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张照片，名曰“解放海南岛诸首长留影纪念”（于公元一九五O 年五月十日），时隔 59 年后，照片上的人都去世了，第二排右一者引起了争议，你说杨少民，我说杨迪。为揭开真相，须从合影到争议和胜利后筹备合影的全过程说起。

    1950 年 5 月 10 日上午，海口举行了隆重的人民解放军入城仪式，受检阅的部队有第四野战军 40 军、43 军和琼崖纵队部分指战员。琼崖纵队为入城式的主角，4000 余人走在受检阅部队的前头。解放海南岛的党政军首长检阅了入城式的部队，检阅了浩浩荡荡的群众游行队伍。

    10 日下午，参加解放海南岛的 100 多名各级党政军负责人齐聚海口五公祠，19 名党政军首长在五公祠东侧的苏公祠大门前留下了这张合影照片。

    第一排左起：43 军政委、海南军政委员会（简称“军委会”，下同）委员张池明，琼崖纵队司令员兼政委、军委会副主任冯白驹，第十五兵团司令员、军委会主任邓华， 第十二兵团副司令员兼 40 军军长、军委会委员韩先楚，43 军军长、军委会委员李作鹏。

    第二排左起：40 军政治部主任李伯秋，40 军副军长解方，40 军参谋长宁贤文，琼崖区党委副书记、军委会委员何浚，琼崖区党委常委、军委会委员杨少民。

    第三排左起：琼崖纵队政治部第一副主任符荣鼎，40 军政委、军委会委员袁升平，琼崖区党委副书记、军委会委员黄康，琼崖纵队参谋长符振中。

    第四排左起：琼崖区党委委员、军委会委员肖焕辉，43 军副军长龙书金，琼崖区党委秘书长陈乃石，琼崖纵队副司令员、军委会委员吴克之，43 军参谋长黄一平。

    多年以来，由于种种原因，除了公布第一排 5 位首长姓名和职务外，一直没有核实本照片上其余人员名单。

    在庆祝新中国成立 60 周年系列宣传报道活动中，2009 年 8 月 11 日出版的《海南日报》刊登了这张合影照片及解读文章《祝捷门前的“小插曲”》，除了原来公布的照片中第一排人员、职务外，增加说明第二排右一的姓名——杨迪。

    《海南日报》这篇报道发表后，引发了琼崖纵队老战士钟英兰全家的注目。那年，钟英兰已经 89 岁高龄，虽然前些年中风后常年坐在轮椅上，但是身体还算目明耳聪。

    2009 年 8 月 11 日早上，邮递员送来了当日《海南日报》，全家人看到报纸上刊登的这张照片，感到特别熟悉，非常高兴。原来，1950 年钟英兰家早有这张照片，这张照片夹在一个长方形的玻璃镜框里，常年悬挂在客厅的墙壁上，但从来没有媒体登载宣传报道过。

    钟英兰仔细端详着照片，用食指指着二排右一位置的人对子女们说：“这就是你们的父亲。”这里的“父亲”就是钟英兰的丈夫杨少民。杨少民为海南万宁人，生于 1907 年，1972 年去世。全家人认真阅读了报道全文，家人都懵了：“照片中的杨少民怎么就变成杨迪了呢？”

    不久，二女儿杨应新打听到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及电话，电话询问记者，照片上二排右一者是我的父亲杨少民怎么会变成杨迪？记者说，我是根据杨迪回忆录资料撰写这篇报道的，自己没有能力去考证真伪。

    （注：杨迪回忆录《创造渡海作战的奇迹》一书，解放军出版社于 2008 年 9月出版，这是第 2 版。杨迪已经于 2006 年去世。第 1 版是 2000 年 5 月印刷。）

    此后，杨应新又联系了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主任及党史工作者，还带去了父亲在 1950 年 5 月 1 日在海口相馆拍摄的照片，大家经过认真辨认，一致认为：此照片二排右一的人，与杨少民十分相似，与杨迪相差甚远。

    《创造渡海作战的奇迹》一书是这样叙述的：“参加照相的 2 个军的领导同志，琼崖纵队的同志则请冯白驹同志定（杨迪回忆‘参加照相’的人员，只谈及部队，遗漏了党政，回忆有失误。从党内职务看，照片画面有琼崖区党委书记冯白驹和副书记黄康、何浚，常委杨少民，委员吴克之、肖焕辉。从军队职务看，照片画面有琼崖纵队司令员兼政委冯白驹和副司令员吴克之、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黄康、参谋长符振中、政治部第一副主任符荣鼎，但是没有副司令员马白山。这是为什么？后面解读——编者注）。我安排好参加照相的同志后，即站在摄影师旁边看，韩先楚副司令对我喊道：‘杨迪，你站在那干什么，赶快来排队，我们一起照。’邓华司令望着我，示意要我参加。43 军军长李作鹏也说：‘快来，就站在我旁边。’我即站在李作鹏侧后，这就是《解放海南岛诸首长留影纪念，于一九五〇年五月十日》的那张照片。”

