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夏,那是悠悠的乡情, 小溪的夏,那是潺潺的乡思, 故园的夏,那是纯纯的乡恋, 原野的夏,那是浓浓的乡愁, 让我们一起,记住那年的夏! ——题记
当晚春的落红跌入泥土那一声轻轻叹息过后,远远地,夏的主旋律,就带着绿色的凉意随之而来了。
向夏发出诚挚邀请的,或许就是村外那片无垠的原野。那恣意生长着的青青草,编织成一只翠浓浓的平底大绿盘子,它把夏一盛盛在里面,它诱人一跳跳进这片绿里。于是,荫凉凉的初夏,如同洗了澡似的舒畅。
村头那方密密的竹林说,是它率先欢迎夏的到来的。它用无数竹叶的纤手,把夏阳筛成一个个圆点,绘成一片明亮的阴凉。忽然一阵轻风拂过来,竹影似飞花碎玉般洒了满园。于是,炎夏的倦意,不知不觉地化散在宁静的喧哗之中。
赶着装扮夏景的,要数小村小屋小园里那些爬满架、趴满垅的瓜果菜蔬了。它们用新鲜、香甜和脆嫩,变幻着时令的奇妙异趣:新鲜的,是夏的衣装;香甜的,是夏的爱心;脆嫩的,是夏的娇容。它们用丰硕、结实和奉献,馈赠着大自然的赋予:丰硕的,是夏的品格;结实的,是夏的坚贞;奉献的,是夏的赤诚。于是,裸露的夏也变成妩媚,阳刚的夏也变成俏丽。
为夏添趣增色,少不了覆盖村中池塘的那一片莲荷。碧绿的荷叶像翠玉般温厚,涵蕴着盎然的生意:有的飘浮在绿波上,流转着满盘的圆润;有的秀挺在空中,撑起一伞自如。淡红的、红白相间的荷花,点缀在碧绿的世界,水清如风,风凉似水,飘荡着淡远的清香,送上宁静满足的温凉。一枝荷叶一朵花,池边风景总关情,荷叶田田,荷花艳艳,于是夏阳典典,夏日甜甜。
夏天的日子,静静的坐卧在乡野小屋敞开着前后门的庭堂,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释放:从原野上弥过来的绿意,能驱赶心头烦躁;从竹林那边漫过来的薰风,能推开精神压抑;从小菜园飘过来的爽气,能抹掉胸中俗念;从池塘深处逸过来的香味,能调和身绝尘想。
盛夏的晌午,我则更喜欢寻着小河边那个掩映在观音柳和水芦苇的去处,枕着钓鱼石沉沉睡去,让那架小蜻蜓降落在鼻尖上蹈蹈,让那只小蚂蚁攀援在肚脐眼溜溜,让那根蟋蟀草搅动在耳廓边痒痒。或者,干脆脱得光光的跃入水中,头顶一扇菱篷或一丛水葫芦,嘴里嚼着桑椹或芦根,手里捏着从河底潜得的乌泥或河蚌,脚踩翻扣的小木船或采菱桶,热热闹闹地与小伙伴们打水仗。就是这样,烂漫的童趣把强悍的骄阳泡在水中,让刻板的夏日演绎成诗画。
如火如荼的夏,自然还不能缺少唱吟。你听,蝉们竞相放歌了,你我快快聚首华盖荫荫的大树下谛听蝉鸣,这可是一种极高雅的艺术享受。蝉的歌唱总是那样尽心尽力,虽异口同音,却主次分明,主唱、伴唱、和音,组成一个个乐章。其实,蝉声只有一个音,但群蝉共鸣,有着特别的韵味,它们由低音起腔,紧接着越唱越高,越唱越亮,到了最高处,总有一只特别会唱的蝉把歌声提上去,并且它不是一响就落地,而是在更高处又转细转尖,层层叠叠,愈高愈远,最后犹如游丝飘上天际,似见又非见,就在你屏息凝神之时,游丝在瞬间化成一张网,铺天盖地地撒下来,群蝉又不约而同地将内心的缠绵化成了歌声。然而,聆听夏蝉的歌唱,不仅仅是找乐,还应有思考。殊不知,蝉在钻出泥土前,它的幼虫已在地下积蓄了七年之久!从喑哑无语到纵情高歌,它把自己的生命之舟推上了绚烂的顶峰。它是否知道自己将在不久后的秋风中殒落树头归于沉寂?可无论怎样,它始终没有颓丧而沉闷,依然执着地唱着明亮热情的生命之歌。
如果说,夏阳这么灿灿烂烂,夏日这么蓬蓬勃勃,这都是因为有了蝉的歌,它们歌声的每一字每一句,发自丹田,显得多么的真诚恳切。蝉以金子般亮丽的歌喉告诉我,生命是一首歌,但不是为别人的掌声而唱,更多的是为了感动自己、提升他人而唱,哪怕一场短暂的演出,只要尽心尽力,谢场时就可无怨无悔。不必因为明夏依旧有蝉歌,平平仄仄平,宫商角徵羽,但已换了听歌人而颓丧。我坚信,你在大树下或竹林中的感受和思考,一样能在热恼的夏日听出清凉,并且能够唱出清凉。蝉以歌声为生命,人何尝不是自己生命的歌手!
