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参加万山海战

    万山群岛位于珠江口外，当时由 48 个岛子组成，原属广东省中山县，现属珠海市管辖，主要岛屿是垃圾尾岛后改叫桂山岛，最远的是担杆岛。群岛坐落在香港与澳门之间的海域上，是我国南大门，也是走向世界的海上通道。

    当时一些岛上驻扎着国民党军张泽森、汤炎光、黄承山、甘志远等游杂部队一千余人。海南岛解放后，敌第二舰队和败退来的秀山巡防处的舰艇，加上一个陆战团，总共三千多人，舰艇 30 多艘，总吨位约万吨，驻守万山群岛，统由舰队司令兼万山防卫司令齐志鸿指挥，司令部设在垃圾尾岛。他们经常派出舰艇官兵，在我沿海登陆，抢劫杀害我干部群众，破坏我基层政权建设。他们疯狂叫嚣：要“封锁出海口，策应大陆，准备反攻。”

    1950 年 4 月上旬，我 44 军 131 师奉命作为总预备队参加解放海南岛战役，部队已进军至雷州半岛，海南岛已获解放的消息传来，上级又要求对万山群岛“早打、快打”，于是命令 131 师移师中山唐家湾 *1，解放万山群岛。

    参加万山群岛战役的部队有：131 师*2、广东军区江防部队、两广纵队炮兵团、132 师炮兵营、中南军区炮兵 100 毫米加农炮连、50 军无后坐力炮连、130师炮兵连，44 军军部还派出 30 多人的通信分队加强作战部队的通讯工作。总兵力约万余人，另配属 5 艘炮艇、16 艘登陆舰艇、8 艘运输船，总吨位不超过千吨。

    战役以 131 师为主，师长刘永源 *3、副师长邵震 *4、参谋长张怀礼 *5、师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长如 *6 与江防部队副政委黄若萍、参谋长李怀章、政治部主任邓楚白组成 7 人领导小组，统一指挥，刘永源任总指挥兼临时党委书记。在唐家湾设立各兵种联合指挥所，部队与江防舰艇联合进行海练。

    广东江防部队又称江防司令部，是新组建的部队，人员来自各方面，陆军多个部队都有抽调干部战士参加，其中也有我 131 师的一些干部。其下属的江防舰艇队是在广州解放后，由原国民党海军起义人员所驾舰艇、原海关接管、爱国人士捐赠的各型船艇组成。有“桂山号”、“国楚号”、“509 号”；两艘木壳旧炮艇我军命名为“先锋号”、“奋斗号”；原海关巡江用的 3 艘小炮艇，命名为“解放号”、“劳动号”、“前进号”；还有能载 60 人的小登陆艇 8 艘；6 月初又从澳门买回两艘近千吨的登陆舰“琼林号”“福林号”，经船厂维修，安装上陆战用的 5.7 与 3.7 口径战防炮等；小登陆艇也架上两挺高射机枪；还有 50 吨的汽船“普罗号”、电船一艘，共计大小 20 艘舰艇船只。

万山战役时当时 131 师的五位首长
前排左 1 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长如，中间师长刘永源，右 1 为政委罗有荣；后排左为副师长邵震，右为参谋长张学礼。

    为了加强作战指挥，392 团副团长郭庆隆兼任江防部队火力船大队大队长，已调江防部队的我的老领导曹志友任政委，林文虎任副大队长。佛山地委动员各县积极支前，131 师派出人员在中山县等地征集到汽船、三桅机帆渔船等三百多艘，作为火力船、运输船之用。

    我军斗志昂扬士气高涨，看到友军已解放海南岛，也积极求战，要再为广东人民立一功。

    我们 392 团 3 营是战役主攻营，没在唐家湾而是回到广州，在黄埔一带进行海练，战役开始前，为更好地调动干部战士的参战热情，我们在黄埔的鱼珠山召开打敌舰比武大会，评选出 9 连为突击连。副连长李景深、副指导员刘义各带两个班携无后坐力炮、火箭筒等武器上“先锋号”“奋斗号”攻打敌舰。

    44 军副军长李化民召开作战会议，根据军委指示精神，制定了“稳步前进，逐岛攻击，依岛攻岛，突然奔袭”的作战方针。这符合毛主席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军事思想。

率侦察队出海侦察的时任 392 团参谋长的张学海

    当我集中兵力攻占每个小岛后，架起大炮，岛船结合，把海岛变成不沉战舰，大小船变成活动炮台。在此方针下，又制定了具体三步作战计划。

    一、侦查队鲜血染红牛头岛

    敌人计划诱骗我军早日出海，发挥他们的海空优势把我军歼灭在海上，因此把舰队隐蔽在垃圾尾岛海湾内，封锁海面上来往船只，并在港澳报纸上大肆散布第二舰队调去舟山群岛的假消息，企图迷惑我们。

    几天来，内线也得不到真实情报，敌情不明是兵家大忌，刘永源师长很难下决心，于是命 392 团参谋长张学海及 1 营营长藤驻乡，率领 3 连一个加强排，乘“普罗”号汽船出海侦察。5 月 19 日上午， “普罗”号行驶到垃圾尾西北边的牛头岛海面时，与敌两艘巡逻艇相遇。

