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季钦伟今日凌晨微信通报王甲升老人逝世的噩耗。我连忙打开电脑,果然王祖怡于昨晚22时许已从美国发来电子邮件,告知父亲王甲升不幸于七月一日去世了,甚是突然,丧父之痛,刻骨铭心,无以言表,父亲的葬礼将于七月八日上午举行。
2007年夏,王甲升老人(左)从美国回到义乌崇山村省亲,在义乌最后的留影。
第一次听说王甲升,是2000年与高级工程师沈泳元一起创建义乌首家饮用离子水实验室时,沈工常常念叨他的这位抗战时期曾一起逃亡游学的少年同学,系流体力学、空气动力学及航空教育方面的著名学者。2007年,78岁的王甲升携妻子顾秀宝及女儿祖怡从美国回到义乌崇山村省亲,曾唯一一次来到我妻子刘璐开在义乌老火车站旁的饭店做客,我们却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交,约定每周通电话,都是他晚间20时从美国打过来,有时连续几天每天一小时,无话不谈。大约前年初,他突然一个月没来电话,原来是生病了,两腿血管堵塞不能走路。恢复既定通话时,他重重叮嘱,再若是一个月没电话,就表明自己已不在人世了。如今确已一语成谶!
十年跨越太平洋时空的电波,聆听王老诲人不倦所存至深的记忆,既是一位善于耳提面命的长者,也是一位乡愁亲切的老小孩。诸如那些“超高音速”、“源于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张量分析”、“绝对零度不可达”、“《史记》的背诵”等等,渊博的知识令人高山仰止。从解放前入学交大,到教授上海机械学院,到西工大从事教学科研,数十年间,桃李遍天下,多有各行各业的专家学者。他极力推崇同乡、师长兼同事、西工大老校长季文美,当年上书邓小平恢复我国大飞机研制的冲天豪情,他邀约多名院士参与在义乌工商学院设立了“文美教育科研中心”;他与中科院院士刘高联合著《张量分析及其应用》一书是国内外不少高校研究固体力学及流体力学的重要教学工具;他编撰的航空教育方面的高校教材,曾在全国七千多优秀教材中脱颖而出荣获国家教委特等奖——今年四月初,清华大学汪泰钧教授赴美看望王老时,王老专门嘱托汪教授给我带来了这本教材!
最令王老神伤的莫过于停驻在少年时期的崇山细菌战鼠疫惨案中幸存的乡殇记忆,不知道在我耳边呜咽了多少回,我已把此收录于义乌档案馆的《崇山鼠疫》光碟,最后联系了省社科院研究员赵福莲,编入《义乌细菌战受害者口述史》一书,成为日本侵华细菌战犯罪史的铁证。王老印证1942年秋,沦陷于日寇铁蹄下的家乡崇山村,远房堂兄王焕章突患鼠疫身亡成为首例细菌战受害者,自此一场深重灾难降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全村死难400余人,其中包括三哥王甲昌、大姐王惠香,自己则死里逃生。我们要向日本讨回公道,我们一定要超越日本!这是他从小励志教育救国的动力,晚年他积极支持王选和细菌战受害者对日索赔国际诉讼维权。
前年始,王老除了遗憾不能落叶归根,耿耿于怀的还有两件事,一是父亲遗留在上海和家乡崇山村的各一处老房子,是否能够继续发挥作用,表示愿意动员家人献出崇山村老房改造成诊所造福于民;一是上海老房子里数十年积累的一屋子教材书籍,能否有人整理保管使用起来。王老甚至一次次抓差,要我了解、遴选一下那些资料,可以从事编撰科学家传记,包括季文美、钱学森及其美国揽回的助手罗时钧等科学家的事迹等。为了筹措组稿编辑出版经费,前年王老还动员夫人顾秀宝担任顾问的两家美国医院的医生、护士家属与义乌做生意,分工我和妻子负责进货,王老及家人在美国负责销售。通过快递,我把“新光饰品”等商品发往了美国马里兰州王老的家,然而,近年美国经济疲软,一些小商品生意也受到了影响,难以为继。现在看来,王老的这些主张,已遗为憾事,虽然我曾为王选和细菌战受害者采写、发布、刊载过数百篇文章,但要为科学家写传记是我个人写作能力和水平无法逾越的挑战,没有王老的指点和帮助,就更不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