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两篇——
追忆苏家麒医生
(香港)林静山
提起苏医生家麒,他那修长英俊的形象就活现在眼前。我曾和他一共六人同住在“海丰留省学生会”的会所里,会址在广州市东皋大道仁兴街——当时是一条全是二层高,只有十来座新建楼房的街道,街口有铁闸,夜间有专人打更。彭湃、何友逖、以及当时正在广东大学(后改名中山大学)开讲《韩文》的杨寿昌教授等的家人,都住在这条街内。在这里,彭湃经常与苏家麒彻夜长谈。
家麒兄是我们的老大哥,他对人和蔼,嘴边常带笑容;肯教人,循循善诱。当时我初到广州不久,是个“大乡里人”,多得他时时指导。他很勤奋,成绩优异,是个高才生。我常常在半夜醒来时,见他房里还有灯光。他原来住在教会办的“公医”大学(后并入“中大”)的学生宿舍,为了避免学校当局的监视才搬出来住的。记得有一日,连夜写反对学校当局的标语,他怕被人认出笔迹,自己没有写,指导我们写,写得很晚很晚。天未亮,他便拿着标语回学校去了。
家麒兄大学毕业后被留在学校(中山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当医生,曾一度被派到文理学院驻诊。那时,见他穿着传统皮靴,显得雄姿英发。
1927年4月,广州当局背叛革命,投靠帝国主义,到处搜捕革命分子。4月15日天微亮时分,家麒兄被捕了。他最初被囚禁在南关戏院,不久转囚于车歪炮台,最后才解到南石头惩戒场(后改名惩教场),与我们“同镣为友”。因带着沉重的脚镣,走路时锒铛有声,家麒兄处之泰然,嘴边依然常露笑容鼓励“镣友”。
记得他毕业后曾发表过一篇《医生与医德》的论文,强调做医生要有医德。他自己确实能做到,在狱中经常替病囚诊症、开药方,当然是毫无报酬的。有一次,有个病囚被当作死尸抬放在偏僻的地方。家麒兄知道了,锒锒铛铛地急步走上前细察,认为并未全死,尚有可救,于是极其困难地爬上去,进行人工呼吸,用尽气力,卒之救活!可惜那个死而复活的人,因没有得到好好的医治,终于真的死去了。这件事传遍监仓,一时间成为特大新闻。
家麒兄又是个很精细的人,当我准保出狱时,他写了一张字条交给我。内容很简单,是促友人赶快替他保释的,其中有“恐日久多变”之句。我接过后,郑重地想把它藏在最里层的衣袋里。他认为欠妥,亲自在我的衣缝处拆开少许,将字条轻轻塞进去,不见什么痕迹,并没有可疑之处。我出狱后即将字条交给友人(柯麟、蔡庭伍)。友人说保释工作已在进行中了。可惜不幸得很,没几天,居然形势大变。从此,不但再不放人,而且大加搜捕、屠杀。在狱中的战友,这时更加危殆了!家麒兄就是在这恐怖时期的一个晚上牺牲的。六年后,我在偶然的机缘下遇见一个出狱不久的朋友,他说,那天深夜听见有不寻常的呼叫声,旋又听见高呼“共产主义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不久又听见几声枪响,苏医生就是这样壮烈牺牲的。半夜开枪,在惩戒场已是惯闻之事,可没有这次给人感动之深。次早“放风”,旷地上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昨晚那一位,多英勇呀”……
家麒兄长眠多年了!但不知所眠何处。然而,他那高大的形象,却永远留在人间。写后情不自禁,口占四句:“医生医德惊人论,救死扶伤业绩存。辗转幽囚逾八月,可怜无处吊英魂”!
(苏家麒是海丰县梅陇石洲村人,中共党员,中山大学医学院共产党地下总支负责人。1926年于中山大学医学院本科毕业,1928年2月在广州牺牲。作者林静山,海丰县捷胜镇人,当年为中山大学文理学院学生,后长期从事教学,享寿90多岁)
他和柯麟是很要好的同学——吕君碧回忆苏家麒
(1983年)
我名吕君碧,别名吕彬,现年84岁,是1899年生的。1927年,海丰农民暴动时期,我在平民医院工作,因吴振民领导的农军要组织卫生队,我和胞兄吕楚琛被派到农军卫生队当医生。我到农军十多天后,敌军刘炳粹的兵打来,我们便随农军退到陆丰大安,后经新田、河田往北撤退,当时说是要到武汉找陈加佑的,说是去归队。但农军队伍近两千人,枪支只有几百支。行军到湖南时,被敌军打散。我至兴梅时因打仗被冲散,经丰顺汤坑、汕头、甲子回到海丰。吴振民 同志在这次打仗时受伤牺牲。
后来,我到广州,时值柯麟在广州叶剑英部下任医务处长。苏家麒是与柯麟很要好的同学,一起革命。一九二七年“四.一五”广州反动派大抓共产党员时,柯麟不在宿舍,苏家麒则被抓捕,禁在南石头监狱。那时李济琛搞白色恐怖,柯麟等人不敢营救。又张肇志与苏家麒一同被捕,我曾与张肇志的兄弟张国华去找谢婴白(博罗人,广东农工厅长),请他营救。谢也慑于白色恐怖,不敢进行。这样一直拖到广州起义失败,他们都遭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实在太可惜了!
苏家麒个子高高的,思想很进步,很能干。我是因柯麟的关系才认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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