    敌向我开炮射击，“普罗”号上的两挺机关炮及轻重机枪向敌艇还击，边打边撤。顷刻间敌艇群包围上来。张参谋长见无法突围，便登陆荒凉的牛头岛。很快，敌陆战团在敌舰群炮火掩护下也登陆牛头岛。我 3 连加强排顽强打退敌人一次次的疯狂冲锋，终因弹尽粮绝，几乎全部壮烈牺牲，鲜血染红了岛上岩石。在岛顶的悬崖上，藤营长在打完最后一颗子弹后，从悬崖跳海自尽，奇迹般被涨潮海浪冲回岸边的一个岩洞里，后被救回。此战仅 5 人获救生还。

    二、战斗部署

    牛头岛打响后，敌情基本明朗，联合指挥部决定尽快发起总攻。24 日，部队集结在唐家湾，刘师长动员及下达任务：

    第一路由 392 团团长刘鸣楷*7 率领江防部队加强来的火力船队“桂山”“先锋” “奋斗”“前进”“劳动”等舰艇，主攻垃圾尾方向。登陆部队分三个梯队：

王家顺：时任 392团1营 3连 战士，牛头岛战斗负重伤，至 5 月29 日获救，立大功；此外获救的还有藤驻乡营长和一副连长。
张学海和其警卫员刘和福至 6 月 16 日获救。

    第一梯队：由我们 3 营营长张武、教导员李双庆率领 9 连（大部）、11 连、师部两个炮兵连，乘“突击”号等多艘登陆艇直插垃圾尾抢滩登陆。

    为及时支援消灭敌陆战团，兼任火力船大队长的郭庆隆坐镇桂山号，1 营副营长程广壁率领 2 连和我们 3 营 10 连也上“桂山”号，为登陆部队第二梯队。待第一批登陆部队 9 连、11 连抢滩后，用小登陆艇接运 2 连、10 连投入战斗。

    团长刘鸣楷、政委肖进前率团指和剩余部队随后出发。

    原定的“国楚”号登陆舰也参加总攻，当天因故没有到达，削弱了我军的海上战斗力。

    第二路由 393 团团长田作成率含师部一个山炮连组成的加强营，乘坐“509”号登陆舰，率二艘小登陆艇组成的登陆艇队和三艘木机帆船组成的火力船攻占青洲、三角山、赤滩、大头洲等岛，架好火炮支援 392 团。

    三、上“桂山”舰任务你让给我

    部队准备登船了，我在码头上准备带 10 连上“桂山”舰。

    副营长赵兴急匆匆一脸不高兴地赶来：“老孟，上桂山舰的任务你让给我！”为了参加作战会议，我们几个营领导提前赶回唐家湾，我们 3 营由赵兴带领，中午才坐江防部队最后一批集结来的舰船赶到唐家湾。当听说我带 10 连作为第二批登陆部队上“桂山”舰后生气了——这就是 392 团的作风。我不由得想起去年刚来 392 团任职时营长张武给我介绍的：“战斗意志旺盛，三天不打仗，干部、战士手都痒痒”。每逢打仗，干部们都要为争主攻、当先锋、抢突击闹得面红耳赤不亦乐乎。战役开始前，1 营长藤驻乡率侦察队跟着张学海出海侦查；2 营长吴文英第二天晚上率一个加强连去牛头岛救援侦察队，这次第一批登陆部队又是我们 3 营长张武和教导员李双庆两个军政一把手亲自带队。军事干部副职带突击队是历来部队的习惯，赵兴这次抢不到带第一批登陆部队的任务，退而求其次，就来打我的主意，要争带上“桂山”舰的第二批登陆部队任务。

    我怎么能够答应！“不行。这是作战会议上定的作战任务，怎么能私下转让？”

    “哪有政工干部带突击队的？你要让给我！”他的态度更坚决了，于是我俩在码头上争执起来。

    “你们俩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指挥部队上船！”

    郭庆隆副团长也到码头上了。

    这下可好，来救兵了。赵兴和郭庆隆都是392 团的老人，抗战时就参军打鬼子，

    他俩既是老乡又是老战友：“团长，老孟带 10 连上桂山舰的任务要让给我，哪有政工干部带突击队的。”

    赵兴是同样的要求同样的理由。郭庆隆不加思索：“对，老孟，带 10 连的任务你就让给老赵吧。”郭庆隆也是带突击队的副团长，按惯例，这个要求很正常。

    我也是同样的要求同样的理由：作战会议定的战斗任务，不能私下更改。但郭庆隆毕竟是副团长，是首长，不能不给面子，何况大战在即，争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重复了我的理由后又给了郭庆隆一个台阶：“除非你下命令。”

    “那好。我现在命令：带 10 连上桂山舰的任务，由赵兴执行。”

    就这样，赵兴高兴，我无解了。我向郭庆隆敬个礼，怏怏然离开了码头。

    四、激烈海战打垮敌第二舰队，击伤敌舰队司令齐鸿章

    “桂山”号架上三门美式山炮，加上原有的四门 5.7 战防炮、一门 5.7高射炮、两门 12.7 高射机枪，火力强大。2 连进入舱内，由于人多超载，刘团长命令 10 连一个排下来，让我率
领和 10 连指导员刘子珍分乘两艘登陆艇载两门山炮作后卫。唐家湾距垃圾尾 17 海里，5 月 25 日凌晨 2 时我军启航。为了达到突袭目的，联合指挥部规定船队航速 8海里，暂停使用报话机，靠灯光信号联络。当时海上大雾能见度低，加上驾驶技术和机器性能差异，航速不能一致；领航船员有的不擅夜间航行，不熟悉该海域，炮艇与登陆艇脱节。不久，原来的队形就走散了，若干船艇迷失方向，失去联系掉了队。“桂山”号和“解放”号在垃圾尾与敌舰交战后，后卫舰船还未过青洲岛，形成了各自为战局面。 

