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事件:
在辛亥革命百年之际,林觉民烈士的《与妻书》值得重读。
笔记观点:
后人梳理前贤惊天的举动,更当标举他们垂范千秋的感情世界传诸后世,这才是理解他们舍生取义真谛的最根本所在。
林觉民的《与妻书》,写于辛亥广州起义前三日的凌晨,“夜四鼓”之际。所欲告知亲人的,是人生一个重大抉择。
林先生平时待人处世,倾诚相待,当他遇到知音时,则“雅谑间作,涉口成趣,一座倾倒。”(《辛亥人物碑传集》第105页)又“好游山水,幽踪胜迹,历访无遗,素旷达,不计金钱之数。”他少即能文,读书一览不忘。他认为,革命壮士当仗剑而起,解决根本问题,则累卵之危庶可挽救。辛亥年在广州率人攻击总督署,巷战既久,力竭被擒,会审问供时,先问,后又提供笔墨,他信笔一挥,立尽二纸,洋洋数千言,大有文不加点之势;其间欲呕,某吏亲持痰盂侍候,林烈士从容视死,当堂演说,说到时局悲观,捶胸顿足,力劝堂上官吏革除专制,以建共和,使国家富强,人民逸安,他的披沥以道,使清吏也不得不俯首倾听,其词气激昂,可想而知。被害之日,面不改色,俯仰自如,大笑曰:“吾今日登仙矣。”
当其引颈就戮之际,年仅24岁。黄花岗之役,和他同一队列、冲锋在前的方声洞和喻培伦,这年也都才25岁。如花似玉的年华,他们是那个时代标准的“80后”,却早已是允文允武的青年知识分子,抱负深沉,才略过人,尤以道德情操的高迈卓绝,留下后人难以逾越的高峰。方声洞孤身被围,犹奋力突击,身中数弹,血流满衣,牺牲前力撑以手枪击毙清军多人。喻培伦与增援清兵遭遇,鏖战3个多小时,身负重伤,弹尽力竭,为敌所捕,他和林觉民一样,也是临刑前慷慨陈述革命宗旨。
林先生在信中设问,何以忍心离爱妻而去?根底就在“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正是这无法割舍的真爱的伟大力量,使烈士“所以敢先汝而死,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
信中又列举自求一死之外种种意外死法,来辗转说明决绝赴死的因由。信中犹将笔触伸展到两人燕尔新婚之际,“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读之不免潸然泪下,及读至“汝腹中之物,吾疑其女也,女必像汝,吾心甚慰;或又是男,则亦教其以父志为志”,则更令人肝肠寸断。
意境是那样的凄清酸楚,情怀是那样的缱绻深挚,选择是那样的无怨无悔,态度是那样的勇毅决绝。不难想象书写者的至情至性,实为人间不可多得之奇男子。看似最放得下的,其实是最放不下的;世间最难放下的,却放下了。小我之外更广阔的,是时代的、民族的、国体的生命。这当中更含有个体生命的尊严与价值,也即烈士所说的为“天下人谋永福”之意。这最放不下和业已放下的交集,这看似无解的、矛盾的化解与抉择,形成义贯千秋的升华,牺牲一己的生命,去照亮长夜难明的晦暗天空。作为肉身的身躯固已为敌所杀,而其为自由正义而作战的信心和精神,却倡导了以大德制强暴的大势。
方声洞与林觉民一样,也在起义前一个月留下绝命书,信中有谓“父亲大人膝下:……诸同志共谋起义,以扑满清政府,以救祖国。祖国之存亡,在此一举……”50年后,方声洞夫人王颖撰文回忆声洞的为人、学识,是“肝胆照人,处世接物极富热情。对病理学钻研尤精,一面从事秘密革命活动”。又说“声洞待我真是体贴入微,即生活琐事,也照料极为周到。当我们的儿子贤旭出世的时候,他守在我的身边三天三夜,好像是要替我分担分娩的痛苦似的”(《忆声洞》《辛亥革命回忆录》第一卷,1961年版,中华书局)。
先贤不畏死、不惮烦的坚毅卓绝的精神,在其生活中诸方面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后人梳理前贤惊天的举动,更当标举他们垂范千秋的感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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