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临近,毛忠国从县城开完永昌县第一届参议会后,一身荣耀的回到金川峡毛家庄子。毛忠国到家后,把他的小脚女人毛王氏吓了一大跳。她丈夫开会去时身穿长袍马褂,一头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脑勺后,回来时却穿了一身中山制服,头戴礼帽,完全变了模样,他的这一身新潮打扮,登时惊得毛王氏眼球发直,嘴巴张大,愣了半天,待反应过来后“啊呀!”高声大叫:
“你……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毛忠国洋洋得意: “咋了?不好看?” 毛王氏撅着嘴: “日眼死了?!就像一个街头耍猴卖艺的河南担!” 毛忠国听了捧腹大笑: “你呀!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毛忠国笑毕摘下礼帽,新式发型又让毛王氏大吃一惊。毛王氏: “辫子呢?” 毛忠国笑了: “剪了。县政府要求所有的参议员都要一律剪掉辫子。” 小脚女人: “你的那身衣服呢?” 毛忠国: “扔了。送给乞丐了。” 毛王氏更觉得不可思议,责备: “我的天呀!你怎么不把你自个儿也扔了?” 毛忠国朗声大笑: “扔了!不急死你了?!” 这时候,邻里乡党听说毛忠国从县城开会回来带回许多新闻,一大群人涌进高宅大院看热闹来了,其中有许多的老汉、老婆、女人和碎脑娃娃,众人喜眉笑眼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啊呀!那长不长,短不短的衣服猴里猴气。真的难看。” 有人: “没有辫子,真的像一个疯子!” 有人: “像一个妖怪。” 有人: “不像男人,是一个二胰子(二毬货)。” 面对众人的评头论足,毛忠国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一幅乐观豁达的样子。他被问烦时: “参议员都是这个样子嘛。我有啥办法。” 邻里乡党走了以后,毛忠国在镜子前面仔细欣赏自己的衣服。他转来转去,望着自己的反影,感到很满意。他对女人说: “县政府在会上正式通过我去书院教书的事情,过完年咱们就动身,你把我的那些生活用品收拾一下,你也去!” 毛王氏感到不解: “你去当先生,我又不去当先生。去做啥哩。” 毛忠国: “你呀!你不去,我吃啥喝啥哩?” 毛王氏这才明白老伴要她去的理由: “要是我跟着你去了,谁来料理家务?” 毛忠国口气轻松地说: “这好办。全部交给管家好了。”
第二年春天,毛忠国带着老伴一起搬进了云川书院,开始了他的执教生涯。云川书院坐落在县城的西北角。整个书院呈四合院结构,坐北向南。书院大门是西北地区常见的那种雕梁画栋飞檐斗壁的门楼。穿过门楼,中间有明经堂八间。东面是书斋,西面是伙房,穿过明经堂就到了后院的操场。书院四周有几十棵高大的白杨树,插入云霄,几乎要把天空密封起来。在毛忠国来之前,因连年的兵荒马乱,这里好几年不见学生娃的身影了。书院里杂草丛生,长得齐腰高了。明经堂成了乞丐露宿的场所,散发着浓浓的臭味儿。墙皮剥落,墙眼里成了麻雀产蛋孵雏的“安乐窝!”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神台上缺胳膊少腿的孔夫子像,上面灰尘积了铜钱一样厚。东面书斋和西面伙房东倒西歪,偌大的一个书院阴森森寒气逼人。
毛忠国搬到书院后,这里顿时有了生气罗!他从街道上雇来三个短工,铲掉院里的枯草,打扫干净院里的枯枝败叶。毛忠国背着双手在明经堂里转了一圈儿。缺胳膊少腿的孔夫子像咋看咋碍眼。他决定废除这尊残破神像。他喊来三个短工帮忙推到神像,这时三个短工愄怯怕遭报应不敢动手。毛忠国有点火了,他告诉民工说,娃娃们来这里是读书认字的,又不是来烧香拨火磕头的,看那神像龇牙咧嘴神像待在这里,谁家的娃娃还敢来这里读书?于是他挽起袖子亲自动手把塑像推倒了。之后,毛忠国用有限的经费,雇佣了几个木匠,伐了书院后面的几棵大树,割制了一些桌子板凳。又雇佣二十几个泥水匠翻修了书斋、伙房,重新盘了灶头。好家伙!没用多少日子,就把一个破烂不堪的书院整修一新了。
开学典礼隆重而又简朴。开学之日,黎县长率领县政府一帮职员来主持开学仪式,县长亲自挂牌放炮主持开学典礼。城乡贤达绅士被毛先生的这个义举感动不请自到。他们纷纷解囊捐助。云水镇镇长亲自给毛忠国披红挂花,作揖打躬表示敬意,把毛忠国激动的热泪横流。黎县长致词后,向毛忠国深深鞠了一躬:
“毛县长为永昌人民办了一件功德无量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治国安邦教育为先,了不起!” 毛忠国握着县长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 “老朽愿做蜡烛、春蚕!” 黎县长鼓励说: “兴办学堂是教育的基础。你就在这里放心地教书,有啥困难及时找我,县政府会帮助你解决困难的,永昌老百姓的子女读书重任就靠你了,责任重大!” 毛忠国很感动: “承蒙县长的关怀,我尽力而为。黎县长,在下请求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称呼我本人毛县长了,就叫我毛先生吧!我觉得这样的称呼非常符合我现在的真实身份。” 黎县长笑了: “好呀!传道授业解惑,这是当先生的主要职责,好!叫先生合适!” 这时候,一大群流着鼻涕的碎脑娃娃齐刷刷地跪在毛先生的脚下,向先生行跪拜大礼。毛先生打躬作揖要娃娃们起来。孩子们虔诚地叩头后走进学堂,云川书院正式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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