时任 392 团团长刘铭楷

时任 392 团政委肖进前

    1、“桂山”号、“解放”号闯入敌舰群重创敌第二舰队

    大雾下，“桂山”号、“解放”号冲进垃圾尾庙湾港，看到一片星星点点敌舰尾灯。敌哨兵误认是自己巡逻的舰艇回来了，敌人都还在睡梦之中未发现我军。此时，“桂山”号、“解放”号完全可以退出，但郭庆隆认为这这是最好战机，可以攻其不备，把敌舰群打沉、打毁、打跑，也为迷航的后面登陆部队创造条件。于是他命令：“挨个打大的！”

    “ 解放”号在林文虎指挥下，也冲入敌群，两舰艇近距离开炮，全部火力一齐向敌舰一路打去，敌舰纷纷中弹起火。

    敌人从梦中惊醒，有的一边起锚逃跑，一边救火，乱成一团。岛上敌人不断打照明弹，炮兵也盲目开炮，隆隆炮声，火光闪闪，海面如同一锅沸腾的粥。敌第二舰队“太平”号中三发炮弹，司令齐鸿章当场手臂炸断负重伤；其他各舰敌兵伤亡惨重：一艘大型炮艇被打沉、一艘被打得艇身倾斜。敌舰艇被我打得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的拖着浓烟烈火逃到港外灭火。

时任 131 师 392 团副团长兼火力船大队大队长郭庆隆

时任江防部队火力船大队副政委兼“桂山”舰政委曹志友

    当他们惊魂甫定，发现我只有两艘小型舰艇时，即摆开阵势向我“桂山”号、 “解放”号开炮，不久，“解放”号炮手中弹牺牲。林文虎亲自操炮还击，在炮位上英勇牺牲。王大明指挥“解放”号突围返航唐家湾。

    我“桂山”号中弹多发，燃起熊熊烈火。舱内的战士大部分或中弹牺牲，或被大火烧焦，郭庆隆感觉已无法冲出重围，与曹志友决定抢滩登陆。郭庆隆腿部受伤，亲自抱着机枪掩护战士泅水抢滩登陆，占领一个小山包，被敌陆战团包围攻击，他们奋战打退敌人多次冲锋，最终寡不敌众弹尽粮绝，1 营副营长程广壁、3 营副营长赵兴，“桂山”舰政委曹志友以及数十个战士身负重伤。郭庆隆及其所率一百多位同志壮烈牺牲。

指挥“先锋”号与敌海战俘获后击沉敌“炮 25”艇的时任 392 团 3营 9 连副连长的李景森同志

飞身跳帮俘获敌炮26 艇及艇员的 9 连副排长蔺善禄

    2、“先锋”号蔺善禄、孙久禄跳帮捉俘虏，击沉敌艇“炮 25”

    5 时 20 分左右，天色微明，晨雾未消。木壳的“先锋”号赶到垃圾尾北距榕树头小岛四百米时，与敌“炮 25”艇相遇，因尚未天亮视野不清，敌艇发出灯光信号问：“你是几号艇？”

    机灵的我 9 连副连长李景深为争取近战，命信号兵与敌纠缠，反问：“你是几号艇？”

    敌答：“我是炮 25 号，请回答。” “我看不清楚，请回答。”

    同时李景深命令全速迎敌，两艇距离迅速接近，在相距一百米时，李景深大喊一声“打！”“先锋”号上全部火力雨点般打过去。敌艇长、驾驶员、枪炮兵都被打死打伤，敌艇无人驾驶在海上打转。我艇靠过去，副排长蔺善禄、班长孙久禄相继飞身跳过敌艇，一阵冲锋枪扫射后，枪口堵住机舱口大喊：“缴枪不杀！”俘虏了机舱口慢慢爬出的 7 个敌人，缴获 12.7 机枪及轻机枪各一挺，还有手枪等，押运回我艇。李景深命蔺善禄用缆绳拴上“炮 25”想拖回，此时，又有两艘敌炮艇追过来，“先锋”号无法继续拖带“炮 25”，李景深不得不命令砍断缆绳，用炮火将“炮 25”拦腰打断，“先锋”号押着俘虏胜利返航。

    3、“奋斗”号 9 连副指导员刘义近战击沉敌艇“炮 26”号

    天色微明，海雾初散，也掉了队的“奋斗”号赶到垃圾尾右侧赤滩小岛附近，与敌“炮 26”号相遇。敌艇远在几百米外就向我艇开炮，多名战士中弹，刘义也左臂负伤。他沉着冷静指挥近战歼敌。为迷惑敌人，命令我艇慢速航行，枪炮手做好准备，暂不还击。

    敌“炮 26”以为我艇被打得不能动了就停止射击，距离百米时，发现我艇是木壳的，敌艇长大叫： “冲过去！撞碎它！叫他们下海喂鱼！”凭着它是百多吨钢壳炮艇，开足马力撞过来。我艇闪避不及，船头被撞掉二尺宽木板。刘义命令：“打！”无后座力炮、火箭筒、轻重机枪、手榴弹一齐飞向敌艇， “炮 26”被打开一个大洞，油箱起火，艇员死伤，不到一分钟就沉入海底。“奋斗”号绕过赤滩小岛，胜利返回唐家湾。

