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周恩来对毛泽东的病情也十分关心。
自1971年以后,毛泽东的体质迅速衰弱,他的健康情况很不稳定,且好的时候少。有时连续几天大量工作,有时他又因帕金森症发作卧床不起。
毛泽东身体状况虽然日衰,而从20世纪70年代起,外国首脑大凡踏上中国的土地,
就会有个急切的要求:我们要拜会毛泽东主席。并以一睹“东方巨人”为快为荣。对此,八旬老人面临的是纷至沓来的友谊之手,这能拒绝吗?犹如人不能拒绝空气一样拒绝这个热忱的世界。
1973年春,毛泽东和周恩来这两位身患重病的老人,外交活动达到了高潮。而此时,毛泽东患白内障多年的眼睛,视力急剧下降。越来越讨厌耀眼的摄影灯在他书房里闪来闪去。周恩来非常着急,他除了及时了解病情和指导眼科专家的会诊外,还告诉摄影记者拍摄毛泽东和外宾会见的照片时间,必须严格限制在3分钟以内,多1分也不行,时间一到立即关灯。另外,周恩来还将自己使用多年的一副眼镜送给了毛泽东。他在写给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的一封信里说:
“这副眼镜是我戴了多年,较为合适的一副。送给主席试戴。如果不合适,告诉我,给主席重配。”
周恩来对毛泽东的爱护和关心,真可谓入丝入毫,点滴不漏。
1975年8月,医生决定为毛泽东做白内障摘除手术。这种手术属于一般性的小手术,但周恩来仍然不放心。尽管他自己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了,但却坚持要到手术现场。为了不干扰毛泽东的手术,周恩来和其他几位领导人提出不到手术室,不与毛泽东打招呼,几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大厅里,一直等毛泽东手术做完之后才放心地离去。
毛泽东的手术像周恩来预期的那样,非常成功,他的一只眼睛复明了。
1975年10月下旬,为了“延长生命”,医生给周恩来做了最后一次手术。到这时,周恩来先后做了13次手术。
“13”在西方被视为凶数。
周恩来曾因罗杰斯及其助手们为住“13”楼而生气时,给他们讲中国寓言“不怕鬼的故事”。罗杰斯等人听后都笑了,不安和气恼也顿时消失了。
然而,周恩来这次巧合了“13”这个“凶数”。他已经不能进食了,完全靠输液来维持生命。周恩来此时不但卧床,而且已无法坐起来,身体下部插了七八条管子,输液、输血、排液,膀胱等部位整个都烂了,但头脑仍然很清醒。卫士和秘书每天轮流给他读一些国际简报、国内动态和参考资料,也让他听听广播。
到12月,周恩来已经高烧不断,说话都越来越艰难了,声音非常微弱。
1976年元旦,毛泽东的《重上井冈山》和《鸟儿问答》两首词发表,已处于病危之中的周恩来从昏迷中醒来,恰好从广播里听到,便让秘书去买来诗词,并让他们读。当读到“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时,周恩来的嘴角绽出几丝笑纹,甚至可以听到隐隐的笑声。可是,膀胱癌和肠癌的剧痛很快又使他双唇紧抿。秘书收起诗词,他虽然疼得额上沁满汗珠,仍然坚持示意让秘书把诗词放在他的枕边。
周恩来对毛泽东的感情是非常真挚而深厚的,即使在弥留之际,还惦念着毛泽东的病情。
有一天,他醒过来,用微弱的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讷讷地问医生:
“主席,主席身体怎么样?”
