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顶记录 第贰天 2013年5月16日
白颐大哥早上五点就在他的夏尔巴协作明玛丹增的陪同下下撤回大本营了。我睡到八点才起床,点验装备时突然发现备用风镜和备用头灯忘记在冲顶包的头袋里没带上来,这可是要命的失误!上山时为了装下梯子,就没有背冲顶包而背了徒步用的大背包。赶忙请攀登队长斑鸠用电台与大本营联系,老杨回话说已经找到会让明玛丹增再上山时给我带上来并会在四号营地交给我,这下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从二号营地观察洛子壁上的三号营地非常清晰,三号营通往四号营的冰坡横切路线和黄色飘带岩壁路线也十分清楚,先期出发的各国攀登队员在线路上像蚂蚁般慢慢蠕动着。 明天队员将会分两个时段出发,我随第一队六点出发,第二队八点出发。今天静雪又送我一大包食品,我让拉克巴收进背包了;在山下出发前她得知我没有买到能量棒,还把自己的匀出三条给我;龙江大哥得知我烟抽完了,也慷慨地送了我一条,这些我都会铭记在心、感恩在心。 明天的路应该在五小时之内完成,最艰苦的应是从后天开始,连续四十八小时内将得不到休息而需不停地奔波。老杨在山下反复叮嘱:快,就成功了一半!
冲顶记录 第叁天 2013年5月17日
早上六点零五分从二号营地出发,用了三小时到达三号营地的冰壁下。最后这面五百多米的洛子冰壁耗时四小时,累得筋疲力尽。拉克巴在冰壁下多次问我是否需要用氧气,我谢绝了。七千多米的高度我能忍受多久就尽量忍受多久吧。看着有的队友戴上氧气面罩速度快了许多,我依然没有动心,我一定要按计划到三号营后晚上休息时再用。艰难困苦地爬到三号营,与夏尔巴队长和拉克巴三人挤进了陡坡上的一顶帐篷;喝了些拉克巴化雪烧的水,吃了一包肉干,吸了些氧,感觉很不错,就抽了两支烟准备睡了。其实感觉不用氧气也行,只是晚上睡觉时要加强一下,毕竟这是七千多米的高度,谁都担心出意外,尤其在过度劳累的时候。
冲顶记录 第肆天 2013年5月18日
早上五点三十八分从三号营地出发。今天用了氧气有如神助,一路领先,爬黄色飘带岩壁似乎也没费什么力气,只是偶尔的堵车过人有些危险。于中午十一点四十分抵达四号突击营地,用了整整六个小时,是全队第一个到达的。 四号营海拔七千九百米,位于珠峰和洛子峰之间的垭口山坳里,这里风极大,有许多被早期攀登者遗弃的帐篷,都已被大风撕成了五颜六色的彩带。 我们上来后并没有现成的帐篷,拉克巴在另两位夏尔巴伙伴的帮助下冒着大风艰难地扎下一顶帐篷并赶快把我安置进去。不到一小时,另一位刚爬上来没有帐篷的夏尔巴把他的老外客户硬塞了进来,拉克巴不太高兴,怕影响我休息,毕竟晚上就要冲顶;我倒不介意,望着这位黄头发高鼻子的仁兄像条垂死的鱼一般瘫在我的身旁呻吟,我不禁同情起他来,主动给他倒了水喝并示意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就扣上氧气面罩梦故国的周公去了,以致我后来在帐篷里过烟瘾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我昨晚睡觉氧气流量开到0.5,今天行军开到了2,一直用到四号营。拉克巴示意我抓紧时间休息,上山前计划的是晚上八点出发冲顶;如果一切顺利、体能也发挥正常、路上不堵车的话,我们应该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冲顶成功,也就是明天早上八点左右;老杨在出发前告诫过,速度过慢的话一定要放弃,否则会大大增加危险;我按今天的速度正常走,应该不会慢到哪里去。
冲顶记录 第伍天 2013年5月19日
昨天晚上十九点三十八分从四号突击营地出发,入夜一串灯光从营地绵延到山上,回头望去,对面洛子峰也是一串头灯的光往山顶延伸。一路不停地顺着安全绳索沿石壁、冰壁往上攀,路过以往遇难者的遗体大家也都熟视无睹,默默努力地攀登着, 我的攀登过程真是多灾多难:出发前我找到明玛丹增索要他帮我带上来的备用风镜和头灯,谁知出发前营地比较忙乱,他虽然把东西带了上来,却不知放到哪个帐篷里找不到了!我没有丝毫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在没有备用品的情况下出发;白颐大哥从美国带来的最新科技产品--充电发热防水手套由于是分指型的,使用起来比羽绒并指手套方便;电源分三档,技术解释说如开第一档可用十二个小时,第二档可用十个小时,第三档可用八个小时;在山下时专门请大本营的通讯总管、香港来的特邀专家博士哥哥帮我充满电并测量过,显示是满电,谁知我的手套用到四个小时就没电了,也许是我没有注意保管造成了低温耗电。刚开始没有觉察到,等发现左手中指发痛才注意到两只手套的指示灯都灭了,说明电已耗尽。我担心手指冻伤,拼命地揉搓左手中指,拉克巴也来帮我,搓完后马上取出备用的羽绒手套换上。刚到南峰顶(8700米左右)头灯突然灭了,试了几下灯还是打不开,而备用头灯在明玛丹增那里出发前没有找到,硬着头皮借后面队员的灯光勉强前行,一路跌跌撞撞;更要命的是还没爬到希拉里台阶,痔疮突然犯了!我精心呵护了近两个月的出气孔关键时刻一点面子都不讲,露出来的肉每次抬腿时与内裤的摩擦都让我钻心地疼痛,我频频咬牙蹙眉之时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周杰伦那厮唯一一首听得清楚的歌的歌词:“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又不禁哑然苦笑;右膝半月板破碎处的老伤也乘人之危,时不时地给我刺激一下,像是对我没有及时去医院为它治疗修整的报复,真是苦不堪言。 