    4、刘团长相机而动，率领我们占领青洲岛

解放战争中已两次获得战斗英雄称号万山战役又获海陆英雄称号，出席 1950 年9 月全国英模大会的全军战斗英雄刘义

    天色大亮，海雾已散。敌人遭“先锋”“奋斗”两艇打击后，认为我后续部队仍会有舰艇前来，于是用四艘大舰从垃圾尾西边绕到三角山以北，想切断我军后路。

    战斗打响后，无线电静默解除，此时，营长张武、教导员李双庆率领的登陆部队第一梯队的部分登陆艇，才刚绕过大屿山（香港），从报话机中接到刘团长的命令后撤回唐家湾。

    第一批登陆部队中掉队的 11 连的两艘登陆艇此时才刚过青洲岛，而第二路南线攻击的部队，由 393 团团长田作成坐镇的“509”号登陆舰及所率船队，正被数艘敌舰围阻激战。刘团长鉴于当时的战场态势和上级的战役意图，相机决定：先抢占青洲岛。随命 11 连连长黄克忠“回头占领青洲岛”，黄克忠一面将团长的命令转达于我，一面调头青洲，很快和刘团长的指挥船汇合，登陆青洲岛。

    此时我率领的两艘登陆艇还在三角山岛西边，接到黄克忠转发的团长命令后转向青洲，正碰上从三角山北面转到西边来的敌人四艘大舰。距我约二千米时，就向我率领的两艘登陆艇开炮，其中，一艘中敌三发炮弹，刘子珍带领战士们拼命堵洞。冒着敌人的弹雨，我率领的这两艘登陆艇也到了青洲岛。

    刘团长命令我给青洲岛留下一门山炮，马上率领 11 连和 10连的这个排，带上另一门山炮乘四艘登陆艇，前出占领对面三海里外的三角山岛。几十分钟后我率部登上无人的三角山岛，迅速架好一门山炮戒备迎敌。

    5、“509”号 393 团团长田作成沉着应战，击伤永字号两艘敌舰

    第二路，393 团团长田作成乘坐的“509”号登陆舰及所率的南路船队，启航一小时后在澳门以东三角山以北与敌四艘大舰相遇。在两千米外，敌人就开炮了，“509”号与敌展开炮战。两艘敌舰追过来都挨了炮弹。敌舰呼叫：“老板……我吃了两个馒头（中弹）！”“老板……我左腿被打坏。”

时任 393 团 1 营 4 连（机炮连）指导员田振铎率三艘木机帆船组成的 393 团火力船队 掩护田作成团长的团指坐舰“509”号登陆舰不俱强敌，英勇奋战，被敌舰击毁与含轻重伤员在内共 32 人落水发挥强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 紧密团结，相互帮助，意志坚定在海面漂浮 12 小时无一损失，终于获救

    “老板……那个方块兵舰下锚开炮，不能追过去呀”。其实是“509”号轮机故障，不能开快车。掩护“509”号登陆舰的 393 团火力船队的两艘木船，被敌舰打中起火下沉，连长组织战士们有序下海，泅泳至三角山，被我们救起。指导员组织另一艘沉船的同志们带上浮水器具下海，分工照顾好轻重伤员，靠拢在一起，互相鼓舞与风浪饥寒搏斗，因潮流所致向澳门一带飘去，经过 12 小时的海上漂流，他们包括轻重伤员共 32 人，被来往澳门至香港的客船救起，带到澳门，被我地下党员柯麟同志任院长的镜湖医院接去，澳门爱国人士纷纷前往慰问，不久，这批同志被护送经拱北回到唐家湾。他们在第二阶段解放大小万山等岛屿的战斗中，胜利完成了任务。“509”号田团长沉着应战，打了半个小时，奉上级命令，边打边退撤回唐家湾。

    6、三角山我炮兵击中敌“中”字号登陆舰

    “509”号撤回唐家湾，尾追的敌舰便在海面上游弋，企图截断我军航路，一时间海面上炮声停止沉寂下来。刘团长命令部队做好准备，防敌进犯。三角山岛的山炮已架好，我将 11 连部署在岛边，对敌军可能的两个登陆点，配备好轻重机枪、火箭筒，重点防卫；10 连的那个排作为机动预备队。我们严阵以待。

    上午 11 时，从垃圾尾岛开过来敌大型登陆舰“中海”号，由 5 艘炮艇掩护，来势汹汹，老远就不断向三角山开炮。因我登陆艇小，运送陆军时每门炮只带了 30 发炮弹，我问炮兵连长：“直接瞄准，一发命中，要多远的射程？”

    连长答：“三千米以内百发百中。”

    我说：“好！……打沉敌舰为你请功！”

    观测兵伏在炮镜前不断报告敌舰距离：“八千米……七千米……五千米……三千米……”

    炮兵连长红旗一挥：“放！”敌舰连中三发炮弹，冒烟起火，舰身倾斜，歪歪扭扭，调头逃窜；其它敌艇也像兔子般逃跑。敌舰“中海”号跑出一万米外，停在海面上。我们从报话机里听到敌舰明语通话，说是舰舵被打断了。一小时后，赶来的另一艘敌舰将它拖走。与此同时，青洲岛上我军的那门山炮也向逼近的敌舰开炮，敌人见岛上都有了火炮，只好撤回垃圾尾岛。

    7、抢占垃圾尾岛

    我指挥所侦听到台湾海司为了抢救齐志鸿，命令第二舰队和陆战团残部撤回台湾，由海南岛败退的秀英炮艇大队防守垃圾尾，再增派第三舰队来防守万山群岛。

    刘师长命令李双庆代理当天得了脑膜炎的张武营长，我代理教导员，率领全营剩余部队乘坐“先锋”“奋斗”“劳动”“前进”号炮艇及 7 艘小登陆艇，攻占垃圾尾岛。

    27 日凌晨 3 点，我全营从青洲岛启航，保持好队形，四点半达到垃圾尾海湾。我 4 艘炮艇、7 艘小登陆艇一齐向敌炮艇开炮，敌艇乱成一团不敢交战，纷纷逃跑去了外伶仃岛。我营顺利占领垃圾尾岛。