摇着蒲扇,趿着木屐,打着手电筒,巡视和欣赏夏夜的交响,具有特别的情趣。天尚未断黑,蛙们就粉墨登场了。最先从河滩边跃上荷叶的那只大青蛙,高昂着头,摆着庄重的姿态,向着一河的水族大声鼓吹自己的宣言。此声还未落尽,彼声迅即响起,又一只大青蛙跳上菱篷,发表着针锋相对的演讲。转眼间,隔岸稻田里、旱岗上、桑林中,无数只青蛙腾挪着,纷纷走上前台,向着同类宣告属于自我的主张。蛙们大辩论的序幕终于拉开了,整个世界充斥着唇枪舌战的争辩。那么,这场文明的智斗谁对谁错、谁胜谁负呢?蛙们谁也不去计较。
唯有提着灯笼,从草丛、荆丛、花丛中飞旋着赶场来的萤火虫们,穿行在夏夜的舞台,用自己微弱却透亮的光芒,为今夜交响的生、旦、净、末、丑照耀。蛙们以雄辩为己任,向着真理述说、争论,萤火虫们以发光为天职,为着创造自我而忙碌。正是它们的坚定执着、毫无保留、无私利他,营造了夏夜的和谐,勾兑了夏夜的趣道。
可人呢,为什么总要说那些无奈的话,唱那些无奈的旋律,干那些无奈的事情,而且还有不少的变味、变奏和变态。置身在这充满鲜活之气的夏夜,不必再把理想去超越高山,而是应该赶快奋起;不必甘于现实的寂寞,让孤芳自赏离别自己编织的梦境。我们应该恭恭敬敬地向蛙们、萤火虫们学习,把一次辩论看作为一次生命的挑战,把一次飞旋看作为一次人格的提升,让无奈的等待和消磨变成有为的出击和拼搏。
但是,如果把夏看得尽是那样罗曼蒂克,那就歪曲了夏的品性。夏,每时每刻都在创造,又每时每刻都在破坏。夏创造炽烈、亢奋、雄浑和辉煌,夏破坏冷清、懒惰、奴性和平淡。难道不是吗?你看那骤然而至的夏云,从遥远的天际来到骄阳的防地,毋庸商榷就抛掷雷霆闪电、疾风猛雨,给沉闷的天空搅起一派激动,给焦渴的大地补充液态的营养,这时候的夏,又该是何等的激越和豪迈!所以,我说,夏是充满雄性的,因为在我看来,热浪滚滚是一种豪情的展露,大汗淋漓是沉疴积郁的彻底渲泄,黝黑的胸膛盛满蓄势待发的成熟,赤着的双足坚定地迈向滚烫的生活。
当然,夏在完成它的使命后,总是要让位给秋的。夏会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性格?不会。夏日会以它悠扬的韵调弹奏,夏夜会以它优美的韵律唱吟,夏云会以它风流的韵脚呈现,夏雨会以它潇洒的韵味降落,夏景会以它多情的韵致永驻。由此,我们应该亲近夏、赞美夏、模仿夏,像夏那样坦然地面对自我,真正地直面人生,安然地迎接生活中的风雨坎坷,像那枝头上高歌不息的蝉、荷叶上雄辩不停的蛙、暗幕中发光不止的萤火虫,自在而投入,执着而不弃。如果真能如此,那么,就会还你一个多姿多彩的生活本真,就会豁达地对待欢乐和遗憾并存、成功和失败同在、感叹和欣慰关联的生命的残缺,就会舍弃追忆和幻想,掌握今天定能胜过明天。
那么,就让我们真正用心去听一听、去看一看、去品一品“夏之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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