“没有大的变化。”医生小声报告。
“只要主席健在,我就放心了。”周恩来说完后,又昏迷过去了。
周恩来逝世时,胸前佩有毛泽东头像和“为人民服务”五个字的像章。从这枚像章可以看出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关系。这枚像章,周恩来从不同意用任何单纯的毛泽东头像章来替换。这无疑反映着周恩来的内心世界,反映出他心中人民、毛泽东与自己的位置和关系。
据周恩来的保健护士郑淑云回忆说:
“那天我走到总理办公室门口,一看门是半开着的,我就探过身往里瞧了一眼,一看总理今天破例没有伏案工作。桌上摊了一大堆毛主席纪念章,他正侧身站在那里仔细拣着。我一看很高兴。因为那时候,毛主席像章风靡全国,人人手里都有一大堆,常常拿出来比较、交换,有一枚好像章,就像得了宝贝似的,到处向人夸耀。我一看总理桌上有那么多好像章就眼睛发亮,走不动了。想看看有什么新的。总理抬头一看是我,就说:进来,进来。平常我是不进他办公室的,这次因为我见他显然是在休息,所以就进去了。总理说,过来看看像章,我看来看去就喜欢这一枚。我探过头去一看,并不是主席头像,而是主席手写的‘为人民服务’章。”
周恩来永远和人民站在一起,这也是他和毛泽东成功合作关系的主要之点。人民是他们心中的“上帝”,“人民万岁”是发自他们内心肺腑的口号。他们都把自己融化在国家、民族和人民之中,并愿为之献出自己的一切。正是由于周恩来对人民爱得这样深切,所以他才对毛泽东表现出无比忠诚。
据秘书和医护人员回忆:周恩来卧床不起后,特别是他病危后从昏迷中醒来时,曾多次抚摸毛泽东像章和诗词,曾多次询问毛泽东现在住哪里?身体怎么样?每逢这时,他们的心中都特别痛苦。如果毛泽东身体好一些,能够到周恩来的病房看一眼,在周恩来的病床旁边坐一下,对于他们几十年的战斗友谊,对于我们的历史,都将是多么感人的一笔啊!
这期间,毛泽东的身体状况也令人担心。毛泽东的机要秘书张玉凤在她的回忆文章中这样写道:
“他讲话困难,仅能从喉咙内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字句。由于长时间在他身边工作,我还能听懂主席的话。每当主席同其他领导同志谈话时,我就得在场,学说一遍。但到了他讲话、发音极不清楚时,我只能从他的口形和表情来揣摸,获得他点头认可。当主席的语言障碍到了最严重的地步时,他老人家只好用笔写出他的所思所想了。后来,主席的行动已经很困难,两条腿不能走路。如果没有人搀扶,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两位伟人同时处于这么严重的病态之中,他们的病榻相距不远,然而却被一堵红墙和西安门大街的柏油马路无情地隔开了。一个在北海西岸305医院内,一个在中南海西岸的游泳池旁,他们情有所往,不忍相见,无力相见,也永远不能相见了。
1976年1月8日。毛泽东几乎一夜未合眼,此时他正卧床,侧身看着文件。负责毛泽东身边工作的张耀祠急匆匆地赶到游泳池毛泽东卧室,将周恩来逝世的噩耗报告了毛泽东。
毛泽东听后许久一言未发,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于周恩来的逝世,毛泽东显然早已料到了。在近几年的医生报告中,早有所觉,长期的伤感,使他的眼泪枯竭了。此时,他已无法向这位患难与共的同志、战友表露自己内心的悲伤和痛苦。
几天后,中央拟好了有关周恩来追悼会的规格,参加追悼会的政治局及党、政、军负责人的人数和悼词一并送毛泽东审阅。
中央考虑到毛泽东病重,便没有安排他参加有关周恩来逝世的一切活动。
据张玉凤回忆:毛主席审阅这个报告时,我一直守候在侧,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个
普通人的心中,一直存有一线希望,或许会有四年前参加陈毅同志追悼会那样的突然决定,或许也能去参加周总理的追悼会。一句憋在我心里许多时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像孩子般冒昧地问主席:“去参加总理的追悼会吗?”一直处于悲伤中的主席,这时,一只手举着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文件,另一只手拍拍略微翘起的腿,痛苦而又吃力地对我说:“我走不动了。”
毛泽东这时已站不起身,他不愿意让人们看见他举步维艰,离不开轮椅,不能讲话那种晚年的病态和痛苦的心境。
毛泽东没有参加周恩来的追悼会,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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