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就国歌一致通过了决议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未正式制定前,以《义勇军进行曲》为国歌。
10月1日下午3时,北京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开国大典,毛泽东用洪亮的声音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接着毛泽东按动升旗电钮,伴随五星红旗冉冉上升,《义勇军进行曲》作为国歌第一次在天安门广场响起。
11月15日《人民日报》刊登的关于国旗、国歌和年号的“新华社信箱”中,对将《义勇军进行曲》采用为国歌作了如下解释:“《义勇军进行曲》是十余年来在中国广大人民的革命斗争中最流行的歌曲,已经具有历史意义。采用《义勇军进行曲》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现时的国歌而不加修改,是为了唤起人民回想祖国创造过程中的艰难忧患,鼓舞人民发扬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爱国热情,把革命进行到底。这与苏联人民曾长期以《国际歌》为国歌,法国人民今天仍以《马赛曲》为国歌的作用是一样的。”
“四条汉子”冤案使国歌停唱
鲁迅作为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旗手,本身具有很大的影响力,特别是有了毛泽东的评价“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后,影响更大更深远。鲁迅的话,在“文革”中成了经典。鲁迅关于“四条汉子”的文字,在“文革”中被广泛引用。“四条汉子”就是田汉、阳翰笙、周扬、夏衍。“文革”中,“四条汉子”不是被整死,就是整残。田汉被打成“黑帮分子”遭到监禁、直至迫害致死,致使国歌10多年不能使用。
鲁迅为什么提出“四条汉子”?首先是对田汉、周扬不满。20世纪30年代初,鲁迅与“四条汉子”同为左翼文艺阵线的领导者。在当时白色恐怖下,环境恶劣,联系不便,再加种种小道消息的传播和恶意谣言的挑拨,容易产生误会,而一旦产生误会又极不易消除。当时田汉、周扬等“左联”领导人都很年轻,缺乏一定的斗争经验,对鲁迅不够尊重。鲁迅看问题比他们深刻,他们反而不以为然,因而给鲁迅以“好唱高调、善搞宗派”的印象。
鲁迅对田汉和周扬等人不满,是由一系列小事积累而成的。
当时“左联”有一份内部刊物《文学生活》,每期都要寄给鲁迅、茅盾等“左联”领导人。后来其中有一期未寄,鲁迅听说后托人找来这期刊物,发现这一期内容是总结1934年工作的,其中对“左联”工作中的缺点提得比较尖锐。鲁迅吃惊的是,总结“左联”全年工作的报告这样一件大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难怪茅盾对此也忿忿不平:“‘左联’一年工作的报告,却事先不同‘左联’的‘盟主’鲁迅商量,甚至连一个招呼也没有打(当然,也没有同我商量),这就太不尊重鲁迅了。即使是党内的工作总结,也应该向党外人士的鲁迅请教,听取他的意见,因为‘左联’毕竟还是个群众团体。”
1936年,随着鲁迅与“左联”领导人周扬、夏衍、田汉等人的裂隙加深,特别是在“左联”解散问题上,以及关于“两个口号”的公开论争中,这种矛盾进一步尖锐化、公开化。而又因为“左联”最后一任行政书记徐懋庸的一封公开信,最终导致鲁迅对“左联”领导人的不满和失望。这种不满和失望,他在答徐懋庸的公开信中充分地表露出来,其中特别提到了一年多前他与田汉、周扬、夏衍、阳翰笙在内山书店的那次见面。鲁迅显然是带着很大的反感来描述的:
……去年的有一天,一位名人(即夏衍,作者注)约我谈话了,到达那里,却见驶来了一辆汽车,从中跳出四条汉子:田汉、周起应(即周扬,作者注),还有另外两个,一律洋服,态度轩昂,说是特来通知我:胡风乃是内奸,官方派来的。我问凭据,则说是得自转向以后的穆木天口中。转向者的言谈,到左联就奉为圣旨,这真使我口呆目瞪。再经几度问答以后,我的回答是:证据薄弱之极,我不相信,当时自然不欢而散……
这便是影响深广,特别是“文革”期间使用频率极高的“四条汉子”的典故所在。关于“四条汉子”,特别值得说明的是,这是鲁迅语言风格的一种表现,是一种调侃,是一种幽默,也是一种嘲讽,是鲁迅心有不满的一种发泄形式。但在“文革”期间,“四人帮”以鲁迅批评“四条汉子”的文字为由头,无限上纲,对“四条汉子”进行政治迫害。
1966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田汉就被打为黑帮头子。自然,他作词的歌都不能唱了,国歌也只在接待外宾时演奏曲子。后来,连曲子也不放了。电台、电视台大放特放《东方红》,在十年浩劫中《东方红》实际成为了“代国歌”。江青多次阴谋修改国歌,但参与者都无心无力。
