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北光泽县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是中央苏区县之一。当年有上千名热血青年参加了工农红军,有287人跟随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走了,可是到解放后只有一人回来。这位老红军叫陈伯钦。
我很小就认识他。光泽过去就是一条主街,不足4里长,在街上走来走去都会碰到。他矮胖的个子,一脸憨厚,长年穿着一身蓝布的中山装,风纪扣扣得紧紧的,下身黑裤子,脚穿解放鞋,只是夏天才穿一件白衬衣,朴素得像个老农民。他很少讲话,也不张扬,在街上走时人家看到他会主动让路,会亲热地叫他,他也笑着点点头作答。有时也会站在街边看人家下棋,也不多说什么。他没有文化,说话乡下口音重很多人听不懂,但不影响人们对他的尊重。记得我上小学三年级时,一天学校请他来给我们讲长征的故事,坦率地说,他讲得不好,口音又重,但我们还是热烈鼓掌。他的口碑一直很好,他的品行让人感动。他在待遇上是个很自觉的人,很少向组织伸手。在上世纪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他可以特殊享受一些东西,但他却和普通人一样。家中的房子也是公家的,到上世纪80代扩街时要拆,才迁到县委领导的院子里。子女的工作也都是孩子们自己找的,他没有出过面。家乡牛田村陈家人来找,要他出面办点事,他也都没去。来人有时会埋怨,他说:“当年那么多人参加红军都没回来,活着的我有什么资格再向组织要什么呢?”
到了上世纪90年代,他已是八十高龄。小县医疗条件差,服务也不周到。好在医院不远,离他家只有二三百米,他都是自己拄着拐杖到医院看病,一样排队挂号、就医、取药。但人们看到,往往都会主动先让他,他也会婉言谢绝。
2002年5月,已是90高龄的他最后一次生病住院。我代表医院去看他,问他是否调个单独的房间或有其他什么要求,他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不用麻烦了,当年二万五千里长征我都挺过来了,这点病没什么关系!”当时在场的县政协领导很感叹地告诉我说:“老红军这人一直很自觉,从来不找组织的麻烦,不是病得这样还是不让人来照料。”
他走的那天,开追悼会时省市县领导都来参加,出葬时一路上许多人自动加入送行的队伍,这在光泽县是空前的。许多人相互转告:“老红军去世了!”灵车过时两旁的群众低头默哀,向家乡这位老红军投以最后惜别与景仰的目光。
这一位老红军,虽然参加过长征,却没有什么位高权重的风光。他只是在生养自己的土地上默默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没有高人一等的排场,也没有颐指气使,不可一世。更没有以长征的壮举为资本而炫耀,谋取个人利益,荫及家人亲友。他的妻子和子女也是如此,如乡民一样谦和平淡,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他应是每个家乡人心中一座共产党人不倒的丰碑,他身上所展现的一切永远是家乡人宝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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