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在毛朱分歧中想保持中立,实际上他是偏袒朱德,排挤毛泽东的。
当时,由于两支部队的成分和作风不尽相同,在山头主义、小团体主义等非无产阶级思想影响下,也产生了矛盾。比如,南昌起义部队有优越感,不大瞧得起秋收起义部队;而秋收起义部队则认为南昌起义部队旧军队习气重,纪律差。因而不团结的现象时有发生。这是毛泽东感到棘手的一个问题。这时,陈毅及时向四军军委和毛泽东提出改编部队,两支部队干部相互交流的建议,受到毛泽东高度赞扬。毛泽东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于1928年5月6日给在朱德部队做党代表的陈毅写了封热情洋溢的信,其中有这样几句话:“相见恨晚,相遇平生,希遇事相商”。这是毛泽东在探求中国革命道路还不被全党认识时,一种渴求知己的感情流露,真有“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诗经•小雅•伐木》)的胸怀,只可惜当时陈毅还没有这个认识高度,不能满足毛泽东的所望。
毛泽东辞职后,陈毅被选为代理前委书记,负责筹备红四军七大。毛主席很重视这次会议,期望能在自已所主张的正确路线上统一思想。于是,他满怀希望地找陈毅谈话,要求陈毅支持他,做一个好的决议。但陈毅对这些争论的重大意义认识不足,又害怕红四军分裂,而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做法;另一方面又要表明自已的独立见解,因此没有理会毛泽东的意见。
1929年6月22日,七大召开了,陈毅在大会上做了报告,表达了自已对革命形势的估计、建军方针和克服党内某些错误思想等问题的看法。接着,他话题一转,对朱德和毛泽东两位军政领导各打二十板,提出了十分尖锐的批评。他批评朱德有旧军官思想,不重视思想政治工作,对刘安恭的宗派活动姑息;他批评毛泽东有个人英雄主义和家长制领导方式。陈毅说:“毛泽东同志经常说:‘马列主义是规定了世界革命的基本原则,但中国革命的具体做法要我们自已在实际中创造。’这种观点是对马列主义信任不够;毛泽东同志常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认为:凡是共产党员就有发言权,说错了可以纠正。” 陈毅喝了口水,接着又说:“你们朱毛吵架,一个晋国,一个楚国,两个大国天天吵,我这个郑国在中间简直不好办。我是进出之间为难,两大之间为小。我跟哪个走?站在哪一边?就是怕红军分裂,希望你们两方面团结起来。”话是这么说,他主持的七大,给毛泽东以严重警告,给朱德以书面警告,并且利用群众情绪,把毛泽东选下台。他的倾向性集中表现在他到上海向中央政治局的汇报中,明确表示:“毛泽东可以离开红四军,朱德不要离开”,“代表大会决议案主张两人都离开,但事实上朱去了指挥上有困难”,“朱去后找代替人难”,“毛的信仰差”,“毛继续工作不太好”,“中央能派人去担任他俩的工作,则两人同时可以离开,如不能同时派两人去,则先派一人,去任前委书记,毛可先走,朱暂时工作”。 七大落选前委书记,是被自下而上的夺权。这在毛泽东的生平里还是第一次,因为过去的撤职、降级、处分都是来自上级。所以,这对探索中的毛泽东,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面对自己亲手缔造和培育的人民军队被错误的领导夺权,毛泽东既无比愤怒,又十分理智。在闭幕会上,他作最后发言,说:“现在还是根据我们历来的实际斗争的经验,加强这个政治领导,加强党对红军的领导,军队要做群众工作、要打仗、要筹款。至于会议对我个人有许多批评,我现在不辩。如果对我有好处,我会考虑;不正确的,将来自然会证明他这个不正确。”
毛泽东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前委,离开了红四军,同贺子珍、江华等人一起到上抗县蛟洋做些地方工作。他们由龙岩出发,马也被扣留了,只好步行。毛泽东因为心情不畅,离开前委不久,就病倒了,只好由贺子珍陪同,到上杭、永定农村,一边治病,一边指导地方工作。落难中的毛泽东看到贺子珍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连连叹息:“我生病,你又要生产。喜事也变成了伤心的事,祸不单行。”贺子珍道:“只要你想得开,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鹰有时候比鸡飞得还低,但是鸡永远飞不到鹰那么高。你说是吗?”“说得好!”毛泽东连连赞叹。也许是贺子珍的劝慰有效,此后病中的毛泽东精神尚好。10月11日,农历重阳节,毛泽东住在临江庭院,望着窗外黄菊盛开,两岸霜花一片,触景生情,填词一首:《采桑子。重阳》“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毛泽东书写完,又感情浓重地朗诵了一遍,在旁的贺子珍也由衷地笑了,她不但为丈夫的诗词写得好而高兴,同时也为丈夫这种身处逆境而志存高远的心胸而感动。