我的搭档，时任 392 团 3 营营长李双庆

    随后，393 团部队接防青洲、三角山，392 团团长刘鸣楷、政委肖进前率团指来到垃圾尾，命令我营派一加强排配带两门山炮前出占领大头洲岛。

    5 月 28 日又前出占领大、小蜘蛛岛，6 月 10 日占领隘洲岛。

    岛上渔民报告：25 日晚他们趁敌人在垃圾尾撤退的混乱中，偷偷将我军伤员抬回村里，其中有“桂山”舰政委曹志友，1 营副营长程广壁、我营副营长赵兴、营部文书等三十多人。我们立即派人护送这些伤员回唐家湾师野战医院治疗。

    5 月 28 日，393 团先后占领大头洲、赤滩等岛，与接防的三角山、青洲等岛连成一片，统一布防和指挥。各岛都架上了美式山炮，完成了第一阶段作战任务。

    五、炮战敌第三舰队完成第二阶段任务  1、重创第三舰队，占领大、小万山等 10 岛

    5 月 30 日，敌第三舰队太字号舰两艘、永字号舰两艘、中字号舰两艘增援，来到外伶仃岛。上午，6 艘大舰带着秀英炮艇大队 8 艘炮艇，来势汹汹，绕过三门列岛、大、小万山岛到我三角山、大头洲、青洲岛西边海面，企图拦截我唐家湾向各岛部队运送补给物资的船只。

    393 团田作成团长指挥各岛炮兵在三四千米射程内一齐向敌第三舰队开炮，在我优势炮火猛烈轰击下，敌 6 艘大舰每舰均中弹 3、4 发，纷纷起火冒烟，逃到一万米外，其中一艘永字号主机被击坏，被拖回外伶仃岛。

    5 月 31 日，393 团占领东澳岛。

    2、6 月 5 日 393 团攻占竹洲、白沥、大、小万山等岛

    6 月 2 日，邵震副师长亲自到东澳岛与田作成团长研究敌情，并部署作战方案。经过几天的准备，6 月 5 日，393 团向大、小万山、白沥等岛发起进攻。岛上敌反共突击军于 3 天前大部乘小船逃走，我军俘敌突击军第一纵队正副大队长以下 36 人，缴获迫击炮一门、重机枪两挺以及一些枪支弹药。又继续占领贵州等大小 10 个岛屿，完成第二阶段作战任务。

    3、岛船结合在三门列岛再创敌第三舰队

    敌第三舰队，5 月 30 日在三角山岛炮战中受创，在南线大、小万山等岛被我军 393 团占领后，便龟缩在外伶仃岛不敢出海活动。台湾海司又派来第一舰队的三千吨级驱逐舰“信阳”号、二千吨级“营口”号、“泰安”号到外伶仃岛协助第三舰队。第三舰队又神气十足地出海到三门列岛等海面游弋、示威，夜间回外伶仃岛驻泊。

    我军为了加强海面火力，用 21 天时间，在广州修好三艘近千吨较大型的登陆舰“琼林”号、“国楚”号、“福林”号，在舰上装上 5.7 战防炮、美式山炮；另一艘趸船也安装上一门巨型 100 毫米加农炮、一门 5.7 高射炮，用一艘汽船拖带，先后到达已于 6 月 10 日被我团部队占领的隘洲岛。

    6 月 26 日夜，正是大风大雨之时，我和李双庆率 9 连、11 连从隘洲岛出发，秘密占领距外伶仃岛 4.9 海里的三门列岛。我炮兵又在 4 个小岛上架起 19 门山炮和 5.7 战防炮。为了不被敌人发现，我军没有生火做饭，隐蔽一日。

    刘师长、邵副师长也亲率“琼林”号、“国楚”号、“福林”号、“509”号及趸船等舰艇，于天明前从隘洲岛赶到三门列岛。

    27 日上午 6 时，外伶仃岛敌第三舰队 4 艘永字号例行巡逻三门列岛。刘师长命令“先锋”“奋斗”号出击，诱敌深入。敌人见我只有两艘小炮艇，就蜂拥追过来，我两艇迅即返航靠岸。当敌舰距岛三四千米时，岛后冲出我“琼林”号、 “国楚”号等 5 艘舰船。刘师长一声令下，我舰艇上和岛上的大炮一齐开火。外伶仃岛敌人的“信阳”号、“营口”号、“泰安”号等舰倾巢出动，紧急赶来助战。此刻，我趸船上远射程的 100 毫米加农炮发威了，两艘不可一世的敌舰被我击中。经过 3 个小时的激烈炮战，击沉敌大型炮艇与电船各一艘，击伤 3 艘永字号，其中一艘是被拖走的。

    7 月1 日，我和李双庆率9 连、11 连在4 艘炮艇掩护下，迅速占领了外伶仃岛。我军完成了第三阶段作战任务。

    敌舰队将驻地撤至担杆岛一带，距离陆地较远。此时台风来了，海面上风大浪高，舰船在海面上摇晃颠簸，异常危险，难以维持，不得已，7 月 30 日，第三舰队全部撤回台湾。

