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坡,张家口市桥东区所辖,77年前,一所医学教育类高等学校——白求恩医科大学在这里崛起。
前不久,按照市委宣传部的部署,市新闻工作者协会、市察哈尔文化研究会、张家口日报社组团追寻“张家口历史上走出去的大学”,采访组从楼宇幢幢、绿树掩映的东山坡启程,一路北上,抵达吉林长春,沿着白求恩医科大学的足迹,走近一座闪烁着信仰之光的历史丰碑。
英魂映红巍巍太行
十一、十二合期学员于张家口东山坡合影。(资料图片)
在我市革命史上,“壶流河畔三枝花”的故事广为传颂。大姐李剑鸣,二姐李佩卿,三妹李玉芝,出生蔚县西合营,放足、剪发、上学,参军、入党、打鬼子,会骑马,善打枪,英姿飒爽。“三姐妹”相聚白求恩学校军医班,再传佳话。大姐、二姐曾参加一分区卫生部的调剂训练班,得到白求恩亲自授课。之后,她们和已与邓华将军结为连理的三妹作为“白校”学员,亲历转战太行的烽火岁月。行军中,炮弹横飞,山路崎岖,饥肠辘辘,患病体弱的学员走不动了,大家抢过背包搀着走架着走,不让一个战友掉队。一次,李玉芝赶上大姐的班级,得知大姐患病,不由分说背起大姐的背包,疾步追赶自己的班级,留给大姐的是两个背包摞在一起晃动的背影。夜黑山陡路难行,只好坐到地上摸着石头往下滑,双手磨得鲜血淋淋。前面的学员睡着了,后面的学员推一把,醒过来,接着走。好不容易摸进村,怕打扰老乡,悄悄靠着墙根门洞躺下。次日大早,老乡心疼地看到院里睡着年轻的八路军,其中不少女同志。军爱民,民拥军,家徒四壁的大嫂从一锅树叶汤里,把少得可怜的玉米渣捞到碗里,硬让李剑鸣吃。看着大嫂膝下大冷天祼着身子没衣穿的小闺女,李剑鸣怎能下咽?李母牵挂女儿积郁成疾早早辞世,父亲参加抗日活动被捕九死一生,敌寇不灭,何以家为?“三姐妹”义无反顾奔赴救死扶伤前沿阵地,工作业绩突出,被授予晋察冀军区模范工作者,荣获抗日战争独立勋章和解放战争勋章。李佩卿参与掩护照料的伤病员中,有狼牙山五壮士的幸存者宋学义。“三姐妹”相遇时,总是谈起白求恩大夫,情不自禁唱起那支难忘的校歌——
白求恩的学生, 人民的白衣战士, 歌唱白求恩, 学习白求恩……
亨利·诺尔曼·白求恩,加拿大共产党员,著名胸外科专家。经加共委派,志愿参加援华医疗队,1938年3月31日到达延安,任晋察冀军区卫生顾问,以精湛的医技和惊人的毅力战斗在最前线。翻山越岭巡诊,顶着炮火一个接一个做手术,撸起衣袖一次又一次为伤员输血,亲手为淌着脓水的战士涂抹自制的药膏……面对异常艰苦的环境,他谢绝毛主席特批的每月一百元津贴,诚挚地说:“我要穿得好、吃得好,就在加拿大,不来中国了。”
晋察冀根据地缺医少药,白求恩急我军所急,提出创建“模范医院”的建议,就相关工作呈上书面报告。军区对此高度重视,火速筹办,9月15日,“模范医院”在山西五台县松岩口村一个大庙里举行落成典礼。痛心的是,不久,这所医院被侵略者焚毁。白求恩相继承担了军区在原医务训练队基础上筹建卫生学校的重任,率领医疗队“反扫荡”的间隙,挤时间编写教材,推出教辅专著,引荐教学人才,拟定教学计划,制做教学用具,设计出名为“卢沟桥”的“药驮手术室”,他说:“卫生学校应该把第一流的人才集中起来,培训医务干部。”
1939年9月18日,晋察冀军区卫生学校在河北唐县牛眼沟村成立,学员按文化程度高低依次分为军医、调剂、护士班。卫生战线的“老红军”江一真任校长。白求恩在开学典礼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捐赠了从加拿大带来的显微镜、小型X光机和内外科书籍,并进行示范教学。10月,延安卫生学校部分师生由“老红军”喻忠良带领,东渡黄河,突破封锁线,与晋察冀军区卫生学校合编。江一真任校长,喻忠良任政委。
师生们与敌人周旋于崇山峻岭,白求恩身着八路军军服,足蹬草鞋,一丝不苟开展战地教学,悉心指导医务人员,要求学员把伤病员“看做是你的兄弟 ,你的父亲。”在场学员终身难忘,他们说:“白大夫一次示范,胜过十次课堂教学。”
