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是文化的渊源，
    文化史中有过母系时代；
    那时世界是大公无私，
    在那时人们是相亲相爱。
    起来！起来！
    我们追念着，
    过去的慈怀。
    私有犹如一朵乌云，
    遮蔽了恺悌的月轮光彩；
    世界上只见到百鬼夜行，
    女性们成了脂粉奴才。
    起来！起来！
    我们毁灭着
    现在的母胎。
    光明在和黑暗猛斗，
    人间世快要重见天开；
    争取着人类解放的使命，
    我们至少有一半的担载。
    起来！起来！
    我们孕育着，
    未来的婴孩！

    以上这首激昂的女性解放战斗诗篇是著名诗人、学者，当时客居东京的郭沫若先生在1937年1月25日专为中华留东妇女会作的。郭先生之所以献诗，就是因为留东妇女会是当时中国留学生中最具影响的群众组织之一。

    中华留东妇女会是抗战前在中共东京支部策划下，由当时在东京的女留学生于1936年四、五月间成立的一个进步组织。它的任务主要是组织和团结国内各地到东京学习的进步妇女。

图为1937年留东妇女会春季大会合影。前排左4为黄薇（留学期间名为黄维英——编者），右3为颜一烟，后排右4为伍乃茵。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步步进迫，中华民族危机日趋严重。日本军国主义者在经济上为了积聚侵华资金，采取了日元贬值措施，大量输出商品，简化外国留学生（主要是中国留学生）入境手续，以增加外汇收入。在政治上，为了保持一点虚假的民主自由，各种进步书刊仍准许出版发行（当然经过了严密的审查批准，所以进步书刊中开天窗”的现象特多），连苏联出版或经过日译出版的马列主义著作也还在书店公开出售。这就吸引了我国进步的知识分子。他们由于对蒋介石的反动统治不满，也有的因为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追捕，纷纷出国东渡日本，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截至七七卢沟桥事变前，从平津、沪粤、武汉等地云集东京的中国留学生约达五、六千人。

    黄薇（留学期间名为黄维英——编者）、于晓琳、陈茵素、伍乃茵、毛掬、颜一烟、黄静汶、张建等许多进步女青年就是在这一时期来到东京的。一开始她们是单打独斗，后来在党的引领下才找到团结斗争的方式。这从伍乃茵的回忆里面可以看到：

    “加入这个组织之前从房州回到东京，一开始我们只是独立学习。虽然东京可以买到国内禁止的大量马列进步书籍，但对独自的读书生活，我也感到中国留学生所受到的歧视和不平等带来的孤独。警事们经常监视我们的生活，一次发现我们留有进步书籍，就借口证件不全把我们关了二十多天，期间不但没有一顿饱饭，还要常常受到拳打脚踢，随意谩骂，进行人格侮辱。反过来作为一个女留学生在街头行走，时而会遭到骚扰却没人管。一次在车站公开场合竟然一个歹徒突然抱住我，我大喊大叫，警事们却没有过来，我只好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歹徒。”

    针对这些情况，身为中共东京支部书记的林为梁同志(后改名林基路 注1)介绍伍乃茵参加留东妇女会的筹备工作。伍乃茵又回忆道：

    “所以小林一提出让我去筹备留东妇女会工作，我就全心投入，改变了单打独斗的局面，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她们常常深入探访女留学生的住处，动员她们走出来，参加有组织活动。许多留日女青年都积极响应，伍乃茵回忆道：其中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来自广西的古梅。她的丈夫当时已经回国，她又带着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仍然坚持参加留东妇女会和文化座谈会、演剧等活动，十分投入。