    六、万山群岛全部解放

    8 月 3 日晨，我和李双庆率 9 连、11 连等部队乘“509”“突击”号登陆艇，在“先锋”“奋斗”号炮艇掩护下，顺利登陆担杆岛，歼敌突击军特务营，俘敌 140 多人，缴获枪炮弹药一批。

    8 月4 日我军又占领加蓬列岛的北尖山、庙湾等岛，至此，万山群岛全部解放。

    此役从 5 月 25 日发起攻击，经过 71 天大小战斗，于 8 月 4 日结束。

    131 师驻地南海县、佛山市政府，在我军取得第一阶段作战胜利后，派出各界人民慰劳团赶赴唐家湾慰问部队，鼓舞我军士气。万山群岛战役是在特殊情况下打的一场海上人民战争，部队打到哪个岛，中山、南海县人民就支援到哪个岛，正如毛主席所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此役共毙伤敌第二舰队司令齐志鸿以下舰队、陆战团游杂部队官兵500 多人，俘虏敌上校以下官兵 192 人；击沉各型敌舰船四艘、击伤七艘，缴获电船一艘；缴获各种大小炮 14 门、轻重机枪 15 挺、长短枪支 274 支和各种弹药一批；还缴获报话机、电话机、汽油等物质一批。我军有 392 团副团长郭庆隆、江防部队火力船队林文虎副大队长以下 299 人壮烈牺牲，曹志友、刘义等 66 人负伤。我方被击沉“桂山”号和火力船两艘。战后，为纪念“桂山”号上的英勇烈士，广东省人民政府将垃圾尾岛命名为桂山岛，并建烈士墓、纪念碑作永久纪念。

战后万山战役获已改为中南军区的嘉奖令

时任 131 师师长刘永源，万山战役联合指挥部总指挥兼临时党委书记

    刘永源：河北文安县人，1913——1998 年。1932 年参加红军，同年入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曾任红一军团 10 师干事、1 师 2 团营长、红 29 军 255 团政委、参加了反“围剿”和长征。
    抗战时期曾任八路军留守兵团警备 2 团营长、骑兵团政委、警备 3 团副团长、警备 4 团团长。
    解放战争时期，任冀东军区第 12 旅旅长、松江军区第三军分区司令员、东北民主联军独立 4 师政委、骑兵纵队政治部主任、第 7 纵队 131 师师长。参加了东北多次战斗和辽沈、平津战役。
    解放后历任中南军区军政大学第二分校校长、第四高级步校训练部长、第一高级步校副校长。23 军军长，后任沈阳军区副参谋长、沈阳军区副司令员。
    1955 年获少将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1998 年 10 月 1 日在沈阳逝世，享年 86 岁。

时任 131 师副师长邵震，万山战役联合指挥部成员，参与指挥万山群岛战役

    邵震：山东枣庄人，1916——1996 年。
    1931 年初，参加共产党领导的反帝大同盟，多次参加和组织进步学生抗日救亡活动被捕后获救。
    1934 年考入中央军校，1936 年 8 月毕业后即投奔陕北参加红军。 抗战时期历任军委四局参谋、留守兵团训练科长、385 旅参谋处长。
    解放战争时期历任第七纵队参谋处长、131 师副师长、师长，参加辽沈、平津等各次战役。
    后调任海军第六舰队司令员，参加浙东沿海海战，解放一江山岛战役。历任海军旅顺基地第二副司令兼大连海军指挥学校校长、南海舰队参谋长海军学院副院长、第二海军学校校长、海军工程学院院长。
    1959 年赴苏联海军学院学习，获全优学员称号和金质奖章。
    1955 年被授予海军大校军衔，荣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
    1988 年获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副兵团级离休。
    1996 年去世，享年 80 岁。

时任 131 师参谋长张怀礼，万山战役联合指挥部成员，参与指挥万山群岛战役

    张怀礼：1916——1990.3， 安徽金寨县吴家店乡人。1929 年参加革命， 1930 年加入共青团，1932 年参加红四方面军，1934 年转入中国共产党。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参加鄂豫皖根据地第 3、第 4 次反“围剿”，川陕根据地反三路围攻、反六路围攻，红四方面军长征、西路军艰苦作战。
    解放战争时期：参加东北地区多次战斗及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广东战斗。曾被授予甲级战斗英雄。
    历任宣传员、少共总团委书记，作战参谋、营长、团长、131 师参谋长。
    解放后，历任昌都军分区司令员、陕西省军区副参谋长、宁夏军区副司令员、宁夏革委会副主任。
    1955 年授予大校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
    勋章。1990 年 3 月 12 日逝世，享年 74 岁。

时任 131 师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长如，万山战役联合指挥部成员，参与指挥万山战役

    李长如：湖北大悟县人，1918 年 10 月——2002 年 10 月。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历任战士、宣传队队长、交通员、巡视员，参加了中央苏区一至四次反“围剿”，后在极其艰苦的残酷的环境下随部队坚持了三年游击战争。
    抗战时期：历任新四军连指导员、营教导员，参加了蒋家口、棋盘岭、周家岗战斗和多次反“扫荡”斗争，为开辟、巩固和发展皖中、皖东敌后抗日根据地作出了贡献。
    解放战争时期：历任团政委、分区政治部主任、师副政委、军政治部主任等职，参加了四平、辽沈、平津战役。
    解放后历任中南军区海军政治部副主任、华东海军第六舰队政委、海军东海舰队政治部主任、国家海洋局政委、海军北海舰队副政委、政委等职。
    1955 年授予海军大校军衔，荣获三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二级解放勋章。1961 年晋授海军少将军衔。
    2002 年 10 月在上海逝世，享年 84 岁。
    *1：当时没有珠海市，唐家湾是那一带行政中心。
    *2：131 师参战部队缺 391 团，当时在茂名剿匪。

