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23日,我随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二师分会战地寻访团,前往滁州市来安城战地旧址,在来安县委党史办主任吴朝元等陪同下,参观了“三打来安城”战斗的下水道口遗址。
北京新四军二师分会战地寻访团,在三打来安城旧址纪念碑前合影(陈龙狮 摄)
郭晓梅擦拭无名烈士墓墓碑,祭奠英烈(陈龙狮 摄)
在我叔叔郭运才诞辰100周年纪念日,我来到了他的牺牲地,深情地仔细地观察询问,顿时百感交集、心潮起伏,完全被遗址的一草一石深深地吸引了,仿佛当年叔叔的作战情景一幕幕就在眼前。我叔叔就是在77年前,从这个狭小肮脏的下水道爬进来安城内,参加了那场闻名中国的“火烧来安城”战斗。
郭运才烈士证明书(郭晓梅提供)
抗日救国
郭运才的哥哥老红军郭云山(郭晓梅 供图)
郭运才是我父亲郭云山的胞弟,1917年8月出生于河南省泌阳县高邑乡贫苦农民家庭。1935年,我父亲郭云山和叔叔在王国华(时任鄂豫边省委委员、宣传部长)带领下投身革命,参加红军,经历了三年艰难困苦的豫南红军游击战争。1937年10月,在新四军高敬亭司令员领导的部队“老八团”共工作。1938年2月,在新四军第四支队八团任班长。为执行党中央和军委东进抗日的指令,跟随周骏鸣团长率领的新四军第八团开赴皖中、皖东抗日前线,身经无数战斗。1938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抗日战争时期,叔叔郭运才和我父亲郭云山均参加了著名的半塔保卫战。这次战役,我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创造了在遭敌优势兵力围攻下固守待援、打守备战的经验。陈毅同志说:“半塔集保卫战是固守待援的范例。”“有了半塔集,就有了黄桥。”(黄桥决战是我新四军东进中的一次著名战役)
半塔保卫战旧址纪念碑(陈龙狮 摄)
1939年秋,以罗炳辉为司令员、郭述申为政委、周骏鸣为副司令员、方毅为主任、赵启民为参谋长的新四军第五支队来到来安,开辟了以半塔集为中心的淮南津浦路东抗日游击根据地。
新四军第五支队“火烧来安城”战斗参战指战员
以蒋介石为首的反共顽固派在“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指导下,消极抗日,积极反共。蒋介石在华北战场失败后,便将矛头指向华中。1940年春,蒋介石密指安徽李品仙部和江苏韩德勤部,准备进攻皖东地区的新四军第四、第五支队,采取东西夹击,企图各个消灭之。3月,国民党安徽省主席兼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调集5000余兵力,向津浦路西驻定远县大桥地区的新四军江北指挥部、中共中央中原局及新四军第四支队司令部发起进攻。
我军在刘少奇、张云逸指挥下,罗炳辉、徐海东等率领四、五支队主力于路西对顽军作战。就在路东五支队主力西援作战,后方兵力空虚的时候,国民党江苏省主席兼鲁苏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调集万余兵力,于3月21日向新四军第五支队机关所在地半塔集及其附近地区发动大规模围攻。根据中原局书记刘少奇和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指示,路东留守部队在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政治部主任邓子恢、五支队政委郭述申、副司令员周骏鸣、政治部主任张劲夫和路东省委书记方毅指挥下,奋起反击,开展了以保卫半塔集为中心的反摩擦战斗。
