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了，降下纷纷细雨
    天暗了，匪徒的枪声炸响
    那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啊
    几十杆钢枪对准黑洞洞的牢门

    那天，天气晴朗，太阳高悬歌乐山之上
    那天，凤尾竹轻摇，鸟儿也跳枝歌唱
    本不该有不幸发生

    不幸却悄悄逼进紧锁活人的牢狱
    杀令从梅乐斯的臭嘴里发出
    几十条枪跳上侩子手的手掌
    凶狠的目光盯住共产党人的胸膛
    江姐在枪声中走了
    她的满头黑发留给了歌乐山的草地
    黄显声将军在枪声中走了
    山下的小溪哭肿了脸庞
    他的手表，金子的手表，染血的手表
    竟然被特务从流血的手上掳去
    做了装饰豺狼的佳品
    那把复仇的短刀却失意在泪滴的草地

    天怒了，降下纷纷细雨
    天暗了，匪徒的枪声炸响
    那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啊
    几十杆钢枪对准黑洞洞的牢门
    一个命令
    无数声枪响
    “格！格！格”
    “碰！碰！碰”
    此起彼落
    烈烟腾空
    他们—党的好儿女
    枪击中时并没有立刻倒下
    有的喊出最后的口号
    有的站定像一尊雕像
    有的把最后愤怒的眼光投向敌人
    有的手指凶手怒斥杀人的恶魔
    他们没有立刻躺下
    把站立的轩昂留给祖国母亲

    歌乐山的大屠杀
    从白公馆杀到渣滓洞
    从太阳高悬杀到月亮升空
    敌人的枪口打红了
    敌人的眼睛打红了
    敌人的黑心打怕了
    敌人的良知打傻了
    但，没有停手
    331具尸体竖起来是一堵墙
    叠起来是一座山
    敌人害怕杀死的活人灵魂不死
    看这些野兽要干什么哟
    干柴一层层围起来
    汽油一层层泼上去
    那个狰狞似鬼的特务
    掏出火柴，点燃
    尸体在烈火中冶炼、焚烧……

    朋友啊，你见过火烧麻雀的样子吗
    你见过火烤全羊的样子吗
    你见过活鸡在火上燎烧的样子吗
    这些苦命的真同志、好同志
    就这样在火中卷曲、烧焦、蒸发了
    本以为近代史上只有一个南京大屠杀
    只有一条血水叠波的河流
    歌乐山啊，它挨下的枪杀也惊心动魄
    同样是祖国母亲的最疼

    40年后，我匆匆写下这篇祭文
    追悼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前辈
    慰藉331个在天之灵
    更为了记住戮杀祖国母亲的刀痕
    那些惨烈的枪声
    不再撕裂蔚蓝的天空

    注：①1939年，国民党特务机关军统局迁到重庆，在磁器口附近的歌乐山上，建立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下辖“白公馆”“渣滓洞”两个牢狱，专门羁押共产党人。叶挺、杨虎城、江姐、陈然等一大批共产人关押在这里。1949年11月27日，国民党特务对渣滓洞、白公馆里的共产党人大屠杀，共有331位同志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