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们这些文学粉丝入醉入迷地学习杨朔散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1961年3月,以巴金为团长、冰心、刘白羽为副团长,杨朔为秘书长的中国作家代表团去日本东京参加“亚非作家东京紧急会议”,多人都写了文章发表,杨朔写了篇《樱花雨》,立即引起毛主席点赞。这是一篇精致的散文,通过君子面对反美的罢工的前后变化,为散文领域吹来一股求异创新之风,创造了诗性与典雅的风格,很得领袖赏识。紧随其后,评论家蜂起,《人民日报》推出“笔谈散文”的专栏,逐渐形成了杨朔、秦牧、刘白羽三大家的散文格局。
按说,杨朔应该是春风得意的,但在丁宁的印象中,他“给人的感觉,似乎形单影孤,内心深处,好象埋藏着神秘的东西。”同事们猜测他年少时的初恋女友在战争中不幸身亡,他念念不忘……其实,大家都错了,他有着自己难言的苦衷。还在杨朔读高小时,母亲便遵循了陈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顾杨朔的反对,硬是让杨朔与蓬莱城里一个姓衣的女孩结了婚。那个新娘既无文化,相貌也平常,还缠过足,杨朔觉得实在难以和她相处。婚后,杨朔强压着心中的痛苦,忍泪装欢,传承孝道以宽慰自己的母亲。自从家里有了那个母亲包办的妻子,他既不敢大胆地向别人求爱,也不肯接受别人对自己的爱。在延安党校学习时,曾有女友向他求过爱,他却把感情深深埋在心底。还有战友给他介绍对象,他也避而不谈,惹得战友忿忿,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痛苦。1949年,杨朔进了北京,得知他在老家那个挂名妻子早在抗战时病故了,才解除了思想上的负担。然而,心灵上的创伤,却终生难以平复,直到临终始终单身。
杨朔和当年的许多知识分子一样,献身民族解放的洪流中。他首先是战士,是老革命,然后才是作家。但在“文革”那场特殊历史环境中,必定会给揪出来,说他是丁玲反党集团的黑干将,说他的《雪浪花》是给彭德怀翻案,给他扣上“反革命修正主义的帽子”隔离审查。1968年8月3日,他不堪受辱含恨自尽,还以“自绝于人民”继续批判。今日回想,我觉得这位时代大合唱中的抒情歌手在渊博的家学中,对“忠孝仁义”的传统道德体验极深,他是用极端的方式来回击泼在身上的污泥浊水。在拨乱反正的文坛反思中,他又成为争论的热点。他才华横溢,又亲身参加了共和国的缔造和建设,自觉地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用手中的笔竭力反映新时代、新生活,想给人们留下“最新最美的图画”。对他作品的得失进行讨论并无可厚非,但有些人却对他的人格说三道四,说他是“奴才”,“把中国文人的丑陋发挥到极致”……我不知道写这些话的人,若生活在杨朔的时代,真能成为“反潮流”的英雄?文学评论还是多一点宽容。既不要文过饰非,也不必无端吹捧。杨朔逝世已40年,纵观建国70年的文坛,他仍是时代的伟大歌手,是散文界一颗闪亮的明星。可惜在当今,这样的歌手还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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