾经有十几个黎族女孩被日军蹂躏,陈亚扁就是其中的一个,她被抓进慰安所的时候,才只有14岁。
一周后,陈亚扁阿婆将以原告的身份去日本出庭作证,出庭前,中日律师要进行最后一次调查取证。
陈亚扁从小在黎族山寨里长大,不会讲普通话,每次日本律师调查取证,他们都要通过日语和黎语两个翻译进行交流。
日语翻译:请阿婆讲一下,这一生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最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黎语翻译:最悲惨最痛苦的事,就是她的后半生没人管,因为没有生男孩,这是最悲惨的,最高兴的是她能够有今天去日本打官司,把官司打赢是她最高兴的。
日语翻译:对她的婚姻生活,对她结婚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陈亚扁:生孩子不好生,都要医生帮忙。
黎语翻译:造成影响最大的是她心里上面,就是结了婚之后,怀孕,怀孩子的时候,总共怀了九个,后来怀八个都怀不成。
日语翻译:怀孕多长时间流的产知道吗?
陈亚扁:五六个月,10个月。孩子都死在肚子里。
黎语翻译:她说怀孕六个月,五个月,或者10个月,在肚子里就死了。正是因为被日军强暴所造成的结果。
日语翻译:那么就是因为她这么多次流产,老公有没有责备给她?
陈亚扁:没有。
黎语翻译:老公不责备她,但是她感觉很伤心。
日语翻译:就说她怀孕,有时候到第五个月,第六个月流产,那大概她流产之前,有没有感觉到肚子里胎动?
陈亚扁:有感觉到动,但是都死在肚子里了。
黎语翻译:她说也感觉到动,小孩动。
日语翻译:有没有告诉过自己的老公,自己的小孩在肚子里在动?
陈亚扁:告诉了。
日语翻译:她说也有告诉他。
黎语翻译:就比如说老公看她怀孕了,很关照她,用手摸她的肚子,感觉小孩的时候这种事情有没有?
陈亚扁:有
日本律师杉蒲:阿婆有没有觉得这么多次小孩都流产了,特别对不起老公,那种感觉,就会感觉非常对不起的老公,这种心情有过没有?
陈亚扁:我气,他也气,但是他都没有骂我。
黎语翻译:她说,也是想说,对不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自己忍耐着,就说感觉真对不起。
日语翻译:就说以前曾经阿婆说过,因为这件事寻过短见,有这种事情吗?
陈亚扁:有,有这种念头。
黎语翻译:她说也有这种想法,说,算了吧,把那个命就了结一下,但是老公安慰她说,不要,要坚持,坚持下去会成功的。
陈亚扁:全身疼,胸口疼,下面疼,都动不了。梦见人家强暴她,老是怕。
黎语翻译:做噩梦,看见日本兵来强暴她,老是睡不着这样子,睡睡就起来。
日语翻译:现在能不能记一下每个月大概有多长时间会做一次这种噩梦?
陈亚扁:一个月,十天都有了。怕阿。
黎语翻译:一个月都有,十天左右这样熬夜,睡不了觉,很怕,坐起来哭。
陈亚扁阿婆的家,非常冷清,她告诉我们,平时这里只有她一个人,陪伴她的,只有丈夫的一张照片。
这个普通的复员军人证书,无论到哪,阿婆都带着,从不离身。
记者:阿婆为什么一直留着这个?
陈亚扁:放在那里面就不怕。他是当兵的,这个就好像是护身符,放在心里头,不会害怕。
陈亚扁:睡觉的时候我也带着它,晚上做噩梦被吓醒,就会马上把它拿出来,把它放在那里就觉得不怕。
26岁的时候,陈亚扁阿婆嫁给了这个男人,他没有在意阿婆的过去,还给了阿婆一个踏实温暖的家,8年前,丈夫因病去世了,他们唯一的女儿也出嫁离开了。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阿婆一个人。
陈亚扁:苦啊,阿婆苦啊。没有男孩子,就只有一个女孩子,阿婆真的很苦。生儿子,就可以养我一辈子,女孩,就要嫁到别人的家去。
在结束了对陈亚扁阿婆的调查取证之后,这些日本民间友好人士专门抽出时间去看望其他几位阿婆,阿婆们全部居住在偏远的黎族山寨里,路又不好走,一天只能走访两家,其中林亚金阿婆的家最远,他们首先来到了这里。
曾经因为村里人歧视 林阿婆被迫住到山上去了
日本律师和阿婆交流,这样的场景,是在这些日本民间友好人士来了多次之后才出现的。第一次见到这些日本人的时候,阿婆们从心理上并不能完全接受。
板口祯彦:直到现在我都还清楚的记得,1999年11月,我第一次来海南岛取证的时候,见到的两个阿婆。那时跟她们谈话,发现她们的目光里充满着敌视,当年曾经有过那样悲惨的遭遇,而现在站在她们面前听她们讲话的就是日本男性,尤其谈话还不得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被日本军人强奸的情景,这种敌视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林亚金,82岁,黎族,16岁被抓,在A2次什浪村,什君迈B南林等日军据点关押了一年。
和其他几位阿婆一样,慰安所不堪回首的日子,使阿婆的生活一直笼罩在阴影中。结婚后,她只和丈夫一起生活了3年,丈夫就因病去世了,对于自己过去的经历,阿婆一直觉得难以启齿,直到丈夫去世,都没有告诉他。
林亚金:一直都不知道。我不说他也不知道,一直都没有告诉他。
记者:丈夫对您好吗?
