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达县蒲家场老家遇险
父亲母亲考虑到当时恶劣的环境,跟着他们孩子不安全,同时也便于他们集中精力搞好党的工作,决定把我和苗妹送回老家。苗妹当时只有八个月,任由我的大姨抱走。我不愿意走,但经不住父母的劝说,被老家的一位堂哥,连哄带骗地用背篓背了回去。
与重庆相比,老家的环境让我感到很新鲜。一开始,我被送到蒲家场的外婆家,没过几天,又把我送到髙家坝大姨家。大姨长得像妈妈,好在重庆也见过一面,我感到很亲切。大姨家的女儿叫永华,活泼开朗,她领我认院子里的指甲花,告诉我怎么染红指甲,还跟我讲怎么采集鸡冠花的籽;她还领我看大姨醃的咸菜,还用筷子夹一根让我尝尝,味道鲜不鲜。有一天,我高兴了,教永华妹唱“东方红,太阳升…”大姨听见了,吓一跳,赶紧跑来叫我:“莫唱,莫唱!”她叫永华教我唱当地的儿歌:“黄蚂蚁,黄蚂蚁,过河来喫(吃)嘎嘎(肉),先来的喫肥肉,后来的喫不着…”我很快就会唱了。在大姨家里,有永华妹与我做伴,我很开心。
在大姨家住了十几天后,又把我送到山区李家大院的三姨家。三姨家境况不好,她男人已去世,还要供养两个孩子上学,生活很困难,很少有笑脸。三姨家穷,粮食不够吃,成天吃胡豆(蚕豆),既当菜又当饭,把我吃厌了(长大了我再也不想吃)。我常常跟邻居家一个叫“哈鸡母”的小男孩一起上山,看大人们砍又粗又高的竹子,有些竹筒中有甲壳虫,从筒中倒出放在小锅里,架在火上烤,烤熟了,拿几个让我尝尝,味道好香。我们还上山坡,找野草腾上长出类似小南瓜的小红果,可好吃了。由于水土不伏,加上天气热,平时在山里乱跑,又不洗澡,身上长出许多黄水泡(黄水疮),痒得我钻心,遭了大罪(后来回到爸妈身边才治好)。
在三姨家,我第一次见到同父异母的大姐魏心荃,她妈妈李国兰烈士是我父亲的前妻(三姨是李国兰的双胞胎妹妹),是当地搞地下工作的老共产党员,红军撤离后,被国民党反动派残害致死。大姐比我大9岁,已经上住校的初中,暑假她知道我回来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泣,不愿见我(当时我怎么也不理解她的心情)。后来我们慢慢熟悉了,她就经常领我到山里玩。记得有一天,天气炎热,大姐领我到一个山清水秀有瀑布的岩洞去避暑,我很高兴,一路走去,我很快就走不动了,大姐背一段我走一段,到了岩洞真凉快!我和姐姐赤脚在水里走,抓小鱼,检石子,开心极了,玩着玩着,我就跟大姐捉起迷藏来,我闭着眼睛把头埋在水里,屁股撅老髙,叫大姐找我,把她乐坏了,她拍了一下我的小屁股说:“我找到你了!”后来我们长大在北京相聚,这个小故事常成为我们谈话的笑料。
住在三姨家的时间最长,令我最难忘的一件事是“抓小八路”。蒲家场街上有我的一个姑婆,听说我回老家了,再三托人捎信,要领我到家中去见面。起初三姨不让去,怕我出事。后来因老人非常想见我,再三催促,三姨就带我上街了,我看到街上摆着各种食品小摊,卖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东西,我东张西望,眼睛看不够。我这一上街,真惹来了杀身大祸。蒲家场街上传开了,把魏传统的女儿回来了,说成是魏传统回来了,八路军、共产党要在这里打国民党了…。刚回到三姨家没几天,就传来消息,说国民党大军和乡里民团来搜山,来抓共产党了!这时,大人们也不敢去山里劳动,白天都跑沒影了。三姨对我说:“兰兰,你跑不动,躲到屋后茅厕去,不要出来!”果然,我在厕所里听到国民党大兵的喊叫声:“有人吗?共产党出来!”我吓得一动也不动。他们到处搜查,看不见人影,只好灰溜溜地走了。我一个“小共产党”竟然把李家大院那一带弄得惶恐不安,鸡犬不宁!那时国共分裂日趋白热化,反动派制造反苏、反共游行,捣毁新华日报营业部等事件,山城形势严峻。父母知道我留在老家很危险,捎信来让老家人把我和大姐魏心荃一起送回重庆(大姐要上学,没有走)。三姨用背篓背着我,走了三、四个小时把我送出山。送到外婆家后再返回重庆。
(五)重返曾家岩周公馆
回到周公馆,父亲母亲看着又黑又瘦的我,又惊又喜。我送给他们两件“礼物”:一件是一口浓重蒲家土腔的四川话,我当即用土腔土调给他们唱“吃嘎嘎”的四川儿歌,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另一件是长了一身的浓疱疥疮。这可难为了他们,经医生诊疗是传染性强的黄水疮。幸亏父亲每天晚上用开水泡中药为我擦洗,在他精心照料下,很快痊愈了,可我却把父亲传染上了,直至解放后到北京医院才治愈。
听母亲说,我回老家期间,父亲因日夜操劳,身体累垮了。躺倒了不省人事,不吃不喝,昏睡十天十夜,到了第十一天居然醒过来了。好在父亲是经历了长征考验的红军钢铁汉命大,慢慢地恢复了。我回到周公馆时,父亲刚恢复过来沒几天,难怪我见到父亲颧骨变高了,眼眶凹下去,身材又瘦又高。可父亲却不以为然,又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去了。
七月,国民党反派为了破坏国共合作,制造分裂,国民党四川特委会不断造谣,发训令,称:“王维舟、魏传统要 组织搞大暴动,不欢迎他们在重庆,要求他们尽快离开四川!”在这样情况下,党组织考虑到王、魏的安全,经请示周副主席同意,王老伯和父亲带着我们一行人于8月7日乘飞机由重庆转至南京。我们住在梅园新村,又见到了周副主席和邓妈妈。父亲他们向周副主席汇报工作,几天后搬到新华社去住。十月,经周副主席同意,我跟着这一行人又回到延安。父亲母亲带着我,又开始了面对胡宗南进攻延安撤退行军的战斗新里程!
(2012年2月18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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