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四十七天（廣播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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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陽四十七天（廣播劇本）

2015-09-14 15:05:05

来源：中红网—中国红色旅游网

作者：許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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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機轟炸聲
    方：宏洲，鬼子攻城的一貫技倆就是先用飛機轟炸，再用地面部隊進攻，今天鬼子飛機對衡陽大肆轟炸，明天就會是發動總攻擊的日子了。各師師長我都已經聯絡過了，等會兒你陪我去看看各陣地的弟兄們。
    潘：是。不過…軍長，恕我說句實話，今天是8月3號，我們堅守衡陽已經超過40天了，時間己經是最初長官要我們堅守10天到半個月的兩倍多，弟兄們這麼長時間守城都累壞了，城裡食物缺乏，衛生條件很差，鬼子下一次的總攻擊，只怕我們…
    方：現在不說這個，我們看看弟兄們去。
    潘：是。
    ▲飛機轟炸聲，大炮聲，槍聲
    ▲潘宏洲跑步聲
    潘：報告軍長，鬼子第11軍40、58、68、116師團和13師團的一部份，大約10萬人，從南、北、西三面，對衡陽發動總攻擊，由第11軍司令官橫山勇親自指揮。
    方：知道了，不管鬼子有多少，我們沈著應戰。
    潘：是。
    ▲戰爭聲
    林：8月5日，星期六，天氣晴。前天日本飛機又飛到衡陽來扔炸彈，其實，經過多次飛機和大炮的轟炸，衡陽已經變成一片廢墟，根本沒有需要轟炸的建築物了。昨天，轟炸過後，日本軍隊又開始發動攻擊，槍炮聲不斷，送來醫院的傷患也沒有停過。我真佩服那些受傷的官兵，他們躺在設立在防空洞的野戰醫院裡，沒有藥品，缺少食物，卻沒有一個人叫苦。可是，雖然我不在戰爭的第一線，也知道我們的部隊傷亡嚴重，子彈也快打完了，實在很難再支持下去。上天保佑，讓這場戰爭能夠快點結束，不要再有更多傷亡了。
    ─橋樂
    周：軍長，4個半師團的鬼子從昨天開始全面攻擊衡陽，我們已經堅守40多天了，早就超過長官要我們守衡陽10天到半個月的期限，現在彈盡援絕，實在是守不下去了。目前我們仍然有突圍的力量，軍長是不是下令立刻突圍？
    方：慶祥，我知道現在突圍是很可能成功的。但是…
    周：軍長，不能再疑遲了，現在是突圍的最後機會，再過幾天就不行了。你快下令吧。
    方：慶祥，我們部隊有多少傷兵，你算過沒有？
    周：大概…大概有5、6千人吧。
    方：有6725個弟兄負傷。慶祥，我們現在是有突圍的力量，可是，我們突圍出去，這些受傷的弟兄怎麼辦？鬼子見了傷兵就殺。我們能忍心把弟兄們丟下，讓鬼子任意殺戮嗎？
    周：不行！
    方：是不行！所以，我們不能拋下受傷的弟兄突圍，一定要死守等待長官的下一步決定。必要的時候，大家都到軍部來，我們死在一起，如果決定自殺殉國，我方先覺第一個動手！
    周：是！
    ▲戰爭聲
    ▲電話鈴聲
    方：（接電話）是！是！我知道！是。
    ▲放電話聲
    方：宏洲，請各師師長和參謀長到軍部開會，我有重要事情宣佈。
    潘：是。
    ─橋樂
    方：各位，長官來電話，嘉勉我們守衡陽的辛苦，同時叫我們放下武器，和鬼子談判。明天就是談判的日子，我認為：談判的重點，第一是保障我們現有官兵的安全，第二是絕對不能殺害傷兵，還要提供藥品醫治傷患，各位有什麼意見？
    周：明天是8月8號，我們從6月22號到今天，在衡陽守了47天，我相信長官看得到我們的努力。
    方：一點都不錯，長官看到了我們的努力。至於和鬼子的談判，我們也要努力爭取對我們最有利的條件。慶祥，如果明天的談判我不能參加，就由你代理。
    周：軍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你記住我的話就好。散會！
    ▲方先覺腳步聲
    周：軍長…
    ▲方先覺腳步聲出
    ▲夜晚蟲鳴蛙叫聲
    潘：這場仗打了40多天，衡陽早成了一片焦土，這些昆蟲和青蛙居然還活著，而且聲勢好像越來越大。
    方：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野草是這樣，生命也是這樣。宏洲，記住，不管多艱難的局面，只要堅持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出路的。