林亚金:好。
林亚金:他从来没有骂过我,打过我。他在外面工作,回家也从来不唠叨。他也从来不跟邻居们吵架。
翻译:怎么没有跟他说,他不是跟你很好么。
林亚金:好是好,但是没有说。怕别人知道。你不能什么都说出来,让别人知道了,别人可能会骂你老公讨了一个被日本鬼子强奸过的女人。
虽然林亚金阿婆没有说,丈夫后来还是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夫妻二人一直回避这个话题。
由于被日军强暴,林亚金阿婆的身体从年轻时就很差,结婚后一直不能生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村里人对阿婆过往的经历一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议论。
林亚金:什么时候别人都这样说我,没有小孩,村里面都讲,就是因为那个事情,因为被日本人欺负过,村里人才这样对我。
因为村里人的不理解,阿婆曾经离开家,一个人住到了山上。
康健律师第一次见到林亚金阿婆的时候,她还在山上住着,没有搬下来。
康律师:97年底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林亚金非常孤独地住在当地一个半山坡的农场废弃的房子里,到她住的地方,得脱了鞋,拖了袜子,趟水过去,没有路,没有桥。就这么一个地方,好像跟你隔绝了的一个地方。我们谈话的时候,有一个牛,铃声一直在响。她养的,陪着她,作伴。就自己住在那里,清静。70多岁了,住在哪,家徒四壁,但是很整齐。
后来,林亚金阿婆的故事被媒体报道了出去,村里人了解到她痛苦的遭遇,对阿婆的看法也开始有了转变。
康律师:98年的时候搬下来了,搬回村里住了。林亚金能跟村子里的人交流了,能回村子里住,就好多了,原来都不能回村子里住,这本身就是改变。
现在,林亚金阿婆和养子一家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平静。阿婆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但是每当有客人来的时候,都会多准备几个菜招待客人,这一天,因为我们的到来,阿婆还特意到村子里打了酒。
阿婆和村里人打招呼,说笑。
和阿婆告别,阿婆一直在招手送。
在我们之前,这里来过很多人看望过林亚金阿婆,有媒体的记者,有律师,有中日民间友好人士,我们相信,对每一个来看望过她、关心过她的人,阿婆都会这样送他们,因为,阿婆这一辈子得到的关心太少了。
不回避自己遭遇的陈阿婆
陈金玉是我们采访到的第四个阿婆,对于过去的经历,她同样没有回避。
陈金玉:因为以前有过这个事实,我应该把过去的事情讲出来,叫大家知道。就像你们现在来采访,我也接受下来,难道让我逃避吗?
陈金玉阿婆的噩梦是从没有向日本鬼子敬礼开始的。
陈金玉:每次经过日本军营的时候,我们都被要求要敬礼,那一天,我路过门口的时候,没有立正敬礼,结果就被抓起来,要进行体罚。
翻译:当时罚她做四角牛,四肢是这样子趴下来。她是脚这样子,是这样子,你要是压下去,下面就有一个军刀,要是往上呢,上面也有一个军刀。是这样子,用手指就这样子,那我做不了。足足罚她三个钟头。
陈金玉:要死人呢。
陈金玉:很苦啊,全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在地下面都打滚,泥浆都打出来了。
在大雨中,陈金玉阿婆被整整折磨了三个小时,但是,当时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噩梦才刚刚开始。
陈金玉:从那以后,日本队长就专门盯上我,作为强暴的对象。还小呢,14岁被强奸。那时候还没有来月经。
当年,被日军强暴的时候,陈金玉阿婆的年龄和这些女孩子差不多,她也曾经有过这样快乐的少女时光,但是,就是这个地方,改变了阿婆的一生。
在距离河边100米的地方,就是当年关押陈金玉的慰安所,几年前,老房子刚被拆掉,改成了商铺。
保亭县加茂农场,慰安所所在地。
被抓到这里的第三天,趁着到河边洗澡的机会,陈金玉曾经试图逃跑,但很快她就被抓了回来。
陈金玉:后来看到我,就把我抓去,绑在树上,用棍子打我。还拿东西划我的脸。他说,你漂亮是吧,我就用刀划你的脸。脸上出了很血,被绑的地方都是血了。满身都是血,因为过后我又想办法要逃跑,就用棍子打我的胸部,很痛苦…
陈金玉阿婆先后逃跑了三次,但都没有成功。
陈金玉:日本鬼子都是畜生。哪懂什么东西。看见女人就像看见命一样。苦就是苦啊,不说了,再说我就哭了。
半个小时之后,阿婆走出了房子,她说可以继续接受我们的采访。
陈金玉阿婆心灵手巧,至今还保留着黎族人的习惯,自己纺棉花,自己做筒裙。陈金玉阿婆生了5个孩子,本来,她应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但是,自从结婚以后,阿婆一直都没有享受到为人妻为人母的快乐。
记者:结婚之前丈夫知道过去的事吗?