离开毛泽东的红四军,很快就遇到了挫折和失败。七次党代会后,部队分兵去闽西:2、3纵队出闽中,1、4纵队留闽西。当时,1纵队司令是林彪,2纵队司令员是刘安恭,3纵司令员是伍中豪。去闽中的2、3纵队打了败仗,又不得不折回闽西。9月下旬,朱德在上杭城太忠庙主持召开了红四军第八次党代表大会。召开这次会议的本意,是想解决“七大”所没有解决的一些争论问题。但是,由于前委领导不健全(陈毅去中央汇报工作尚未回来,毛泽东仍在养病)会议又没有做好必要的准备,结果,会议开了三天,与会人员七嘴八舌,毫无结果。会议期间,大家都感到毛泽东离开后“全军政治上失掉了领导的中心”,朱德表示欢迎毛泽东回前委工作,说:“大家说朱毛红军,朱离不开毛,朱离开了毛过不了冬。”红军党内广大干部和党员也要求毛泽东回来。于是,由彭祜、郭化若起草了一封信派人送去,请毛泽东回前委工作。但毛泽东回信说:“红四军党内是非不解决,我不能随便回来;再者,身体不好,就不参加会了。”回信送到上杭,前委为此给了毛泽东一个党内警告处分,并要他马上赶来。正在发疟疾的毛泽东只好坐担架来到上杭,但这时红四军八大已经结束。大家见毛泽东确实病得很重,便让他继续养病。一时,以致国民党的报纸造谣说毛泽东已死于肺结核病。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也以为毛泽东病故,而为此在《国际新闻通讯》上发了一千多字的讣告。
此时,中共中央要求红四军乘粤桂军阀混战之机,将队伍拉到广东、广西去,配合那里的地方武装,建立以广东为中心的革命区域。毛泽东得知后,不顾自己越来越重的疟疾病,硬是让人用担架把他抬到龙岩城,立即找到朱德,要他正确分析两广的形势,不能盲从中央的指示。朱德没有接受毛泽东的意见;各级军官听说毛泽东是来劝他们不要去打广东的,也都索性躲开。一片苦口婆心毫无效果,毛泽东只好又痛苦地离开龙岩,来到上杭继续养病。红四军军部决定把红军的三个纵队拉去打广东的梅县。2纵队在广东边境打虎头沙时,纵队司令员刘安恭牺牲。血的教训使红四军的指战员开始认识到红军离不开毛泽东。
转机来自中央。当时,党内军事最高领导人周恩来收到毛泽东对“二月来信”的复信后,对毛泽东的批评不仅没有反感,而且认为不无道理。他在政治局会议上做了自我批评,说“二月来信”中分散红军等说法“是有些毛病的”,共产国际代表布哈林在中共六大分散红军的主张,是不知道中国的条件,中央应坚决改变分散红军的原则。当陈毅经香港转道上海向中央汇报红四军情况后,周恩来批评了陈毅,不应该把红四军党内的矛盾公开到群众中去,在红四军“七大”上选掉毛泽东也是错误的。周恩来说:“朱毛红军对于全国的政治影响较对于闽西一处大的多多。”
周恩来的批评,促使陈毅对毛泽东有了新的认识。他来时曾请毛泽东在他离职期间回前委主持工作。毛泽东重申:“我不能回去,你们七次大会那个做法我不能同意,我不能随便就回去。”在赴上海的途中,他多次听到群众议论“朱毛”的厉害,才知道红四军的政治影响远远超过了苏区的边界。毛泽东坚持原则不动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群众的议论和周恩来的批评,使他虚下心来。周恩来看到陈毅认识上的变化,提议三人(周恩来、李立三、陈毅)委员会提交政治局的意见书草案,由陈毅执笔。这就是著名的《中共中央给红四军前委的指示信》,即“九月来信”。
“九月来信”详细分析了当时的政治形势,信中充分肯定了毛泽东路线的正确,批评了七次大会错误的东西,要求朱毛团结起来,指示毛泽东仍到前委工作。周恩来在信中也写下自己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新认识:“先有农村红军,后有城市政权,这是中国革命的特征,这是中国经济基础的产物。如有人怀疑红军的存在,他就是不懂得中国革命的实际,就是一种取消观念。”关于朱、毛争论的有关问题,“九月来信”中专门提出了批评和明确的处理意见。在和陈毅面谈中,周恩来又谆谆嘱咐陈毅:“你回去后,把毛泽东请回来,继续主持前委工作;召开一次会议,澄清思想,分清是非,统一认识,最好能有一个文字决议,使大家有章可循,按规定办事。”当时中央考虑调陈毅到其他的根据地去工作,临走前,周恩来征求他的意见,鄂豫皖红军亟须加强领导,广西即将举行武装起义,他可选择其一。陈毅说:“还没有把毛泽东请回来,等办好了这件事再考虑工作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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