    潘：軍長，我知道你的意思。軍長也請多保重。
    方：我出去走走。有人找我，就說今天晚上我不見任何人！
    潘：是。（疑遲的）軍長，你沒事吧？
    方：沒事，今天農曆6月19，你看：月亮雖然沒那麼圓了，卻也皎潔明亮，圍城賞月的機會不多啊！你不用跟來，我要一個人在衡陽城裡走一走。
    ▲方先覺腳步聲
    潘：軍長…軍長…
    ▲夜晚蟲鳴蛙叫聲
    方：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呂：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方：啊！呂醫師。
    呂：方軍長，今天晚上怎麼有興致出來走走？
    方：再來看看這衡陽城，40多天以前，這個城市還相當繁華，現在…（嘆氣）
    呂：滄海桑田，人生原本如此。方軍長不必感嘆，也不用留取丹心照汗青。今生今世，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
    方：呂醫師。你…
    呂：方軍長，如果我料得不錯，你是在找自盡的地方。對不對？
    方：呂醫師…
    呂：方軍長，你不必想著用什麼話來應付我。這次日本人派了大批部隊，還由橫山勇親自指揮，就表示他們下定決心攻下衡陽。我們的軍隊，能夠在敵軍重重圍困下堅守40多天，已經很了不起了，不必再爭這一時的意氣。方軍長，死有重如泰山，也有輕如鴻毛，你，真要當懦夫？
    方：呂醫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呂：這時候一死殉國是最簡單的事，要比接下來和日本人談判，保全部隊，保護傷患容易得多，既可留芳青史，又可避免困難。這不是懦夫的行為是什麼！
    方：那，照你的邏輯，抗戰以來那麼多以死殉國的官兵都是懦夫了？
    呂：他們不是，你要是在這個時候自殺可就是了！彈盡援絕，部隊只剩下幾十個人，甚至幾個人，被四面包圍，面對著日軍高官厚祿勸降不為所動，那樣的自盡的確是英雄，可是，放著幾千個部下，幾千個傷兵不管，卻一心以自盡來求留名青史，這就是懦夫的行為了！
    方：你是在罵我？
    呂：不敢。我是在提醒方軍長！有時候，選擇活著要比死困難得多。
    方：選擇活著？
    呂：是！活著！活著和日本人談判，讓堅守衡陽47天，目前仍然在陣地上的弟兄能夠站著走出城去，讓躺在防空洞裡、牆角邊的傷患能夠得到藥品、醫護，可以回去見他們的父母、妻子、兒女，可以圓他們對未來的夢！方軍長，死太容易了，一顆子彈就能讓你被尊為英雄、烈士！可是，你能把幾千個活著的弟兄，幾千個受傷的戰士拋下，一個人去死嗎？我知道，前兩天，你拒絕了周師長突圍的建議，決定死守衡陽，是因為捨不下傷員。那麼，今天，你打算放棄他們嗎？
    方：我沒有放棄他們！我已經請周師長去和日本人談判了！他會爭取最有力條件的。
    呂：（冷笑）和日本人談判要比一死了之難多了！把難的事情留給部屬，容易的事自己做！這算什麼長官！不是懦夫還是什麼！
    方：呂醫師！
    呂：方軍長，今天晚上你自盡了，明天當然就是全國崇敬的英雄！你留下一條命，明天和日本人談判，很可能在以後的歲月裡，人們都會用有色眼光看你！認為你方先覺大節有虧！可是，哪一個選擇對第十軍的弟兄們更有利，我相信你很清楚。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如果今天你以死亡來逃避問題，你能無愧嗎？
    方：我…
    呂：我話就說到這裡！如何選擇，就看你自己了！
    ▲呂方儀腳步聲出
    ▲方先覺嘆氣聲
    竹：方將軍，我們各級長官開會研究，基於對方將軍的尊敬，你的要求我們全部答應，你們的官兵和傷患，我們都不會殺害。
    方：竹內先生，我們的傷員有6725名，你能保證每一個傷員的安全，以及可以獲得妥善的醫療？
    竹：方將軍，我得到長官的授命，可以保證傷員的安全。至於醫療，方將軍也知道，戰場上很缺乏醫護人員，不過，我們會盡力。
    方：好。我相信你。
    竹：謝謝方將軍的信任，竹內憲一也要在此表達對方將軍的敬意。這四十七天，你們軍隊表現出來的堅忍和勇敢，我深深佩服。
    方：不要說佩服這兩個字，我擔當不起。竹內先生，我希望傷員能夠先出城，官兵隨後。
    竹：好。我在城外恭侯。
    ▲雜亂的人聲，蹣跚的走路聲，抬擔架聲
    陳：各位，我們排成兩列前進，還能行動的弟兄請排在後面，我們讓抬擔架的弟兄先走。
    眾：好。
    ▲鐵蛋拄枴杖的行走聲
    蛋：陳護士，林護士，謝謝你們的照顧。看，我能自己走路了。
    陳：鐵蛋，你那條腿還沒有好，不要走太多路。