    说明：
    1、作战日期和各种数字、作战图来源于我珍藏的作战总结的手抄本，2005年该手抄本赠予了驻岛部队海防 2 团保存。
    下面《解放万山群岛光荣战史》一书，国家军事博物馆和原广州军区档案馆存档。2000 年后曾任军事博物馆馆长的董仁曾复印两本，一本现存于珠海博物馆。
    2、除刘义外，李景森、王宪俊、林文虎被授予海战英雄称号。
    3、1952 年全军大整编，44 军军部编入海军与兄弟部队组成中南海军（现南海舰队）领导机关；
    131 师师部编入海军航空兵部，组建海军航空兵 3 师。
    391 团编入 130 师，与兄弟部队组成 54 军入朝参加抗美援朝；
    392 团编入 41 军；
    393 团战士补充抗美援朝部队，干部编入炮兵和兄弟部队。
    4、郭庆隆烈士灵位在广州市银河革命烈士公墓安放；林文虎烈士在黄埔长洲岛立碑纪念，1995 年建海军烈士园纪念。

此书为万山战役 131 师所作的含参战各部队的详细总结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博物馆和原广州军区档案馆存档
21 世纪初，原任军博馆长的董仁复印出二份，其中一份现存于珠海市博物馆
后 131 师老战士所出《壮丽的篇章》一书，有关资料大部引于此书

    第二章 探亲与舅舅和好

    一、全营贪污案

    万山群岛战后，部队到中山县驻防，全团调整干部补充兵员。李双庆调任 2 营长，张武仍任我营营长，我任教导员，团警卫连朱秉臣任副营长，2 营 6 连指导员任副教导员。

    万山战役前春天生产自救时，规定各连生产创收的现金要定期交到团后勤处。由于要打海南岛部队急忙出发，各连来不及上交现金，现在团后勤处清理账目，各连都说“打仗时丢了”。

和营长张武五 O 年在东莞

    战士们不服纷纷揭发干部贪污，9 连、10 连、12 连，只有 11 连没有贪污。但账目销毁了，贪污数目不知道。我和营长到各连召集战士座谈，了解“都是哪些人去埋电线杆子？哪些人去白云机场砸碉堡卖钢筋砖石？每个人去了几次……”这样核对出贪污数字。

    9 连长刘 X X、指导员于 X X，10 连指导员刘 X X，12 连正、副连长（名字忘了），每人贪污两千多万元。12 连指导员殷XX 打海南之前，寄回江苏老家三千多万元。 10 连指导员刘 X X 说钱都叫李连长拿去，而李连长在打垃圾尾岛时牺牲了。

    我十分生气，李连长为国捐躯，死后还背上贪污的骂名。钱都是连长、指导员两人带着，为什么往死人身上栽赃呢？我打了他两个嘴巴，这是我第一次打下级干部。

    这五个连级干部交团保卫股审查，他们都承认了，说“要打海南岛不知死活……部队出发急，所以贪污了……”。

    全营从连长到班长重新调整干部，有从本营也有从 1、2 营提升而来的连长、指导员，各连又提升了一批班、排长。

    9 月初全师回驻佛山，我营驻在大沥镇。6 月 25 日朝鲜战争爆发，为了支援朝鲜，中央决定：四野各军的朝鲜族干部战士回朝鲜参战。

    我师警卫营有两个连，加上各团的朝鲜族战士集中起来，编成一个联队 *1。我营有 15 个战士，我们开了欢送会，送他们回朝鲜参战。实际上这是从来没有宣布的第一批志愿军。

    二、舅舅送我老婆孩子来探亲

    部队补充了一批新兵，队列训练、共同科目训练已经搞完，正在进行班、排、连战术训练。上午，我和营长到各连检查工作，中午回来一进门，“爸爸……”女儿庆华在叫我——我老婆带着孩子第三次来队探亲。

    我急忙抱起来亲了又亲，孩子被胡子扎得“咯咯”大笑。 “姐，庆华 6 岁了吧？”

    “没错，6岁已过了……亏得你还记得我们娘俩。”

    “不记得又怎能往家写信呢……哦？舅舅也来了？”      “啊……啊……别人不识字，也找不到，所以，我送她娘俩来了。”大家坐下，通讯员给倒茶，舅舅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谢谢……”
我老婆话匣子打开了：“这路上可真是不容易啊！倒了三次车。从开原到沈阳，到北京下车，到武汉又下车，过长江再上车，才到广州，走了 7 天 7 夜呀。到广州我们就傻眼了，不懂话呀。拿着你的信问地址，一问还说什么‘母鸡’。多亏一位解放军战士，说是你们师部的，把我们送到团部，这才找到你们营部……

    要不是舅舅东问西问的，北京我们都到不了……舅舅可帮了大忙了。”

    我点点头：“舅舅，谢谢你。不过，想不到你敢前来见我。过去舅妈把我俩赶出门，还说我要有出息，公鸡下个花皮蛋－－你拿花皮蛋来了没有？”

    “哎呀……宪章，说实话：今天你不是当军官了嘛？ ……人嘛，都是这样……”

    “我要是个穷小子……你不会来，对吧？”    “那……那当然了……”           “可是舅妈说得也太绝情了，公鸡下个花皮蛋……”