    杨迪在该书开头编排了这张照片，列出第一排 5 位主要首长姓名，还特意说明“第二排：右一，作者。”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大举登陆作战到胜利后筹备合影过程。

    1950 年 4 月 16 日傍晚，解放军 40 军、43 军共 8 个团计 2.5 万余人发起大举渡海作战，次日凌晨在海南岛西北部临高、澄迈胜利登陆。

    17 日，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和广东军区联名致电中共中央中南局并报中共中央军委，建议海南岛解放后实行军事管制，成立海南军政委员会统一领导海南岛的一切工作，由邓华任主任，冯白驹任副主任，另在海口和榆林成立军管会，分别由 43 军和 40 军负责。

    4 月 30 日，海南岛即将全境解放，中共中央华南分局机关报《南方日报》刊登消息称，经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第 30 次会议批准，任命邓华、冯白驹分别担任海南军政委员会主任、副主任。

    1950 年 5 月 1 日，在海口宣布正式成立海南军政委员会，是当时海南岛最高领导机构。主任为邓华、副主任为冯白驹；委员：邓华、冯白驹、张池明、韩先楚、袁升平、李作鹏、何浚、黄康、杨少民、吴克之、肖焕辉等 11 人。

    5 月 4 日，海南军政委员会在五公祠召开了入城干部座谈会，有 200 多位各级负责干部出席，冯白驹、邓华分别致辞。

    5 月 7 日，《新海南报》（后改名为《海南日报》）创刊，在该报第一版上公布了海南军政委员会正、副主任和委员名单（11 人）等新闻消息。[编者说明：海南军政委员会 11 名委员中，野战军中有 5 人，琼崖区党委和琼崖纵队有 6 人。其中，区党委常委以上有 4 人（冯白驹、黄 康、何 浚、杨少民）、区党委委员有 2 人（吴克之、肖焕辉）；在琼崖纵队中任职的有 3 人（冯白驹、吴克之、黄 康）]。该消息称：“邓、冯两将军自接到中南军区的命令后，已于本月 1 日成立该会，正式启钤视事，并发出布告（布告全文另刊）。又，邓、冯两将军已于前月二十六、二十七日先后抵达海口市。”（4 月 23 日，海口解放当日，冯白驹率领琼崖党政军机关告别了澄迈县六芹山根据地，于 25 日进入海口，邓华于27 日上午 8 时由雷州半岛海安港乘坐缴获的国民党巡逻艇起渡，9 时 30 分抵达海口秀英港。——编者注）

    5 月中旬，经中央人民政府批准，海南军政委员会又增补 4 名委员：云应霖（华侨）、黎明（李黎明，早期党的老干部）、陈斯德（苗族）、王国兴（黎族）。此时，海南军政委员会下设秘书、民政、公安、财政、交通、商业、农林、文教、工矿等若干处，以及财经委员会、税务局、土地改革委员会、邮政局、电信局、港务局、劳动局、侨务局、广东省粮食局海南分局、两广盐务局海南分局、广东省水产局海南分局、广东省海南人民法院、中国人民银行海南分行、海口海关等单位。

    为庆祝海南岛全境解放，第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决定召开祝捷会议。负责组织这次会议的是兵团宣传部副部长戴夫，他提议为参加会议的 40 军、43 军和琼崖纵队的领导同志拍张纪念像，得到邓华司令员的首肯。据老同志回忆说，邓华与冯白驹事前研究决定参加合影人员：一是海南军政委员会全体委员（11 位委员）；二是 40 军、43 军副军级以上司政人员；三是琼崖区党委和琼崖纵队人员由冯白驹参照上面条件提名。根据琼崖区党委和琼崖纵队的实际，冯白驹决定提名参谋长符振中、政治部第一副主任符荣鼎和区党委委员兼秘书长陈乃石参加，邓华表示同意。在琼崖区党委委员中，陈乃石、符荣鼎不是海南军政委员会委员，他们俩为何被提名参加合影？老同志回忆没有言及提名理由，但是，翻开他们两人的经历、职务、分管工作可略知端倪。陈乃石（1907 一 1983），琼山县（今海口市）人。曾任中共海口市工委书记、独立总队第二大队政训员、东路总指挥部政委、独立总队第一支队政委、中共乐万县委书记、中共琼崖特委常委、第三支队政委、中共琼崖区委委员兼东区地委书记等职。1948 年任琼崖区党委委员兼区党委秘书长，主持处理区党委日常事务。符荣鼎（1904 一 2001），海南文昌县（今文昌市）人。1926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区委书记、独立队第一中队附、独立总队第一大队附、抗日新闻社社长、第四支队政委、第二支队支队长兼政委、琼崖纵队挺进支队政委1947 年任中共琼崖区党委委员兼区党委秘书长等职。1948 年任琼崖区党委委员、琼崖纵队政治部副主任，1949 年 1 月任区党委委员、琼崖纵队政治部第一副主任，主持处理政治部日常工作。当时，黄康为琼崖区党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部长、琼崖纵队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等职，兼职较多，公务繁忙，提名琼崖纵队政治部第一副主任符荣鼎参加对工作有利。以这三个条件来核对照片中人物的职务完全吻合（符合条件的 43 军政治部主任刘锦平<屏>未参加，是何原因不清楚），特别是第一条，海南军政委员会全体委员参加合影。有了第一条，才能够说清楚具有海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和区党委委员的何浚、杨少民、吳克之、肖焕辉等参加合影而区党委委员和副司令员马白山、区党委委员史丹等不参与合影的理由。同样，有了第二条，冯白驹参照 40 军、43 军司政领导人员，决定琼崖纵队参谋长符振中、区党委委员和政治部第一副主任符荣鼎、区党委委员兼秘书长陈乃石参加合影的缘由，这就是第三条。从另一个侧面印证老同志的“三亲”史料是真实可信的；“参加照相的是 2 个军的领导同志，琼崖纵队的同志则请冯白驹同志定”这段杨迪照相回忆录，遗漏了琼崖党和政府的领导同志，是不够全面、不够完整、不够准确的。40 军、43 军和琼崖纵队团级以上首长合影则另外分别进行。