1939年10月底,在激烈的摩天岭前线抢救伤员时,白求恩左手中指划伤感染,发展成败血症,发着高烧工作到最后一刻。11月12日,这位杰出的反法西斯战士,在黄石口一间低矮的小屋里逝世,年仅49岁。留给聂荣臻司令员的遗书中,他殷殷叮嘱每年要买多少重要药品,到那里买药便宜,还把手术刀等机械分赠给中国同事,白求恩写道:“告诉加拿大和美国,我十分的快乐……我唯一的希望是多有贡献。”
从前线到后方,从边区到延安,白求恩牺牲的噩耗,震痛每一位同志。中共中央致电沉痛哀悼白求恩逝世。毛泽东主席发表著名的《学习白求恩》(该文编入毛选第二卷时改名《纪念白求恩》),高度赞扬白求恩崇高的国际主义和共产主义精神,号召学习他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对工作极端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极端热忱,对技术精益求精的精神。
1940年1月5日,晋察冀军区上万军民排除万难从四面八方赶到唐县军城,无比沉痛地参加白求恩遗体安葬仪式和追悼大会。聂荣臻在会上宣布军区决定,将晋察冀军区卫生学校改名白求恩学校,附属医院改名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2月16日,学校在葛公村举行易名典礼。
白求恩学校经受了战与火的考验。吞树叶嚼野菜,黑豆成主食,缺油少盐,不少人营养不良患病,手术量空前。严峻的形势下,教学工作没有放松。学校建立政治委员制度,加强思想政治工作,严密教学组织,改革教学方法。大树下,山沟里,石头当坐凳,小黑板、互助组、问答栏、点将台、研讨会及帮助记忆的顺口溜齐上阵,一面战斗 ,一面学习,师生们说:“白求恩在火线做手术抢救伤员,我们要在战火中坚持教学。”因陋就简办起中西医药厂,大黄冰片做创伤粉,青核桃皮配合针针灸治疟疾,木匠的锯子做截肢术……沿袭白求恩创造的十三步消毒法,将用过的棉花纱布洗净消毒,重新使用。坚壁清野,化整为零,师生们奋不顾身保护珍贵的教材和器械。风雪交加的冬日,身穿单衣的教育干事兼教员康克和民兵一起埋地雷,冻得直打哆嗦,民兵见状拉下自己背上的麻袋,披到康克身上,让他取暖。炮声渐停,硝烟弥漫中,两个乡下妇女牵着小孩,穿过断壁残垣向康克跑来,边跑边喊“康教员”,原来是“白校”女学员,身上揣着学习资料,牵着房东的孩子作掩护,刚刚虎口脱险……
从成立到抗战胜利,学校培养上千名医务人员,完成繁重的医疗、科研和防治任务。日本留学博士、河北省立医学院创始人殷希彭,一流医学专家刘璞、陈淇园、张文奇、张禄增及高级护士任彬、郭庆兰等教师身兼数职,无私奉献,教学管理业绩突出。印度友人柯棣华和奥地利医生傅莱先后任教,做出重大贡献。柯棣华投身“百团大战”战地救护,首任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院长,加入中国共产党,与郭庆兰成婚生子,因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毛主席送来亲笔挽词。傅莱加入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籍,荣获国家勋章。
白求恩倒下的地方,无数个白求恩式的战士冲上火线。
反“扫荡”战斗中,学员赵明患病滞留被鬼子发现拉到雪地里脱光衣服,逼问“白校”去向,她宁死不屈,惨遭杀害;学员王蕴华为掩护伤员脱险,毅然暴露自己,打光携带的手榴弹,壮烈牺牲;校长殷希彭的两个儿子为国捐躯,副校长陈淇园的弟弟英勇牺牲;转移伤员途中被敌人包围,左克、肖敏、陈金全、杜磊等“老白校”的英雄儿女血洒巍巍太行……
“白求恩医科大学”在张家口诞生
1946年6月,学校十三、十四期学员全部上前线参加战地医疗救护工作。(资料图片)
走进吉林大学白求恩纪念馆,采访组被墙上的图文深深吸引。版头为“在解放战争中壮大成长”一栏,镶嵌着“张家口合校”五个大字,副题为“首次使用白求恩医科大学校名”。身着棉衣皮袄的校领导、东山坡合影的学员、辅导解剖课的教员、街头开展抗战宣传的师生……一张张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牵出触目难忘的“血亲”,历史从未走远。
