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北苏区,一面准备打仗,一面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建党、建政、建立根据地。不久,成立了川陕省委,最初罗世文同志任书记,刘瑞龙任秘书长,还有袁克服(现陕西省军区政委)、张琴秋等同志。这时,部队穿上了棉衣,有了鞋子,住上了房子,解决了毯子,饭吃得饱,觉睡得好,伤病员有医院治疗,士气大振。
川北历史上就出大烟土,漫山遍野的罂粟花,色彩鲜艳,十分好看。烟土是那里以物换物的最好“通货”,我们刚到川北时,也只好拿烟土换棉布、换盐巴,甚至可以换电池、换药品和枪支子弹。四川的军阀部队都是身带两支枪。步枪和烟枪。我们刚扩军的时候,大部分小伙子也是带着烟枪来参军的,入伍以后才能让他们慢慢戒掉。戒烟运动开展的比较顺利,老百姓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我们就号召动员,铲除罂粟花改种粮食,除偏僻的地区外,老百姓都能积极响应苏维埃号召。此后扩军时,就很少有带烟枪的了。
有了根据地,环境比较安定,我们电台在涪阳坝又开始了工作,并进行了扩建。在西征的途中,一直是两个电台在工作,虽然有多余的设备,但人手不够只好弃置不用。这时我们决定再扩建一个台,并成立电务处。我任处长兼三台台长,一台台长是王子纲,二台台长是蔡威。我既总管业务,也管机要、行政,电务处的人就是三台的人。此后又组建了两个台,四台台长游正刚(我们培养的学员),五台台长徐明德(现任海军副参谋长)。为了培养人才,我们在通江又办了一个训练班,前后有三四十人参加,由于学员文化水平低,而有些人张国焘又不相信,常常是搞搞停停。比如,那时王维舟同志带领三十三军从川东过来,他带来一批学生,张国焘就不相信,甚至连王维舟同志也不相信(注1),俘虏人员就更不相信了,只吸收两三个人参加训练班。即使这样,还是把这个班断断续续办了下去。最后,总算每个军都配备了一部电台,跟指挥部行动的军则不配电台。
(注1)有一次到绥定行军的路上,突然见到我的老同学傅连章(不是那个卫生部长),在地下时我们是一个支部,后来他组织了游击队,和王维舟取得了联系,随同王到了川北。他有一次带二十多个同志(都是知识分子)来看我,又过一天,我去看他们,屋子里空无一人,全被张国焘杀掉了。
九、破译
王子纲同志的报务在红军中是屈指可数的,蔡威同志在机务方面非常钻研,译电、机要我搞得比较多。为了对付敌人的围攻,我们开始建立敌人的情报工作,我和蔡威同志集中搞破译。先是敌人用英语符号通报(如长官的名字、地点等),慢慢积累摸索,就把敌人的番号、驻地、电台符号都搞清楚了,这对我们的破译工作是十分重要的。第二步,把所有的收音机都打开,收听记录敌报,然后整理破译。
要摸清敌人密码的路子,必须对敌情有所了解,对社会情况、社会知识也要知道一些,对敌人电报的形式、行文规律也要搞清楚。敌人的电报有一定的公文程式,这套程式非常严格,因此熟悉了就可以掌握它的规律。这样,猜出其中一个字,按其行文规律,可以把全部猜出来。当然,也要懂得敌报的番号、月日的代号,如果这些方面的知识一点都没有,是很难猜译出来的。另外,对明码本子要非常熟(那时我可以把明码本子完全背下来,有时接到密电,不用翻本子,直接在电话上念给领导听,向领导汇报)。经过我们的努力,不到两个星期,我们就把敌人的密码全部弄清楚了。虽然有时敌人也更换密码,但因有前面的基础,还是比较容易猜破的,因为敌人的老本子是始终不丢的。
张国焘很长时间不相信我们搞到的情报,当我们把敌军的兵力部署等情况向他汇报时,他总是要问:“可不可靠?”只有当他通过地面侦察得到的情报和我们的汇报的相符时,他才相信。经过几次这样的对照,才比较相信我们的情报了。一天深夜一两点,张国焘只带一个警卫人员突然来到电台,见我和王子纲还有其他同志正在埋头工作,十分认真,他很感动,这才比较信任我们了。
反田颂尧的三路围攻计划,就是根据我们提供的敌情制定的,从而把田打垮,这证明我们的情报是准确的。后来敌人可能怀疑他们的密码被我们破译,因此频繁地改变密码,成了乱码,但我们仍然可以破译。
十、高层的矛盾
1932年陕西杨虎城部的孙蔚如军长,通过陕南党的关系,派他的参议武志平同志来我军,希望与我们取得联系。张国焘对此事又相信又怀疑,杨部是杂牌军,原是西北军,受蒋介石的排挤,因此可以相信;但又认为孙蔚如此举又可能是窥视我们的意图,即我们究竟是向陕西方向发展,还是向四川发展,这又值得怀疑。当然,在当时这样的怀疑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武带来一份详细的川北地图送给我们,同时还送给我们一些东西,如药品、电池等。张国焘和武谈过话后,决定派徐以新去陕南同孙蔚如联络,而派徐以新同志去谈判的原因之一是电台的电池紧张。徐与孙谈判的结果是:孙供给我们四川的情况,共同反蒋。徐回来后,果然带回来一些电池,更重要的是带回来孙送给我们的一本使用过的密码底本,对破译国民党使用密码的规律是有所借鉴的。另外,孙还送给他个人一百块银圆,徐竟然接受了,因而引起了同志们的不满,认为徐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身份,为此,张国焘批评了徐。