战斗打响的当天,留守在半塔的邓子恢、郭述申、周骏鸣、赵启民、张劲夫及方毅等,认真研究形势,并将韩德勤进攻各地的情况电报中原局和江北指挥部。22日,中原局和江北指挥部指示:“动员和组织一切力量,坚守半塔,待路西主力挥师东援,歼灭韩顽。”根据这一指示,留守半塔的首长重新调整部署固守7天,这时郭运才叔叔所在的新四军五支队八团路西的反顽战斗已取得胜利,在刘少奇、陶勇、芦胜、张云逸、罗炳辉等率领下,五支队星夜兼程,回师路东。27日,新四军路西东援的先头部队到达了张山集,东面的叶飞部队在马集、竹镇一带设防,遂成全线反击势态,此时,进攻半塔的顽军全线动摇,仓皇后撤。
1938年,新四军第四支队第八团遵照中央和军委指令东进出征
28日,新四军主力部队在半塔周围地区集结,由五支队司令员罗炳辉率领新、老八团及特务营与陶勇、芦胜、梅嘉生率领的苏皖支队配合,从古城直插半塔集东北的王店集,后兵分两路,追击从半塔溃逃之顽军,五支队老八团郭运才和郭云山俩兄弟在这场战斗中不怕牺牲奋勇杀敌。4月9日,新四军各部进至淮河南岸,顽军被打退至淮河以北。经过20天的艰苦奋战,半塔保卫战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
半塔保卫战的胜利,对党领导的新四军在华中地区取得反顽作战全面胜利和创建皖东抗日民主根据地起到关键作用,实现了中共中央“巩固华北,发展华中”的战略方针。
为国捐驱
1939年7月1日,新四军第五支队正式成立,罗炳辉任司令员,郭运才当时在五支队老八团二营任副排长。
8月,五支队越过津浦铁路,向东挺进,从此拉开淮南抗日民主根据地斗争的序幕。抗战期间,罗炳辉出色地筹划、组织或亲自指挥了大小战斗百余次,著名的三打来安城就是其中一例,叔叔郭运才和我父亲郭云山均参加了我新四军五支队三次攻打来安城战役。
一打来安
1939年9月初,新四军第五支队刚刚到津浦路东就碰到驻滁县的日伪军东犯来安。这对刚到路东的第五支队是一次战略展开的机会,也是检验实力的一次考验。五支队司令员罗炳辉派出一名侦察参谋前往来安县城侦察敌情后报告说:滁县日伪军数百人于9月2日向来安方向进犯,企图歼灭在来安、滁县地区活动的新四军,切断我路东与路西的联系,逼迫新四军退回路西。罗炳辉获悉敌情后,立即研究决定乘敌人立足未稳,先发制人。
当天夜里,部队遵照罗炳辉的部署,进至舜山集附近的梁庄。第二天中午,罗炳辉又命令部队在来安西南、西北的大路两侧设伏,占领有利地形,准备迎击敌人。下午3时,从张八岭出动的日军一个大队、伪军两个大队共约七八百人向来安进发。当日伪军进入我伏击区时,罗炳辉一声令下:“打!”顷刻间枪声四起,日伪军陷入我方严密的火力网,一部分日军企图负隅顽抗,迅速组成战斗队形猛扑过来,我机枪连的三挺重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急雨般地飞向敌人,伪军开始撤退,但日军仍嚎叫着向战士们疯狂扑来,60米、50米、40米……日军离战士们越来越近。在这紧要关头,罗炳辉大喝一声:“看准了打!”伏在丛林、乱石中的战士们一齐开火,日军“哇哇”乱叫,抵挡不住,退下山去。黄昏天渐渐黑下来,雨越下越大,这时罗炳辉下达了“全面出击”的命令,战士们如猛虎扑食冲下山岗。敌人已丧失斗志,向来安城狼狈逃窜,连夜躲进了城里。
半夜,罗炳辉又开始部署攻城战斗,他命令十团侦察排夜袭来安城。日伪军白天惊恐未息,晚上又遭到偷袭而昏头惊胆,军心惶惶。
第二天上午,罗炳辉听了通讯员报告:“滁县又出动日军,增援来安。”敌人的这步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叔叔郭运才和我父亲郭云山所在的八团早已遵照罗炳辉司令员的命令守驻八石山,阻击敌人增援部队,切断来安与滁县之间的联系。下午2时许,来安城内忽然腾起浓烟,“城里起火了!”罗炳辉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立即下令“立即追击,敌人弃城逃跑了!”