接下来,翻阅《白求恩医科大学校史》,详读河北北方学院法政学院副教授张金辉的专著和张家口相关文史论述及资料,白求恩医科大学矗立张垣大地的雄姿呈现眼前……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党的工作重心开始从农村向城市转移。作为八路军光复的第一座大城市和晋察冀边区首府,张家口为探索研究城市建设提供了有利条件。20多所高校的前身从山区迁来,开启稳定的正规化办学。10月初,白求恩学校从阜平来到张家口,驻市区东山坡,与从延安走来的华北联大、晋察冀日报社毗邻,融入歌声嘹亮的“文化城”。
战火再起,形势严峻。为保卫华北根据地,白求恩学校暂时停课,发挥专业优势,全力支援前线。校部及全体学员迁驻十三里营房,组成有1000张床位的陆军医院,接受治疗平绥线伤员。校长张文奇担任院长,耿毓桂任政委。医院下设4个部,前后两个月,收治伤员2400名。最早的“老白校”学员、陆军医院二部主任张业胜曾回忆,他奉命在张家口组建野战医院时,牢记白求恩当年的办院方法和“没有群众帮助,就没有医院”的教诲,一面补充技术骨干,建立规章制度,一面收治病人,动员当地学生和村民参与伤病员救护,确保了救治工作快速运行。
1946年1月,战火暂停,白求恩学校返回东山坡复课,改名白求恩卫生(医科)学校,除继续培养部队选送的卫生人员外,开始招收地方知识青年入学,并在《晋察冀日报》刊登招生广告。3月,第一批新生开学,编为军医15期,这是学校首次公开向地方招收学员。
时值延安中国医科大学奉命赴东北受战事所阻,与张家口医学院合编。6月,中医大继续开赴东北后,白求恩医科学校和张家口医学院合编,中医大留下的小部分师生和原张家口医学院师生并入,正式成立白求恩医科大学。军区卫生部部长殷希彭兼任校长,卫生部政委姜齐贤兼任政委。耿毓桂任副政委,张文奇、陈淇园分别担任正副教育长。
张家口医学院的前身是日伪时期的“蒙疆中央医院”,1942年建立,有较完备的基础课实验室、图书室和设备齐全的附属医院,学制4年,在校生约100多名。日本投降后,吴之聘等中国医生、教员和学生自发组织起来,较好地保护了学校和医院的图书、仪器、设备 。晋察军分区卫生部接管后,定名“张家口医科专门学校”。1945年9月,划归晋察冀军区,更名“张家口医学院”。之后,在校的二期学员与延安中国医科大学学员合编为18期和20期。新招收的一期新学员,即为后来白求恩医科大学的21期学员。11月,经相关部门做工作,原伪“蒙疆中央医院”院长、病理学教授、日籍教员稗田宪太郎,带领20多名日本医生、护士和教员,返回张家口医学院工作,受到热情欢迎,被军区聘为卫生顾问,任张家口医学院病理教研室主任,在教学科研方面做出重要贡献。
白求恩医科大学是解放区探索引进迁入、合并改造、自主创建模式,正规化兴办高等教育的典范,明确了为新中国建设培养干部和人才的目标,办学规模扩大,教学力量强化,教学设备改善,机构设置、学制时限、管理制度、课程安排、教学方法等掀开新的一页。学校设办公室、教务处、政治处、总务处、附属医院,办公室统管全部工作。军医班4个期的学制由原来的一年半延长至两年,原张家口医学院五个期的学制为4年,还有两期护士班。教学、实验室及升留级、奖惩等方面明确责任管理,加大专业课占比,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融入张家口的革命实践和城市建设。
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随校驻东山坡同仁医院旧址。整编合校时,医院临床课教师和部分教学设备与张家口医学院附属医院合并,新成立白求恩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原白求恩学校附属医院仍留原地,改名和平医院第一分院。原张家口医学院及附属医院的房舍设备得到利用。今桥西区西豁子十六中院内的二层小楼,先后为中医大、白求恩医大的校舍。