    这次海南党政军首长合影是拍摄前研究决定名单的，是一种规矩。当时很多师团级首长邓岳、徐国夫、阎捷三、王东保、黄荣海、冯镜桥、徐芳春等，及会议组织者戴夫副部长就在旁边观看，不叫戴夫和师首长而随意叫上科长杨迪参加合影，不合常理也有违规之嫌。

    至于杨少民，他早年曾任马来西亚共产党中央常委并兼任马共槟城市委书记等职。回国后，历任琼山县委书记、琼崖特委组织部副部长、澄迈县委书记、澄临临委书记兼澄迈县委书记、挺进支队政委，中共琼崖西区地委首任书记、琼崖纵队第一总队首任政委、琼崖区党委常委、琼崖支前委员会主任等职。当 118师加强团胜利登陆海南岛后，3 月 31 日，西区地委在澄迈县六芹山根据地美厚村召开军民联欢大会，庆祝野战军和琼崖纵队胜利会师。杨少民常委代表琼崖区党委和琼崖纵队前来慰问，并宣读了十五兵团和琼崖纵队的嘉奖电令。1950 年 5月 1 日，任海南军政委员会委员，是具体负责海南军政委员会日常工作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依据上述，杨少民有充足的条件参加合影。钟英兰回忆说，留影时杨少民佩戴着海南军政委员会臂章。

    20 世纪 50 年代初期，杨少民家不但有那张海南党政军首长合影照片，还有毛泽东主席签发的杨少民任海南军政委员会委员的委任状。

    据杨少民子女说，他们的父亲很矮。从合影照片看，杨少民已经站在第二排第二级台阶上，但比他站在一排第一级台阶上的李作鹏还矮。据说杨迪个子也不高，但没有这么矮。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合影照片二排右一者，是杨少民而不是杨迪。归纳其理由：

    一是分析参加合影人员职务。杨少民为海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和琼崖区党委常委，是海南军政委员会负责日常工作的领导人之一，按规定的职务条件，没有理由排除杨少民参加合影。杨迪不是海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和副军级以上干部，杨迪岂能在合影中。

    二是同期人相对照识别。鉴定“留影纪念”照片中的人物，除了从事前拟定参加人员职务分析外，再将这个时期杨少民与杨迪的照片进行对照，看谁更像合影照片上二排右一佩戴臂章者。杨少民、杨迪两同志，1950 年 5 月在海口拍摄的照片都有存留。两杨照片与“留影纪念”照片进行对照，与杨少民相貌毫不二致；与杨迪相貌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1950 年 5 月 1 日，杨少民（43 岁）与妻子钟英兰（30 岁）、长子杨大斯及两位警卫员阿丰和阿贵合影于海口。（照片上题字：解放海南岛摄影纪念一九五 O ．五．一)，杨少民，照片为截图放大。

    2008 年出版的《创造渡海作战的奇迹》封面折处扉页（作者照片）。1950 年，杨迪 27 岁。

    三是邓、冯决定是规矩，规矩岂能容情。这次合影不是一般的战友、朋友、同事合影，而是有重要政治意义的解放海南岛党政军首长合影，非同一般，不随便插队。编造“合情不合理”的故事，杜撰了合影“小插曲”，不可采信。邓华原则性强，严以律己，有政治智慧，看重规矩，不会为人情而随便放弃规矩。

    除此以外，海南省主管部门联合相关单位，利用“人脸识别技术”“人像识别系统技术”等现代科技手段，也许能够揭开“解放海南岛诸首长留影纪念”的人物真相，尤其是揭开第二排右一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