希拉里台阶上一道又一道岩壁和雪坡仿佛颇有耐性地考验着我的意志进而企图击垮我的精神,而我也在竭尽全力地与它抗争着;沉默而敏感的拉克巴明显觉察到了我的痛苦,无声地把他的安全锁与我的挂在了一起,几乎是拖着机械的我在走。突然他捅了一下埋头前行的我,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了天际间的第一道光,细而明亮地延伸到无穷无尽处;不多时,珠峰的雄伟山体在光的作用下于天地间形成了一座巨型金字塔,额的神!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终于,翻过了最后一道岩壁,终于,望见了魂牵梦绕的顶峰!它被一大堆经幡风马旗点缀簇拥着;终于,挪到了顶峰的那堆经幡下,先松了一口气,而后忘情地趴在那里磕了三个头,嘴里虔诚地默默念叨:“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山神!”这是尼泊尔时间2013年5月19日凌晨6点33分。从突击营地出发,历时十一个小时,克服千辛万苦终于圆梦,百感交集,此生无憾矣! 爬到墙一样的峰顶挂上安全锁骑在上面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直接投入祖国的怀抱。这时急着拍登顶照,相机却在拉克巴的怀里揣着,这货此时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未启封的信封,旋又摸出电话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打开了话匣子,任我如何示意嘟嘟囔囔半天也不挂。风大心急,胸前全是冰,把拉锁也冻在了一起,怀里的手机取不出来无法拍照,我情急之下露出流氓无产者的本来面目,怒不可遏地扯下氧气面罩冲他大喊:你妈那X!快给我照相!他读懂了我激烈的手势和表情,这才收起电话从怀里取出相机给我拍起来。先把大哥委托带上顶峰的老首长题写的“老兵方阵 长城永恒”的条幅取出展示留影,又把朋友们委托的东西一一掏出来展示记录,算是履行了承诺,又把给翀哥鋭哥孩子们做的名牌拍照后录了一段像,然后把它放进了经幡堆的中间践行了诺言,看来地球之巅的高反并不影响人类讲信用。 顶峰呆了近二十分钟,上来的人陆续多了,就开始下撤。此时天已大亮,往下一看蛋疼腿软,望着来时路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怎么爬上来的。顾不得许多,小心翼翼地挂好安全锁沿着路绳下撤。遇到上行攀登者堵车错开时心惊胆战,希拉里台阶上堵了两个小时错不开车,把安全扣挂上了所有的绳子,身子贴着岩壁尽最大可能往里靠,让上行的攀登者通过,手脚都麻木了,感觉快冻死了;幸好风不大,否则又要留下几个。 过了南峰顶拉克巴就先下去了,说是回去给我烧水,剩下我顾影自怜地孤独蹒跚在回营地的路上。氧气的哈气把墨镜弄得很模糊,戴上看不清路,不戴很快会导致雪盲;备用风镜又不在,几乎是半盲着往下摸。岩壁上滑坠一次,冰壁上滑坠两次,万幸安全扣挂得牢,双手又使出吃奶的力气紧紧拉着绳索,所以摔下去一二十米都制动住了,算是有惊无险。裤腿也被自己的冰爪挂开了花,衣领在错车时被一老外的冰镐刮开十公分长的口子,涌出的鹅绒使我每摔倒一次都像天女散花,颇为壮观。最后近一公里的路摔了无数跤,眼睛看不清,摔倒后趴在地上都起不来了;路遇一群救援同伴的夏尔巴嫌我挡住了他们的通道,粗暴地扯着爬不起来的我拖下去几十米,我也索性装死,任他折腾,此刻真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下午十五点多才回到突击营地,用了八个小时左右,近二十个小时未合眼,滴米未进,一钻进帐篷人就像散了架一般。拉克巴给我换上了氧气,一句话也不想说,拍了几张照片,吸了支烟,要睡了。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山神!
余非探险经历
2004年8月-11月,西部四省徒步旅行(青、藏、滇、川),期间独自重装穿越西藏墨脱(波密至派乡)、云南虎跳峡(桥头镇至大具镇)、四川四姑娘山(长坪沟至毕棚沟); 2007年9月-10月,驾车到达西藏墨脱(波密-墨脱),穿越青海黄河源(玉树-麻多-扎陵湖-鄂陵湖-玛多); 2008年9月-10月,驾车穿越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于田-大河沿-麻扎塔格); 2009年6月--7月,攀登慕士塔格峰登顶; 2009年7月,西藏阿里,徒步转神山冈仁波齐; 2009年8月,独自重装反季节徒步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西部无人区(派乡-直白-加拉-白马狗熊); 2009年9月-10月,驾车穿越内蒙古巴丹吉林沙漠(阿拉善左旗-额济纳旗); 2012年3月-4月,驾车穿越可可西里、羌塘(那曲-双湖-巴毛穷宗)。 2013年5月19日凌晨当地时间6点33分,从南坡成功登顶珠穆朗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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