由于在舜山集受到严重挫伤的日军,逃入来安城后,又中了我侦察排的计,增援部队又迟迟不到,最后弃城向滁县逃窜。敌人刚溃退到八石山,早已布置在那儿的五支队八团郭运才叔叔和指战员们就用密集的火力“迎接”了他们。追击部队和八团前后夹攻,把日军打得落花流水。从滁县出动增援的敌军听到来安的同伙已溃退时,吓得又缩回滁县去了。来安城首战告捷。
二打来安
11月21日,吃了败仗的日军不甘罢休,日伪军400多人,又偷偷地摸进来安城,准备对前来攻城的新四军实行突然袭击。罗炳辉根据侦察到的情报,分折了敌我双方的情况,提出趁日军主力外出,夜袭来安城的作战方案。按照罗炳辉的部署,郭运才叔叔和我父亲所在五支队深夜拆开城墙,经过猛烈攻击,一举攻占了来安城。埋伏的日伪军慌了手脚,企图回援,在遭到打援部队的痛击后,向滁县逃窜。
三打来安
1940年1月,郭运才叔叔在罗炳辉司令员领导的新四军第五支队八团二营任副排长,又参加了“三打来安城”战斗,叔叔郭运才和父亲郭云山奋勇加入突击队。
1940年5月27日,日伪军又出动了2000余人,有野炮两门、山炮四门、迫击炮数门、掷弹筒30余个、重机枪10挺、轻机枪10余挺,30余辆汽车和其他交通工具,准备抢夺夏收粮食,第三次侵占了来安城,以摧毁皖东抗日根据地,对淮南新四军抗日根据地再次进行扫荡。当时,罗炳辉司令员闻讯后立即召集干部研究对付办法。讨论会上,罗炳辉分析说:“根据各方面情报,敌人数量比我们多,仅日军就有600多人,加上几十门炮、十几挺重机枪,若是把他们放出城来展开攻势,还真不好对付!可是敌人是几处拼凑起来的,又没有发现我们,所以戒备不严,这就好像笼子里的老虎打盹,好制服。如果我们能先下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就有把握取胜”。接着罗炳辉调集了作战部队交代了任务:八团一、二营和十团一营分别担任城北、东、南三面攻城任务,八团三营和特务连在来安至八石山及来安至新集大道之间设伏,以阻击由滁县方向来犯的增援之敌和堵截由来安城溃逃之敌。司令部设在距城东北方向1公里的村庄。
淮南5月已是初夏,夜很深,很静,一张铁网在这深深的夜色中悄悄地向来安城撒开。部队乘着月光,父亲八团第一营第一梯队由祁家岗向来安城分组前进,叔叔八团二营第二梯队向双塘子前进,第三梯队进至朱庄停止待命,我各参战部队于29日凌晨一时发起进攻。父亲一营第一梯队攻击组从城西北角进入城内,沿街搜索敌人的驻地,一直没有被敌人发现。十一团一营在青龙街经和平栈向街口突击前进。
叔叔郭运才所在的八团二营,是从2017年4月23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二师后代参观“三打来安城”战地的东北角下水道爬进城内的。叔叔他们越过敌人的防线,一路向西大街搜索前进,一路在东北角的小巷内与敌人遭遇,展开战斗。
父亲八团一营首先突入城内,将驻扎日伪军的院子团团围住。拥挤在房内的日伪军,遭到突然攻击,顿时晕头转向,仓皇应战,退居到几个四合院里顽抗。四合院的周围筑有围墙,又高又厚。由于没有火炮,一时难以拿下,眼看天快亮了,仍然消灭不了院中的敌人。父亲和八团一营的战士们急中生智在炸药包里塞进硫磺,将炸药包外面用破布、稻草捆扎,然后浇上煤油,投入敌阵后爆炸燃烧。这种火攻的办法很奏效,并迅速传播到二营和十一团一营,这时各火力组将先准备好的土制雷管炸药里放进大量的硫酸,装入竹筒里,竹筒外面包上破布或稻草,再浇上桐油,投向敌人驻地的草房,雷管爆炸并燃烧了。刹那间,敌人驻地内爆炸声、枪炮声四起,烈焰腾空,瓦片乱飞,墙倒屋塌,日军在火焰里,鬼哭狼嚎,争相逃命,有些刚冲出火场即被击毙,数百名日伪军连同他们的“扫荡”计划,随着一场大火而灰飞烟灭。伴随冲天的火光,我军顽强阻击,战后部分伪军逃出城外,全部日军被歼灭,战斗胜利结束。
新四军五支队司令员罗炳辉指挥“三打来安城”战役
罗炳辉司令员亲自指挥的三打来安城,使日伪军心惊胆战,新四军声威大震,从那以后,日伪军慑于新四军的声威,再也不敢轻易来犯,淮南路东抗日根据地日益巩固、壮大。而就在这场火攻来安城的著名战斗中,父亲郭云山英勇善战,头部负伤,叔叔郭运才机智勇敢、冲锋陷阵,在与日军拼杀中光荣牺牲,年仅22岁。父亲和叔叔受到罗炳辉司令员表扬,叔叔立功。郭运才叔叔以艰苦卓绝视死如归的坚强意志,浴血奋战不屈不饶的战斗精神,为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自己的年轻生命。
桃花红,桃花艳……盛开那一年一年,迎风迎雪向太阳,千里剪不断……又是一年清明时,已是人间四月天……
郭晓梅在叔叔郭运才烈士墓碑前(陈龙狮 摄)
在迎春花盛开的今天,我再次来到这片红土地,寻找父辈血与火的战斗足迹。每当看到皖东烈士陵园那高高耸立的血染纪念丰碑时,我感到格外亲切,思念万千,雄壮嘹亮的新四军军歌在我耳边响起,“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