白求恩精神和良好的教学环境,吸引着解放区及国统区的知识青年前来求学,报名人数远超规定名额,学校在《晋察冀日报》发出停止招生公告。扩招后,新教师、新学员分别占总人数的百分之六十,正规化创办高等教育迈出实质性步伐。
“老白校”根植神州大地
学校在张家口东山坡旧址。(资料图片)
1946年夏,国民党军队悍然向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白求恩医科大学秣马厉兵支援解放战争。师生踊跃献血捐物,军医第13期、14期学员全部支援前线,战地手术组集结开赴战场,附属医院积极收治伤员,“为解放战争服务,为前方伤病员服务”,“老白校”再立新功。傅莱医生在张家口期间,边教学,边靠土办法和“瓶瓶罐罐”研制出粗制青霉素、外用青霉素,缓解了我军伤病员用药困难的状况。
9月18日,学校从张家口撤离,包括稗田宪太郎等20多名日籍医教员和绝大多数学员随队转移,乘闷罐车前往沙城。因防空管制,车厢内外一片漆黑,稗田教授坐在背包上,利用开车前的时间,为学生们讲起病理学。车轮滚动时,师生们唱响雄壮的八路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从沙城开始徒步,艰难辗转,携带着沉重的教学医疗设备重返葛公村,附属医院驻张各庄。老根据地的乡亲像看到白求恩一样,迎接“老白校”师生归来。11月,学校复课,响应军区开展学习白求恩运动的号召,迅速启动战时教育模式,重拾乡村办学传统,调整教育计划,开办多种短期训练班,快速培养军队急需的医务人员。
1947年2月,军医11、12合期及军医18期毕业,这是白求恩医科大学在解放战争中的第一届毕业生。8月,冀察冀军区各地卫生学校合并于白求恩医科大学,设分校。
1948年3月,白求恩医科大学移驻石家庄。7月,原分属两军区的白求恩医科大学和北方大学医学院合并,命名为华北医科大学。两校附属医院同时合并,仍命名为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和平医院第一分院转移阜平,后华北军区卫生部对所辖医院统一整编。
同年下半年,学校组织三个手术队参加太原、张家口、天津等战役的救护。天气炎热,主要靠担架队和马车,伤员伤口化脓,伤情严重,师生们夜以继日承担着繁重急迫的护理工作。献血,自制生理盐水和糖水,沿途施行截肢、开腹等高难度的各类手术,为解放战争胜利做出重要贡献。
1949年下半年,察北一带发现鼠疫,学校派出300多名师生赴疫区,和苏联防疫队、东北军区防疫队汇合,奋战40天,控制疫情,成为“老白校”师生重返张家口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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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迁校址,合编更名,“培养政治坚定、技术优良、白求恩式的医务干部”的办学方针始终如一。一批批“老白校”学员毕业参加工作,像蒲公英种子,撒向前方后方,在不同岗位绽放光华。
新中国成立,“老白校”迁往天津,命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医大学,掀开崭新的发展篇章。1954年,迁校长春,与第三军医大学合编为第一军医大学。1958年转隶地方,易名吉林医科大学。1978年,恢复白求恩医科大学的校名。2000年,与原吉林大学等多校合并组建新的吉林大学,成立白求恩医学部。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及部分教学人员留在石家庄。原北京军区成立以白求恩命名的相关军校,仍以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为教学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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