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我的父亲和母亲相继于一九四〇和一九四四年为国捐躯。成为战争孤儿的我被党送到沂蒙山八路军“抗日烈士子弟小学”,从此,在战争烽火中开始了我的“抗小”生涯。
在抗小,学生的年龄虽小,但作为八路军和抗日烈士的后代,我们必须严格遵守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每行军转移到一个村子,首先要帮助老百姓打扫卫生,大孩子帮老百姓挑水,小孩子扫院子。
记得那是一个秋天。学校转移到一个村子,我们十二个女孩住的这一家老百姓家有一棵大枣树。红红的枣儿挂满树梢,馋得我们这些天天东转西移跟随部队四处漂泊,很少吃上水果的孩子们直流口水。但是,老师规定,老百姓的枣一颗都不能吃。掉在地上的也要捡起来放在老百姓的窗台上。
抗小的学生年龄大小不一,为了行军转移的方便,大一点的孩子与小点的孩子结成对子,负责照顾我的大姐姐叫徐秀英,她给了我无微不至地关怀。新中国成立后,战争年代的东西我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1947年她参军以后给我寄来的一张小照。,至今几十年过去了,我深深思念着:我的大姐姐,你现在哪里?
当我们在老百姓家住安稳以后,看到我眼馋地看树上枣子的贪吃样子,徐姐姐开玩笑地对我说:”美翠,当你在枣树下走的时候,,你就昂起头、张着嘴,如果有枣掉到你的嘴里,你就可以吃。“傻傻的,嘴饞的我就信以为真。每次经过树下时,总是故意多停一会,昂头张嘴,渴望着枣掉进嘴里。可老天总不眷顾,枣儿从未落入我的口中。"你可真没口福,这枣为什么不长眼睛,不上你嘴里跑,可能你的嘴不够大,下次再张大点。“
“你骗人,我的嘴巴已经张得最大了。”
“傻美翠,我是骗你的,这枣哪就那么准,能掉到你嘴里呢!”我生气了,追打着徐姐姐不依不饶。
有一天半夜,狂风大作。只听得院子里噼里啪啦枣子落地的声音。整个宿舍的孩子谁也睡不着了,都在静听着枣儿们纷纷地落地声,是那么的诱人,似在召唤我们:“快来吃我吧!”。我们几个小一点的孩子,实在憋不住这噼里啪啦声的诱惑,我们苦苦央求大姐姐们允许我们去捡几个枣回来吃。
大姐姐们经过协商,决定让我们小一点的孩子出去捡枣,我自愿献出棉袄。于是我们三个小馋猫,拿着我的棉袄冲出了宿舍,开始往棉袄里捡枣。
不一会儿,我们满载而归,洗都没有洗,就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只听见吃枣的咔咔声,吃的不亦乐乎。宿舍里充满了枣香甜味。
由于多吃了没有清洗的枣,恶果来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们大家一个个开始拉稀,一会儿一个请假上厕所,“老师我要上厕所。”一会儿又一个。
“老师我憋不住了。”
“老师我要拉裤子了。”
我们几个轮番上阵跑厕所。老师觉得奇怪了,难道吃错东西了?怎么会一个宿舍的人集体拉肚子呢?老师急忙找来校医检查,马上就要漏馅了,我们只好如实招供。徐姐姐只好一五一十地述说了我们吃枣的过程,并承担了责任:“都是我不好,没有坚持原则,带头犯了纪律,老师罚我吧!。”“是我央求大姐姐的,罚我吧,和大姐姐没关係。”我低着头羞惭地说。“你们听好了,吃了老百姓的枣,这可不是小事,是严重的违反了群众纪律,李美翠你背背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二条是什么?”羞愧的我,紫红着脸,回答着老师的问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这不是很明白吗?吃老百姓枣的时候,怎么就丢到脑后了呢?想想看,你们还是八路军吗?你们给八路丢了脸,抹了黑,你们一定要受到惩罚。”我们知道闯大祸了,作为首犯的我,吓哭了。
我们犯了严重的群众纪律,老师不会因为我哭而轻罚,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徐秀英和李美翠关禁闭三天,其他人关两天!”大姐姐被我这个馋猫拖累了。于是我们宿舍成了临时禁闭室和病房,我们在治病的同时也被关禁闭了。
关禁闭的日子可不是好过的。,不能出屋半步,不能互相说话,不能上课、不能玩,只能安静的反思检查。门口始终有两个同学站岗,监控着我们。每天早上室长要看着我们筆直地站在宿舍里,背誦一次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晚上临睡觉时,依然要再背诵一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让我一辈子刻骨铭心地牢记三大紀律八项注意。从早到晚我们只好一个个捂在被子里,头挨着头地做着各种鬼脸,拿出书本看着,打发着寂寞的被监控的时间。
房东老奶奶觉得奇怪,几个平时像小鸟一样总是吱吱喳喳的孩子,今天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等奶奶问明真相后,可受不了了,她老人家拐着一双小脚找老师发火了:"孩子们吃几个落地枣算什么,别说吃掉在地上的,就是摘来吃也不为过。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赶快放了她们吧。”
"大娘,我们八路军有严明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他们没经您的同意,就吃了您的枣,这是严重的错误,必须让他们长记性,以后才能不重犯。”“你们这是看不起我,八路军是抗日的,我也是抗日的,我的东西他们就能吃,就能用。” “大娘,八路军若不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就和国民党一样了吗?那老百姓还能拥护我们吗?咱还能把鬼子赶出中国吗?”“她们还是孩子,吃几个枣咋就犯错了呢?”老奶奶还是不解地说。老师把奶奶让进屋,反复地、详细地向奶奶解释了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说明了这帮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她们是八路军的后代,是八路军的未来,是八路军的希望。必须对她们严格要求。奶奶这才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
奶奶回屋索性煮了一大盆熟枣送到我们屋,并告诉我们,枣要熟着吃才不会拉肚子。可犯了错误的我们哪敢再吃一个枣,一个个猴着眼看着那盆热气腾腾的大红枣,谁都不敢再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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