    蛋：陳護士，我知道我這條右腿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利索了，不過，沒關係，只要我的右手沒事，能拿鍋鏟炒菜就好，腿瘸一點沒什麼關係。你們說是不是？
    林：還是注意一些的好。
    蛋：不礙事不礙事。呂醫師呢？我想當面跟她道個謝，她答應等我開飯館的時候，要去替我道賀的。
    陳：呂醫師在談重要的事，我會把你的話轉告她的。
    蛋：好吧！你一定要加上一句：答應了的事，就千萬不能黃牛！還有，你們也要一起來給我的飯店捧場。
    陳：放心，呂醫師這個人說一不二，一定不會黃牛的，林護士和我也會跟呂醫師一起去的。
    蛋：好。打勾勾。
    陳、林：打勾勾！
    ─橋樂
    竹：呂醫師，你確定要留下來照顧中國傷兵？
    呂：是。
    竹：你可以選擇離開的，這裡條件太差了。你一位女士…
    呂：不是我一位女士，十幾位護士也都會留下來。
    竹：我不明白，你們可以選擇到生活條件比較好的地方去，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呂：因為這裡有很多傷兵，因為醫治傷兵是我們的職責。竹內先生，我只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夠答應。
    竹：什麼請求？
    呂：儘量供給我們需要的藥品，很多重傷的官兵需要藥物治療。每一個傷患，都有等待他回家的親人啊。
    竹：我…好。我會盡力！
    呂：謝謝。竹內先生，我還有件事想請問。
    竹：什麼事？
    呂：竹內先生，衡陽這場仗打了47天，貴國調來了10萬軍隊，總攻擊了3次。我相信，你們陣亡和受傷的人要比我們更多。至於中日兩國從1937年7月開始戰爭，到現在的1944年8月，已經超過7年了。在這7年裡，不僅我們國家深受其害。貴國人民的生活應該也相當辛苦，我想請問：你認為這場仗打得有意義嗎？
    竹：（嘆氣）呂醫師，你這個問題太大了，我沒有辦法回答。我只能說，做為一個日本軍人，我必須服從長官的命令；可是，做為一個在大學裡讀中國文學，因為對中華文化的愛好，畢業後又來到中國學習的人，對這場戰爭，我心裡有著無限的迷惘與糾結。
    呂：竹內先生，謝謝你的回答。我得去照顧傷患了。請別忘了你答應的藥品。
    ▲呂方儀腳步聲
    竹：呂醫生，希望有一天，我們會在和平的日子裡見面。
    呂：好。我期待那一天。
    ─橋樂
    潘：軍長，弟兄們都已經出城了。
    方：好。現在該我們了。（嘆氣）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從小我就讀這兩句詩，只是，我方先覺是做不到這樣了。
    潘：軍長…
    方：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唱蔡中郎。我自信問心無愧，功過就留與後人評說了。我們走吧！
    潘：是。
    ▲打雷聲
    ▲下大雨聲
    林：8月8日，星期二，天氣晴轉大雷雨。今天，我們的軍隊放下武器，走出了衡陽城，這是雙方協商的結果。由於方軍長的堅持，日本人答應不加害我們的軍隊，並且同意給予我們的受傷官兵醫療和藥品。方軍長是最後一個出城的，他走出衡陽城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響起雷聲，隨後降下大雨，是老天爺為守城將士的英勇流下淚水呢？還是老天爺要洗清一切戰爭的血污？我不能推測上天的想法，我只知道：在衡陽的這四十七天，是我一生中最值得記念的日子。出城之前，呂醫師讓我們選擇，是跟著她繼續去照顧在衡陽負傷的官兵？還是去別的地方。所有的護士都選擇跟隨呂醫師，去醫護我們的傷兵。我離開衡陽城的時候，正看到方軍長站在雨中，對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行軍禮，我知道他是在為戰死的國軍官兵致敬，而我，也在心裡對所有活著的和死難的官兵致敬。當然，我最想致敬的是方軍長，小時候讀書的時候，讀到死守睢陽的張巡、許遠，現在，面對著方軍長，我覺得他就是現代的張巡、許遠。不，我覺得：方軍長要比張巡、許遠更令人佩服，因為，他走出衡陽城的那一天，就必須面對人們懷疑的眼光，以及今後的種種責難。可是，為了他的部下，他決心承擔這一切。我不知道歷史會怎麼評價國軍死守衡陽的這47天和方先覺軍長。我只知道：做為一個親身經歷這場煉獄的人，我要為每一個戰死的，以及活著的將士，獻上最隆重也最真誠的敬意。
    ▲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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