图为古梅、张海鳌和女儿张西子1935年在东京。

    1936年春名为留东妇女社会科学座谈会与另一个名为留东妇女问题座谈会合并成立中华留东妇女会，成为拥有广大留日女学生的群众组织。

    林基路对妇女会的建设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代表党对她们那些妇女会骨干说：“这个团体是个广泛的统一战线组织，妇女工作要搞得生动活泼，但不要忘记这也是抗日团体，要宣传党的抗日主张，要时刻注意提高会员们思想觉悟。”所以在会员中她们划分小组学习妇女运动发展史，每次小组会或大会都谈论时事问题，引导大家关心国家大事。林基路也常和黄薇、张建、伍乃茵、梁薇娟等骨干一起研究妇女工作，他强调留东妇女也要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出马克思主义是妇女运动的指南，妇女必须以马克思主义来武装头脑，用革命理论指导实际工作，积极参加社会革命运动，才能取得妇女的彻底解放。他鼓励她们以笔为枪发表鼓动妇女谋求自身解放，投入抗日的文章。

    当时的团体活动必须要向警视厅报告，要得到批准，警视厅还要来人监视。为此妇女会想了许多应付的办法。比如一次接到党的指示，要她们以“留东妇女会”的名义，召集进步女同学开个紧急会议。传达中国共产党发出了号召全民抗战的宣言，指出。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中国人民的出路。毛掬等执委讨论后上报给警视厅的题目是《恋爱问题座谈会》，她们以此为幌子，巧妙地与派来的警事周旋，避开耳目，顺利完成传达，统一了思想，鼓舞了大家的抗日热情。

    这个团体时常组织会员到东京各地参观日本妇女儿童的生活。了解日本妇女工作的现状，加强中日妇女的友谊和团结。

    经过大家的努力筹备，顺利在东京还举办了一次“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纪念大会。会上还请了日本左翼女作家池田幸子和松田解子作关于日本女工现状的报告。大大扩大了这个组织的影响。

图为松田解子介绍当时的日本妇女现状

    后来该会还在《留东新闻》（中间性的一个公开周刊）上办了一个副刊，《留东妇女》。 此外，还组织会员学习过一些救护知识，准备抗日战争爆发，回国后作战地救护工作。

东京留学生自办刊物《留东新闻》

《复活》剧照（左一演员为黄薇）

《决堤》演出后合影。

    演戏是东京女留学生重要活动之一，在东京支部的动员下连许多从不上台的女留学生也都参加排演了《子夜》等剧目，有的剧目虽然没有公开上演，但也锻炼团结了一大批人。东京上演的进步话剧如《水》（以丁玲著同名小说改编），以托尔斯泰名著编的《复活》等名剧的女角色，全是妇女会的会员担任。黄薇、黄静汶、张建、古梅、叶抱冰、刘云等许多妇女会的人都参加了演出，颜一烟更是以出色的演技担任了许多重要角色。

    一九三七年春小林通过进步留学生在日本帝国大学(简称“帝大”)、早稻田大学、明治大学、法政大学和日本大学等校公开成立“中华留日学生联合会”。进步留学生和国民党都在争夺这个组织的领导权。2月14日双方的斗争达到白热化，代表“中华留日学生联合会”的林为梁在反对以国民党C．C分子把持的“中华留日同学会”少数人斗争中，跃上主席台挥臂高呼：“团结抗日，到大使馆请愿去”。

图3 1937年2月14日请愿留学生在驻日大使馆外，集中一起的是留东妇女会成员。

    当时妇女会的十几名代表愤然向前，走在队伍前面，直到大使馆。小林向驻日大使许世英的交涉最终获得成功，许世英不得不承认学联的合法性。

    1937年随着国内抗战呼声日益高涨，大部分留东妇女会成员为投入火热的抗日救亡，于1937年7月抗战爆发前后回到了国内，许多人立即参加了上海妇女抗日救国会的活动，留东妇女会也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编者——本文是伍乃茵之子李胜利先生根据伍乃茵访谈及伍乃茵所写《记林基路同志在日本东京时的活动》 、载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纪念陈潭秋、毛泽民等烈士牺牲四十周年筹委会编《碧血洒天山》（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年04月第1版）以及周一川所写访问记、毛掬《留东妇女会简况》编写）

注1：

    林基路，原名林为梁，1916年出生于广东台山县都斛镇大纲村。1933年在上海求学期间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4年春，经团组织同意，他去日本留学。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担任中共东京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