    “哎！那个臭娘们，她是没脸见你的。宪章呐，看在你姥姥面上和这次我送她母女来，你，就原谅舅舅吧！”

    “我姥姥……”一提起姥姥我顿时泪流满面：“我……真想我姥姥！……我没有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她走的太早了！……这是我的终身憾事啊！”我放声大哭，表姐也哭了，舅舅也擦着眼睛。

    “好，舅舅，你说了实话，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了……”  “看看……亲人见面，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  “啊，这是我们张营长……这是我老婆、女儿、我舅舅……”

    舅舅、我老婆、女儿齐声和张营长及同来的朱副营长、副教导员相互打招呼。 “老孟，方才政委打过电话，他和团长要去师里开会，叫我们三个陪你家属吃顿饭。”

    “哎，营长，就免了吧……这又不是战士的家属。” “这是老传统嘛。”

    饭后管理员将舅舅安排在附近的老乡家住，我对舅舅说：“这里虽不是兵营，但全村到处都有岗哨，你不要随便乱走，更不能打听军队的事，你要明白自己过去的身份。”

    “是……是，军队嘛，什么都是机密，不会随便乱走的，你放心。”

    营部住的是个地主的院子，地主一家跑香港去了，营部每人住一间房子。我的内勤通讯员打来一桶热水：“请家属同志洗澡吧。”

    “谢谢……同志呀，明天我自己打水，衣服我来洗吧，你平时照顾他生活，我谢谢你了！”

    “不客气……这是革命工作的分工嘛。”

    通讯员走后我笑了：“姐，你进步很快呀，可不能像舅妈那样摆官太太的架子。”

    “解放区来的嘛。舅舅过去当个警长，哪有勤务兵啊，可是舅妈臭美的，整天摆着官太太架子，现在臭狗屎，谁都不理她。”

    “你没向她要公鸡生的花皮蛋吗？”

    “要啦。我问她过去你说宪章要有出息，公鸡能下花皮蛋，现在你拿出来吧。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那时是说气话，你可叫宪章原谅我呀……又溜须拍马的，管我叫孟太太，你说恶心不恶心。”

    “哎，舅舅是个历史反革命，政府没抓他吗？”

    “抓了。凡是当过警长以上的都抓了去农场改造，他是在四平郊区养牛场，因为他没有血债，劳动好，半年就放回来，现在倒饰个小买卖。”

    “嗯，那就好，不然我不好向组织交代，我在四六年已向组织声明和他划清阶级界线了，由于他的关系影响我一年没能入党，以后由于我战斗中表现好才入的党。”

    “过去他是很坏。四平打下来后，他也不敢去当国民党了，到处讹诈，还用木头手枪逼着二妹夫贾志要钱。”

    “那贾志给他钱了吗？”             “没有，贾志把他骂了一顿……还是我给他钱回的四平。” “你真是好心肠。”

    “哎！他毕竟是我们亲舅舅啊。”

    第二天中午我回来，一进门就见舅舅拿我的驳壳枪在摆弄，我一惊顺手把随身带的左轮手枪抽出来对着他：“把枪放下！”

    我老婆吓得张嘴瞪眼看着我，舅舅脸红急忙把枪放在桌子上干笑着：“嘿嘿……二十响……德国造的……”

    我拿过枪来把梭子卸下，打开枪膛：没有子弹。我心平静了，平和地对他说： “你随便摆弄枪，要是走火了怎么办？……我的枪都顶上子弹的。”我把空枪递给他：“你看吧，我有几支枪，除左轮还有这支枪牌撸子。”

    “不看了……不看了……”

    我老婆喘口粗气：“可把我吓坏了，我对你说过，不要弄他的枪，他上厕所都带着枪……枪有啥好看的？”

    我笑笑：“玩过枪的人，喜欢枪嘛。”

    屋里气氛缓和了，我对舅舅说：“我们是野战军，随时准备打仗。根据你过去的身份，不宜在部队久留，休息两天你就回家去吧。现在美帝国主义在朝鲜发动战争，香港这边英国也增兵了。”

    几天后送舅舅回家，在广州火车站买好车票，还有几个小时开车，我们在车站附近的小饭馆吃饭，他提出“买点青霉素，带回去能赚钱。”

    “我没钱给你买。”

    我老婆说：“我有钱。来时卖了两口猪，也不多了。”给他买了五盒针剂，舅舅走了。

    有一天，通讯员带着孩子玩，给她买香蕉吃，孩子连皮咬了一口：“不好吃。” “你这个小土包子，香蕉怎么能连皮吃呢？”

    我老婆听到了：“你说我们是土包子？你们教导员都不嫌弃我这个土包子……”她把通讯员骂了一顿。

    我从连队回来她对我说了。“你怎能这样呢？通讯员是阶级兄弟，打仗时会舍命保护我……实际你是弦外之音，我明白，你是怕我说你土包子，以后变心。”

    她笑了：“你从小就聪明……你明白就好。”           “不过你也要参加村妇女会，学文化，不能总当睁眼瞎子……参加识字班，以后也好做革命工作。”                     “我才不干呢！咱村妇女会都是些啥人？罗寡妇女儿是啥人？没过门就找野汉子；姚小三跟孟小五把肚子搞大了；刘来门子媳妇、孙小个子，哪个是好人？再说那些村干部：杨小二、冉二愰、韩成，都是村里的二流子。我怎能和这些浑

    球混在一起？这些小子们我夹半个眼角都看不起他们。现在狗戴帽子硬装人，革命……革命的，他革个屁命！我从来都不理他们。”

    我一时也说不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