当时形势很好,对孙部的工作还可以做的更深一些,但由于张国焘思想很“左”,对统战工作的重要性没有深刻的认识,而没有进一步展开和深入,这种“左”的倾向,在以后和杨森的关系中也暴露出来。
红四方面军建立了川陕苏区后,川军的各派军阀出于共同的利害,一致对付我们。刘湘、刘文辉、潘文华、杨森、邓锡侯、李家钰、田颂尧,刘存厚等各派系的部队,由蒋介石把他们组织起来,在重庆建立蒋的行营,主任是贺国光。但不管如何,四川军阀派系的矛盾很深。在历史上有过英舰炮轰万县事件,杨森顶了一下,这在当时也是不容易的,因此我们认为杨森还是有点爱国主义思想的。这时杨也很想和我们拉关系,杨的目的十分明确,因为他在万县有一大批枪支弹药,刘湘垂涎欲滴,很想弄到手,他为了保存自己,所以急于和我们搞好关系。不久双方互派了联络员,还赠送了我们不少东西,应该说我们和杨的关系比较深了。四方面军不少领导干部主张联杨抗刘,而张国焘却不同意,他只想暂时利用。当打垮了邓锡侯和李家钰之后,张国焘即主张攻杨。领导层内部产生了矛盾,特别是参谋主任舒玉璋同志极力反对,他为此竟在陈昌浩的屋子里给张国焘打电话,在电话中大骂张国焘军阀主义,陈昌浩在一旁制止,舒玉璋就与陈昌浩大吵,骂得不可开交。陈昌浩命令警卫员将舒玉璋捆起来,关了禁闭。据说,舒玉璋后来在涪阳坝被活活打死。我和舒玉璋同志来往很多,他生性耿直,正派,人很好,黯熟军事参谋业务,他对蒋军内部情况比较熟悉,和我谈的很多,这对我的情报工作很有参考价值。他惨死的消息传出后,我们都十分痛心。
进驻通江以前,在陕南小河口,四方面军领导内部发生了分歧,争执不下。曾中生、李春林、廖承志(那时叫何柳华)、朱光、张琴秋、徐以新、王振华等同志互相串联,对张国焘不满,对脱离鄂豫皖苏区也有意见,对发动群众的政策和干部使用方面也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听说他们要派人把意见上报到中央。
廖承志同志极有文采,速记很好,经常为张国焘抄抄写写,整理张的报告文稿。后廖离开苏区去上海,到上海时被捕,经宋庆龄、何香凝营救出狱。不久又回到通江,又被张国焘逮捕。此时被捕的还有曾中生、李春林、王振华、朱光等同志,张琴秋同志(注1)因此时已与陈昌浩同志结婚,幸免于难。李春林、王振华同志从此下落不明,朱光同志由于在监狱中曾利用他写了反中央的口号和绘画,为此,张国焘也把他放了,廖承志同志后也被释放。
在川北苏区当时“左”的东西很多,虽然打土豪、分土地执行的比较坚决,但工商业政策也有很大偏差,知识分子政策更有问题,连小知识分子也要受到怀疑。如原在三十三军工作的大小知识分子,只有张爱萍、杨克明、魏传统等同志留了下来,大部分都被杀掉了。
自红四方面军进入四川以后,从中央的来电上看,对张国焘没有什么责备的言辞。后来,中央可能发现张国焘还没有下最大的决心建立和巩固川北根据地时,才有些批评的语言。如电文中就曾有不要三心二意,要决心立下脚跟,发动群众,团结干部,团结全党等意见,但对张严厉的批评是没有的。当然,其中也有客观原因,即在1933年下半年,中央苏区管电台的曾三同志曾来电通知我们,密码(即从我上海带进苏区的密码)是当时中央特科的负责人黄平主持制定的,而黄已被捕叛变,这个密码已不可靠,非常机密的情况,不要用此密码。我们把这一情况向张国焘汇报后,张决定基本上不再向中央报告军事情况,只报一些战报,因而中央对川北苏区了解得很少,当然也就没有更多的批评指示。
(注1)张琴秋同志原为沈泽民的爱人。沈泽民同志原为鄂豫皖苏区省委书记,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后,他仍坚持苏区工作,后牺牲。 十一、川北苏区在反围攻中壮大
蒋介石在在重庆建立了行营后,就开始准备对红四方面军的围攻。首先是反田颂尧的三路围攻。由于我们对敌情了解的较详尽,很快就把田颂尧打垮了。这时主要战线又转移到苏区东线。先是给刘存厚歼灭性的打击,占领宣汉、绥定,威胁开江、万县,直指刘湘。反刘湘决定性的一仗是在万源县的青龙关,我们的队伍摆在青龙关、南天门、笔架山一线,集中杀伤力强的火力于正面必争之险要高地,王陵基的几个师进入这个地区后,准备部署兵力强攻我们的阵地。我们侦破敌人这一意图后,迅速派出一支部队从左边直插进去,同时右边也插入一支部队,两边的制高点均被我们控制,把敌人的主力师全部包围起来。敌人强攻青龙关、南天门、笔架山一线,火力很猛,我们则集中最强的炮火压制敌人,打得他们难以招架,我们从电台中都能听到敌人的呼救声。此时,我们通过电台侦知,敌人的总指挥王陵基已擅离指挥岗位,回到万县他小老婆那里过年去了。我们急忙打电话告诉总部,总部迅速通知前线指挥调整兵力,结果全歼敌人的进攻部队。我们从青龙关下来,向南猛追,直达开江、万县附近,敌五路军全线溃退。我通江一线就迅速乘胜反攻,随即恢复通、南、巴大片苏区,敌人的六路围攻至此全部结束,川陕苏区进一步得到巩固壮大。
这时形势很好,红四方面军有九万之众,到过嘉陵江时,扩编为四个军:四、五、三十、三十一军,还有王维舟同志的三十三军(人数较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