陈金玉:不知道这个事,婚事是由父母作主的,没跟他说我过去的事。他后来知道了以后想把我扔出去,他说我被日本人强暴过,所以不要我了,后来因为他父母反对才没有离婚。在这个家里,阿婆一直过着孤独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在打理,从丈夫去世到现在,已经快20年了。
陈金玉:感觉很孤单,但是因为过去的事情,小孩才不想跟我住在一起,我也不好意思跟小孩在一起住。
在陈金玉阿婆家里,我们发现了老人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
陈金玉:跟我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了。
已离开人世的两位苦难阿婆
从2001年海南8位阿婆的故事公开之后到现在,6年的时间过去了,8位阿婆当中已经有两人先后去世。
这是黄玉凤阿婆的家,她是在4年前去世的。
黄玉风,黎族;2003年病故。
黄玉凤丈夫:这个是阿婆,这个也是阿婆,这个也是她。
在黄玉凤阿婆14岁的时候,由父母作主,和阿公定了娃娃亲。订婚后不久,阿婆就被抓进慰安所。让阿婆感到安慰的是,阿公并没有因为阿婆的那段经历而退婚。
黄丈夫:我也不嫌弃她。当时日本人有枪有炮,势力大,是硬抢过去的,我也没办法。不过她爱我,我也爱她,我也不能扔下她,她是被日本人硬抢过去的。
结婚后,黄玉风阿婆和丈夫一起生活了53年,因为没有儿女,阿婆和阿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2003年,黄玉凤阿婆离开了这个世界。由于曾被日军蹂躏,阿婆一直无法生育,这也是她作为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遗憾。
考虑到没有子女,在阿婆去世之后,阿公为她做了一个特殊的墓地。
黄的丈夫:到老了我就想着没有人管了,以后到了清明节也没有人去拜,所以给阿婆座坟墓的时候,坟墓的下面我就用砖来砌,还铺上了一层水泥。上面一层我铺上了瓷砖,我把她砌得好好的,这样的话就不会长草了,即使以后世世代代没人来拜祭,我们也就不怕了。
在我们的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为我们担任翻译的陈厚志先生带我们来到了这里,这里埋葬着一个韩国老人,名叫朴来顺。和我们采访的其他几位阿婆一样,她也曾被关押在海南的慰安所。尽管陈厚志先生两年前来过这里,但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到处杂草丛生,朴来顺的墓碑寻找起来非常困难。
陈厚志:找到了,真不容易,韩国的阿妈妮。到处都是草。
朴来顺:1915年出生,韩国庆尚南道人。
这是朴来顺去世前两年,接受采访时的纪录。
1940年2月,日本军队在我的家乡征集年轻女子组成的“战后地勤服务队”,宣传说这是支持大东亚圣战,妇女到中国去只是做饭、洗衣、照顾伤员,每月还有工资可以寄回养家,我当然愿意。
1941年2月,我抵达海南,那一年我26岁。
3月16日,我终身难忘的屈辱日子。那一天,我们被日军强暴。
日本战败后,我由于身体虚弱,留在了中国。1948年,我和朝鲜人石建顺结婚,虽然没有儿女,但生活还是美好的。
1955年,与我相依为命的石建顺病故了,扔下我一个人。
从26岁离开父母亲人来到中国,到79岁去世,朴来顺一直没有回过故乡。
你问我想不想回韩国,我不想回去了,在韩国我只生活了25年,而在中国我生活了53年,大家像姐妹一样对待我,没有歧视我这样饱受屈辱的女人,我舍不得离开。我只祈望以后再也不要发生可怕的战争,这是我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