1967年初,一个由军人控制的“田汉专案组”成立。在漫长的、与世隔绝的日子里,田汉唯一的生活内容就是接受专案人员的审讯和逼供。当专案人员逼他承认那些捏造的罪名时,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头说来”,详细叙述当时的事实。由于叙述之详细,且多有细节的描写和形容,也如同小说一般,以致专案组中的善良人也为之感动,觉得他确实是一个老实人,而且是一位善于形象思维的艺术家。在那段漫长难熬的日子里,田汉这位年逾70的老人,能见到外面世界的机会是他被拉出去批斗之时。一次,批斗会在故宫举行,田汉被押上当年供慈禧太后看戏的戏台上,接受造反派粗野的围攻和辱骂。那次批斗让田汉羞辱难言、感慨万千!他自问:“我一辈子搞戏,视戏剧艺术为生命之一部分,如今竟在戏台上受辱!”“我的戏剧生命是1920年在东京‘有乐座’舞台上开始的,难道在1967年就结束在这故宫的戏台上吗!?”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中,田汉病倒了,糖尿病、肾病、心脏病一起爆发,他被送进北京301医院,没有人知道这个老人是田汉,医护人员只知道这是一个“要犯”,日夜有卫戍区战士看守,不时地有人来审问、逼供。
1968年12月10日,在监狱般的301医院病房内,田汉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悔恨去世了!一件大衣,一副眼镜和其它几件衣物摆在病房里,没有人来取。死亡证上的名字是“李伍”。他死时,没有亲人和朋友来与他告别,然而鬼使神差一般,当田汉离开人间之时,大街上的高音广播里正响着一首人们十分熟悉的歌: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
这正是1934年田汉作词、聂耳作曲的《毕业歌》。当年大街上播出这首歌,大概是为了鼓励那些狂热的红卫兵和青年学生,沿着他们的极“左”路线去继续革命。但不管怎么说,国歌虽然停唱了,但《毕业歌》在为田汉送行。
国歌的修改和恢复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随着外事活动的增加,使用国歌的地方逐渐增多。由于来不及对“文革”的错误进行全面清理,有些人以“国家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义勇军进行曲》的歌词不能反映变化了的现实”为理由,提议重写国歌歌词。1978年初,重写国歌的任务分配到各省、军级单位,由各单位分头去创作。
1978年3月,五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成立了国歌征集小组,由一位作曲家配词,提交大会讨论,最后以举手表决的方式通过了新的国歌歌词。国歌歌词中有“前进,各民族英雄的人民!伟大的共产党领导我们继续长征”“奔向共产主义明天”等内容,国歌的作者被注明为“聂耳曲,集体填词”。
此后,对新的国歌歌词一直存在不同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新歌词气势雄伟,高度概括,政治性强,有鼓舞人心的内容。同时,也有许多人认为,新歌词的内容、文字韵律都推敲不够,从文字上看歌词太平,缺乏激情,缺乏形象性,只是把几个口号凑在一起。从韵律上看,新歌词平仄、音韵都不如原歌词,有拼凑的感觉。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和国家纠正了“文革”造成的大量的冤假错案。田汉的冤案也得到昭雪平反。
1980年到1982年,宪法修改委员会收到了各个方面提出的大量意见,认为《义勇军进行曲》反映了中国人民的革命传统,体现了居安思危的思想,激励了中国人民的爱国主义精神,多年来已经深入人心,建议废除1978年通过的国歌歌词,恢复1949年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决定的《义勇军进行曲》。经反复研究,宪法修改委员会一致同意将1949年决定的《义勇军进行曲》恢复为国歌。
1982年12月4日,五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在庄严通过现行宪法的同时,通过决定:恢复《义勇军进行曲》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撤销本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1978年3月5日通过的《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决定。
2003年4月和8月,中共中央两次向全国发出通知,征求对修改宪法部分内容的意见。安徽、山东、海南、江苏、陕西等省市及解放军总政治部的同志都提出:国歌是国家的象征,建议在宪法中作出明确规定。党中央采纳了将国歌写进宪法的建议,在2003年10月举行的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上通过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写进宪法。经十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全体代表审议通过,宪法修正案正式赋予国歌以宪法地位。
对于中国人来说,将产生于乱世的《义勇军进行曲》作为国歌,最能唤起人民内心的强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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