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学习结束后被推荐到《人民日报》当实习记者时,使我有机会能采访到一些知名人士。
这一年3月28日,经时任国务院参事室办公室主任的王海容介绍,我来到了当时68岁的国务院离休干部柳晓昂家中。想了解当年毛泽东主席与柳的母亲李淑一四次致信的情况。遗憾的是,年逾九旬的李淑一老人因病住院,柳老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询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善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柳老说,这首词《蝶恋花•答李淑一》寄托了毛主席对爱人杨开慧烈士和亲密的战友、我的先父柳直荀烈士的无限深情。这首词是毛主席在给我母亲的第二封信中送给我母亲的。
毛主席在操劳国家大事,日理万机之际,还对昔日战友柳直荀烈士的遗孀和旧友寄以极大的关怀,使我们全家十分感动。
解放后,毛主席一共给我母亲写了4封信。第一封信是1950年4月18日写的,1950年1月17日,母亲给毛主席写过一封信,祝贺他领导中国人民扭转乾坤的胜利,并将她在白区20多年的生活情况告诉了毛主席。毛主席3月15日从苏联访问回京,于4月18日及时回了信。信中说:“直荀牺牲,抚孤成立,艰苦备尝,极为佩慰。”勉励母亲在工作之暇,学习马列著作,还问候我的爷爷(即柳直荀烈士的父亲)柳午亭先生和外祖父李肖聃先生。柳、李两位老先生是杨开慧的父亲杨怀中先生的留日同学和好友,毛主席在青年时代,曾就体育锻炼和古典文学等问题分别请教过两位,所以毛主席十分尊重两老,每次写信,都要关心和问候。
第二封信是在1957年5月11日写的。1957年1月,发表了毛主席18首诗词,母亲爱不释手,不几天就读熟了。她想起,毛主席在和杨开慧交朋友的时候,填过一首《虞美人》词赠给杨开慧,杨开慧当时告诉了她。词是这样写的: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怎难明,无奈披衣起坐薄寒中。晓来百念皆灰烬,倦极身无凭,一勾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母亲写信给毛主席,请他把送给杨开慧的词写给她,作为纪念,并且把她在1933年听说父亲牺牲,结想成梦,和泪填的《菩萨蛮》词一首,送请毛主席指正。词的内容是这样的:
兰闺索寞翻身早,夜来触动愁多少。底事太难堪,惊依晓梦残。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杉清泪滋。
5月11日,毛主席又回了信,说:“大作读毕。感慨系之。开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写了罢。有《游仙》一首赠。”毛主席接着在信中写了这首光辉的词作《蝶恋花》。母亲收到毛主席赠予的这首词,很是高兴。这首词经毛主席同意,首先在湖南师范学院院刊上发表。接着,上海《文汇报》、《人民日报》和全国各地报纸都发表了这首词,并传到了国外。关于这首词的歌、舞、剧也相继出现。毛主席怀友诗词不多,可以说这首词是珍品中的珍品,具有深厚的艺术魅力和巨大的感染力。后来,毛主席又把《赠李淑一》改为《答李淑一》,更切词意了。比如,母亲在《菩萨蛮》里写道:“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主席的词中回答了征人的去处:“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母亲的《菩萨蛮》末两句是:“醒忆别伊时,满杉清泪滋”,毛主席答的是:“忽报人间善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母亲是在想念传闻中牺牲了的亲人,主席是答我烈士忠魂也因人民革命胜利而高兴落泪。主席的词写出了烈士的高尚革命气节和伟大革命精神,主席是了解他们的。
第三封信是1957年12月17日写的。1957年5月11日,毛主席在挥笔写下了那著名的光辉词作《蝶恋花•答李淑一》的同时,在这封信里,毛主席还指出,要母亲在暑假或寒假到板仓代他看一看开慧的墓。遵照毛主席的意思,母亲和开慧的兄嫂杨开智、李崇德同志,以及湖南省民政厅的同志一道,于7月10日祭扫了开慧烈士的墓。在花木葱郁的开慧墓前,母亲敬上鲜花和香果,含着热泪诵读祭文。祭扫完毕,还一道观看了开慧的旧居,看了开慧和岸英、岸青童年时代的合影。母亲后来回忆说:“望着开慧那英姿焕发的容貌,她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热泪模糊了我的双眼。事后,母亲把祭文和祭扫的情况写信报告了毛主席。毛主席在12月17日给他写了第三封信,并随信寄去500元,“聊佐菽水”。这笔钱,母亲一直存着,作为纪念。
第四封信是在1959念9月27日写的。1959年6月27日,毛主席在湖南长沙容园接见了开慧的哥哥杨开智、嫂嫂李崇德和我母亲。下午3时,毛主席和他们见面了。母亲紧紧地握着毛主席的手,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才好,只是说:“毛主席啊!您送我一首《蝶恋花》词,我连回信不赢!”毛主席把我母亲介绍给在座的领导同志说:“她就是李淑一,开慧的好朋友,前年他把悼念直荀的词寄给我看,我就写了《蝶恋花》这首词和她,完全是照她的意思和的。”毛主席还亲切地问了她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母亲都一一作了回答。
毛主席接见他们之后,还同大家一起照了相,又留他们吃饭。席间,毛主席不断地往我母亲的盘子里夹菜,同时,又不断向她提些问题。
毛主席还对当时湖南省主席程潜说:“你认得她吗?她叫李淑一,李肖聃先生的女儿。肖聃先生是我的教师。她的家爷柳午亭先生,也是一个怪人,在旧社会不做官,打得一手好拳。”
母亲后来对我回忆说,6月,在长沙已经是很热的天气了,服务人员怕毛主席熬不过,就去开电扇。毛主席看见了,忙挥手阻止,风趣地说:“唉,唉,不要搞集体主义的。”他随手取出一把折扇,一面扇一面说:“还是搞个人主义的好。”
饭后,毛主席又和他们一同看了湘剧。散戏后,才一一和他们握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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