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民解放初期照片
父亲李化民是个老战士、老军人、老红军、老将军。他离世已经十五年了,可是在这十五年里,父亲还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回忆里,我的梦乡里。现在,我也七十多了,我努力地收集整理父亲的资料,试图还原一个真实的父亲、一个完整的父亲。可是我并不知道父亲的全部人生。只能谈谈父亲对我的几次终身难忘的教育片段,以此来纪念父亲,纪念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
我的脑海里对童年时的父亲几乎没有印象,他在打仗、工作,照顾我的是妈妈。我读小学时,是在武汉中南军区第一干部子弟小学寄宿,只有寒暑假才能见到父亲,那留在记忆里的深刻印象:他是个好爸爸。
他对我的几次难忘的教育是从初中开始的。
初中的教育
1958年我在武汉华师一附中初中上学时,家在湖南衡阳四十七军,当时父亲任四十七军军长。
一年暑假的一天,我和小朋友陈延红等一起玩耍,他家里有小口径步枪,我们跟着他一起打鸟。当时我不会打枪,他打下了一只斑鸠,我们很高兴。我说:给我吧,我让父亲高兴高兴。他同意了。
我高兴地提着斑鸠回家给父亲看,父亲问:谁打的?我说:我打的。没想到,父亲非常高兴,脸上现出兴奋、满意甚至是幸福的笑容。看到父亲这么高兴,我一下子慌了,感到不应该欺骗父亲,急忙改口说:是延红打的,送给我了。更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立刻收起了笑容,不再理我。我当时真是极其难受和自责,我不应该说慌欺骗父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我跟小朋友学会打枪,第三枪就打下了一只斑鸠。当我非常自豪、兴奋地回家告诉父亲这是我自己打的斑鸠时,父亲反而没有一点表情,好像没有听见。我见状,快乐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倒冰窟窿里去了。我知道原因了,难受、懊悔一下子堵住了心头.....。
从此我再不敢在父亲面前撒谎,再不敢伤他的心,再不敢拿他对我的信任开玩笑。
高中的无言批评
1962年高中暑假期间,我从武汉回湖南,衡阳非常热,这时台湾蒋介石集团企图反攻大陆,四十七军作为广州军区的机动部队进入战备状态,枕戈待旦,准备开赴战场。一天父亲在家办公,我在做高中假期作业。
父亲突然抬起头似乎在问我:今天最高温度是多少?(后来我才知道,他关心部队指战员在这炎热天气下的战备训练。)
我当时自作聪明地回答:这还不好办,把温度计放到外面一测,不就知道了吗。
父亲又说:太阳下与阴凉下一样吗?
我又回答:最高温度当然是指太阳下了。
父亲又问:不会把温度计晒坏吧?
我回答:温度计最高温度在五十度以上,气象局每天报的最高温度超不过四十几度,不会晒坏的。
说完,我迫不及待地把家里的温度计拿出去,放到院子里的太阳地上,晒太阳去了,我回房子里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都忘了这件事,父亲突然又说:该看看温度计了吧。我急忙放下作业去看温度计。
到了院子里一看温度计,我傻了:温度计已经被晒爆了,红色的酒精液体早已干涸,流洒在温度计面板和地面上。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拿着破温度计回去告诉父亲。
父亲听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我心里难受极了,大骂气象局:你们的最高温度是怎么报的?怎么把温度计都晒爆了?这是什么破天气预报!(后来才知道气象预报的最高温度与地表温度不是一码事)。
虽然父亲事后没有批评我,可我自己却反省自己:为什么不懂装懂?为什么再次辜负父亲的信任,几乎误了父亲的事!
上军校前的赠言
1964年,我高考上了西军电,父亲非常高兴,说我是老李家第一个大学生。临别时,送我一个笔记本,上面有一段赠言:
生在战火之中,长在千里行军,这种艰苦的生活你不知道,只有你的妈妈才记得,不要忘记。
我理解,父亲希望我上大学不要忘本,因为我生在日本投降的1945年,童年在东北经历了伟大的解放战争。
有一年,我探家时,在大家聚会时,我提了一个问题:我只见妈妈哭过,可从来没有见爸爸哭过,谁见过?
孩子们没有人回答。
妈妈回答了,她笑的不得了,她说:只有我见你爸爸哭过。只要看穷人受苦的电影,你爸爸就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可难受了。
后来见爸爸写的回忆录,写到1928年自己13岁左右,自己的母亲因病、饿,在刚刚生完六弟后,死在自己面前,草草安葬时。父亲情不自禁地写道:我今年六十多岁了,写到这里,不由得使我心酸而老泪横流。
所以父亲不希望我们忘记过去的苦难,不能忘本。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图解:战争年代的我与父母,约在1948年前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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