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牛海涛在是否加入保安团的这件事情上仍然难于决断。他虽然给弟兄们通了气，但弟兄们的表态是在他的强硬态度之下勉强同意的，还不能完全断定弟兄们就是真心实意的跟他走。他想如果高全喜或者罗拴虎两人在，一切都好说，可是他俩现在都不在，真的让他好为难。牛海涛在平安寺前面的土场上转来转去，好像站在一块烧红的铁板上一样，思考着解决问题的办法。突然，一个成熟的想法在脑海里闪现了。他马上打发杨青羊下山去见毛先生，征询老人家对他们加入保安团的意见。杨青羊领命后下山进城时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破难不堪的农民样子，他精心打扮后，谁也无法辨认他就是昔日的县保安团长，县政府捉拿的要犯。他发现县城里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头，原本生意萧条的街道上行人更加稀少，街道上到处都是保安团丁忙碌的身影。他们仍然在清洗墙壁上的那些残存的字迹。除此之外，团丁们挨门逐户从居民家里进进出出，好像在检查着什么重要事情。总之，他从团丁们的神情上判断，他们肯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反常情况。杨青羊躲着团丁走，他拐弯抹角来到云川书院大门口。大门闭着，他扣响门环，毛王氏开门后看到杨青羊时吃了一惊：

    “啊呀！是你呀！快进来！”
    杨青羊进门后，门板发出“吱呀！”地声响再次关上了。毛先生见到杨青羊时“啊噢！”地叫了一声。杨青羊笑着问：
    “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毛先生：
    “好！你在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杨青羊满脸兴奋的表情：
    “没有。承蒙先生的关照给我指引了一条活路，我现在不但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且在山上我万事如意，吃得好，睡得香。一切挺好。”
    毛先生一本正经地问：
    “你找我有事？”
    杨青羊说明来意：
    “是牛海涛让我来见先生的。不久前，我们同县保安团打了一仗，保安团大败而逃，可是后来不知啥原因，许团长带着礼品到山上来明确表态，要我们同保安团化干戈为玉帛，更有意思的是，他想招安我们下山加入保安团，牛海涛为这事拿不定主意，让我来见先生，想征求先生的意见，看我们下山加入保安团合适不合适。这就是我来见先生的真实目的。”
    毛先生听明白他来的目的后长叹一声：
    “是这事，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毛先生说完闭起双眼思考了一阵儿，睁开眼睛：
    “那么你们山上弟兄们对这事的态度到底怎么样？”
    杨青羊：
    “意见不一致。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不过山上的事情历来都是牛海涛说了算的。”
    毛先生：
    “那么牛海涛他本人的真实想法呢？”
    杨青羊：
    “很难揣测。一会儿说入，一会儿说不入，犹豫不决。”
    毛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
    “既然这样，我个人认为你们这些人下山加入保安团为好。打家劫舍的勾当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土匪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并不是土匪真的就那么强大，政府奈何不了他，而是社会动荡，才让你们这些人钻了空子。一旦天下太平了，不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坐稳天下，那个党派都不可能让土匪生存下来，道理很简单，土匪是造成社会动荡不安的主要因素嘛！那个王朝能容忍土匪烧杀抢劫。”
    杨青羊：
    “先生，我有一事搞不明白想请教一下。为啥县政府非要把土匪弄进保安团？”
    毛先生：
    “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疤痕明摆着嘛！民国政府遇到了前所未闻的麻烦。共产党的红军队伍已经从南方杀入北方，在我省会宁胜利会师，其中一部分回到陕北；另一部分已向河西地区杀来，马司令正从青海和甘肃两省调集大量的兵力参战，他们能让自家的后院起火？”
    杨青羊这才明白了，县政府之所以这么做，采取的是“一石击二鸟”的策略，既要壮大保安团的实力，又要瓦解土匪。杨青羊：
“那么依先生之见，我们下山后加入保安团，县政府会不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毛先生分析说：
    “这很难说。眼下，保安团不可能拿土匪开刀，相反，他们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去对付红军，尤其是对付红军的那些地下党组织，你进城时没有看见保安团正在清洗红军的宣传标语？”
    杨青羊：
    “噢——！明白了！怪不得街道上保安团丁忙着刷刷洗洗的，我还以为他们在搞卫生哩。”
    毛先生拉开抽屉取出一份传单递给杨青羊，说：
    “你看，这是我今天早上从门缝拣来的，传单上都是一些推翻国民党的言论。红军队伍里的确不乏优秀的人才，这些传单言辞精炼逻辑性强，对治国安民之道讲得很有道理，也很有鼓动性，如果让这些传单流入那些热血青年手里就不得了，青年学生受鼓动肯定要上街游行示威了。”
    杨青羊劝毛先生赶快把那些传单烧了，免得引火烧身。毛先生爱不释手地说：
    “烧了它，我觉得实在太可惜了！这些传单都是宣传救国救民真理的，我死活也想不通，民国政府治理国家这么多年，国家不但没有太平，反而军阀割据战火不断，匪患四起，民不聊生。”

    杨青羊又吃了一惊。他想不到毛先生能说出这番深刻的道理，在他看来这些话都是反动言论，他有点茫然，国民党骂共产党是“赤匪”，共产党骂国民党是“蒋匪”，到底谁是匪呀。因时间有限，这些问题未来得及问，杨青羊征求完毛先生的意见后欲去。毛先生让杨青羊把他的话如实转告牛海涛，下山去入县保安团是明智的做法。不管怎么说保安团要比土匪的名字好听的多，他们如果下山加入了保安团，他也就不为这个不争气的外甥担惊受怕了。他不情愿留下杨青羊吃饭，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因为这些日子，他的书院并非一块净土了，县政府的，保安团的，驻军的，乱七八糟来找他掐八字算卦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快要把他书院的门槛踩断了，搅得他心烦意乱，什么正经事情也做不成。杨青羊起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之后他大摇大摆走出书院。

    作者简介

    袁永涛，男，汉族，生于1963年6月，1984年7月毕业于“西安外国语学院”，先后从事过初、高中英语教学20多余年。从事《永昌县志》编撰工作后，开始研究地方史料。被调入宣传部后，专门研究红西路军历史。被甘肃省委命名的红西路军史研究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2012年出版长篇小说《天下骊靬》，在港台澳地区引起轰动。2014年由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西路军鏖战永昌》专著。先后在“中国共产党历史网”、“甘肃省委党史网”、“中国红色旅游网”、“雄狮网”等发表红西路军史研究论文8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